第30章 第 30 章
心悸的感觉一闪而逝, 经历了短时间深度睡眠的顾以昭警觉地睁开了眼，在台灯微弱的光芒中，习惯性地搂紧了枕边人, 对方的体温和气息仿佛来自春季的风, 缓缓吹散他心中萦绕不去的阴霾。
顾以昭不知道第几遍在心中问道：“系统, 我之后真的可以回来吗？任务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第一个问题：可以。第二个问题：请耐心等待。】
平心而论，顾以昭是一个十分耐心的人, 如果他在这个世界仍是孑然一身的话，完成任务后什么时候走都不是问题。
可是现在他在这个世界上多了留恋。
他有了爱人, 还顺带捡了个便宜外甥，明明他在这个世界呆的时间还不到一年，却同时收获了爱情与亲情。
“回归”本应该是完成任务后收获成功的美好字眼，现在于他而言却又多了几分残忍。
系统称，在任务即将完成时会出现一个倒数十秒的离别倒计时, 在正式的倒计时出现以前, 系统不会给出除去“请耐心等待”以外的答案。
短短的十秒又能做什么呢？兴许连一声道别都会错过。
因此, 顾以昭的时间分割成了十秒, 每一个十秒后, 他都想着下一个十秒应该怎么做, 他从未像是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般去计量时间。
可惜停留在这个世界的代价他支付不起，否则, 他愿意呆到沈策去世的那天，用一生一世去陪伴。
隐隐知道任务即将完成时, 顾以昭的心情是焦虑的。
一直以来, 他疯狂地汲取这个世界的知识，懂的东西便越来越多，有时候太过深奥的书籍看上去不够简明清晰, 他就会去翻阅脑洞比较大的网文，甚至雇了好多人去帮他精简小说剧情用以阅读。
而最近他看到了一个网文作者“吃汉来采菊”的无限流快穿小说，其设定就比较契合他目前的情况。
所以感到满意的他直接购买了对方的版权，并且将小说推荐给沈策阅读，看完后有所意识的沈策沉默了良久。
顾以昭深
知在这个世界自己呆了不到一年，可将来万一穿越到了灵异神怪的世界，一呆就是百年、千年甚至更久，该怎么办？对此，系统的回答是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都是不一样的，然后便是权限不足无法回答。
但考虑到系统能够让他穿越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复仇，要做到这点便绝非不可能。
于是他只能希望自己能够尽快成长起来，拥有和传说中的神仙一样回溯古今的能力，如此一来时间在他身上是过了千百年，而在这个世界仅是弹指一瞬。
然而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段长久的斗争，他将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沈策，长到他有可能忘掉对方的脸。
顾以昭不舍地看着熟睡的爱人，轻轻用手抚了抚对方清隽的面庞，那双如同晴空下的海洋一般辽阔深邃的眼睛此时正紧紧地闭着，但兴许是感受到了来自他人的触碰，睫毛颤了颤，像是一种邀请，诱使爱人去吻开这双眼睛。
于是，顾以昭便将唇覆盖到对方的唇上，极尽缱绻。
沈策的睡眠不算十分安稳，本来应该会在第一时间醒来，奈何这几天的顾以昭十分疯狂，恨不得变成一条蛇，好将人二十四小时都缠住……所以沈策便累趴下了。
直到顾以昭越来越不安分，沈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翻了个身，说：“明天吧，要注意身体。”
“那好，我就抱抱，不做什么别的。”
“……不行。”沈策只沉吟了一秒钟，就坚定地拒绝了。
男人在这个时候说的话就是放屁，沈策觉得自己已经吃过好几次瘪了，如果再上当，那是真的不会吸取教训，自寻死路。
顾以昭不甚满足，轻声说：“那我就蹭一蹭，不做什么别的。”
“更不行了。”沈策拒绝得更加果断，甚至威胁道，“或者今晚我去客卧那边，总之我需要睡一个好觉，我累了，不比你们年轻人来得有活力。”
平时沈策是不服老的，当然，他也不老，可这会儿他主动屈服了。
他没有顾以昭那样的活力，并且再这样下去
腰会出问题。
“我说的是蹭蹭脸，你想什么去了，沈先生？”顾以昭狡黠地勾了勾嘴角，然后把脸凑上去，蹭了蹭，如同一只寻求怜爱的大动物。
“……晚安。”
沈策挑了挑眉，不多时，他再度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顾以昭却没有再睡，而是拿起了放在床边的书看了起来，直到觉得自己的眼皮像灌了铅一样睁不开了，才放下书，揽着沈策入睡。
第二天，他的眼睛理所当然地出现了黑眼圈，哪怕昭阳制药有上佳的去除黑眼圈的产品，鉴于他近期糟糕的睡眠质量，效果也大打折扣。
沈策见状，叹了口气：“今天我们要去见你的爸妈吧？你看上去这么疲惫，他们会以为你过得不好。”
“没关系，午休的时候用药敷一下就好了。”顾以昭自己倒是不甚介意，反而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沈策，眼里流出灼然的光辉，“今天不穿外骨架吗？你目前腿已经恢复了部分知觉，最好是多走走，有利于复健。”
听着爱人看似关心实则暗藏深意的话，沈策抿了一口热茶，气定神闲地说：“在你面前穿，太危险了。”
外骨架在制作时兼具了实用与美观，能够勾勒出腿部的形状，而且沈策的腿型细长，肌肉线条也十分流畅，无论是搭配什么裤子，都能产生一种别样的诱惑。
沈策第一次穿上外骨架正是出席宴会那日，回家后，就穿着外骨架被狠狠地吃掉了。
后来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仅仅是在家里使用此物复健，顾以昭都会闻风而来，精力充沛得吓人。
沈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怕了，怕腰会断掉。
可顾以昭了解爱人的软肋，于是临近中午的时候，两人就继续了凌晨时分没能继续下去的事情。
结束后，沈策吃了一些滋补的药物，又休息了两个小时，才觉得有力气走路。
反观顾以昭在眼睛上敷了药，沉沉地睡了二十分钟，醒来后状态极佳，看上去特别精神。
但无论如何，答应跟长辈的会面得准时赶到。
于是当晚，
沈策便第一次见到了方爸方妈。
方爸方妈对于自家儿子“突然”多出了一个同性爱人接受状况异常良好，顾以昭询问原因后，才知道是方爸方妈早就有了这样的猜测并且暗暗做了准备。
不仅是因为原身长这么大都没交往过任何女朋友的缘故，还是因为先前他独自一人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性朋友”在国外住了很长时间，另外最近流传出来的绯闻也有力地证实了这一点。
因为原身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哪怕是出现丁点变化，父母也会注意得到，更遑论顾以昭穿越来后，即使经过掩饰，态度和原身相比也有些大，而对于儿子的变化，方爸方妈在暗地里讨论过后，觉得八成是谈了场不平凡的恋爱。
好在两人是态度比较开明的长辈，这一次出柜很顺利，四个人在方家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饭，末了方爸方妈还给沈策包了红包。
在回家的路上，许多年没感受过长辈爱护的沈策，将头靠在了顾以昭的肩上。
“方家爸妈……不，是你爸妈都是很好的人。”
“是啊，我爸妈的确是很好的人，我很喜欢他们。”顾以昭没有丝毫犹豫地把话接了下去。
原身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了，与原身身份有关的一切包括这具身体都被顾以昭全盘接纳，充当完成任务的工具及奖励。
至少在这个世界上，顾以昭的父母的确是方爸方妈，那么他就会为二老的养老做考虑。
哪怕他的这具身体很有可能会因为任务结束而被“销毁”，可是有沈策在，二老将来年纪大了，也不至于感到孤单寂寞。
而且，顾以昭还在最近立了遗嘱，这具身体如果被“销毁”后，身家全部都会交给沈策和方爸方妈。
安静中，沈策突然问道：“最近什么时候动身？”
这句话，像是在问“什么时候出差”、“什么时候旅游”。
“还不清楚。”顾以昭自然明白爱人说的是什么，“我想我离开不会太久。”
沈策闭了闭眼，掩饰了
所有的情绪：“可以。”
……
一个多月后，与翟家有关的案子完成了一审宣判。
若非翟家已经有不少人在内斗中付出了代价，只怕这场案子之中，很多人都会被判处死刑……而事实上，被揪出人命案的人，也的确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翟秀秀在原剧情中看似只是娇蛮任性了点，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这样的人是经不起深扒的。翟秀秀在学生时代就凭借自己的家世胡作非为，害得同学自杀，后来也命令一些流氓混混将人打成重伤。
于是，本来翟秀秀因为将公司及时都转给了任逍遥，可以从轻发落，现在数罪并罚之下，这辈子都要在监狱中渡过了。
反倒是一直在打人脸的任逍遥，手头没来得及沾上什么血，可是他草率地签下了太多合同，又出任了翟家几个公司的总裁，哪怕他一再申明自己不管事想要撇清干系，又哪是这么容易的？
翟家名下部分分公司曝光出严重的行贿、洗钱、非法融资、偷税漏税等违法行为，全国人民都在盯着，根本没有律师愿意替任逍遥一行人辩护，任逍遥的无期徒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至于林可儿？本来手上血债累累的她将身份信息掩藏得非常好，但现在有亚历山大家族势力从旁辅助，她想要隐藏的事情全部都被揭露，死刑。
然而，当法院判决宣判之后，任逍遥做出了一件全国轰动的事情。
他重伤了监管自己的警察，然后砸坏警车逃跑了！
很快，任逍遥的事情便被新闻报道，并被官方发起了通缉。
……
这是一个对于很多人而言平凡得不能平凡的下午，但对于顾以昭和沈策而言，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为了给爱人一个惊喜，顾以昭花费一笔巨款，打造了一对钻戒。
他让李诗诗避人耳目地将寄到公司的钻戒交给他，然后他准备在回家后，将其送给沈策，两人渡过一个甜蜜且完美的日子。
好事成双，不久前，经过医院的检查后，沈策的双腿恢复得很好很快，
今天已经可以拆下外骨架走路了。
也因此，两人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并没有乘车回去，而是走路回家。
当然，为了确保安全，保镖就跟在他们的附近，一如往常。
然而，当神态癫狂的任逍遥出现在两人眼前时，顾以昭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着的回归之日也是今天。
“蝼蚁，终于找到你了！”
任逍遥身上似乎盘旋着一股诡异的黑气，他落下一句狠话，便举着拳头向顾以昭冲了过去。
保镖想要阻拦，但是任逍遥的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似乎只一瞬，人便从数十米之外来到了顾以昭身前，隐约留下了一道残影。
“轰！”
“咔嚓！”
拳风与骨骼碎裂的声音毫无间断地响起。
一只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顾以昭的心口，抓出了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捏碎。
“何等脆弱的蝼蚁，我一只手就可以将你碾死！哈哈哈——！！！”
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怨恨被吐出，任逍遥猖狂地大笑着，声嘶力竭。
致命伤带来的痛楚席卷了顾以昭的全身，他也没有料到，对方的实力竟然不声不响地就变得这么强大，正常人的身体在对方面前就跟豆腐渣一样脆弱。
“那又……如何？你，就算杀了我，也是一个废物。这事实，不会改变……”
顾以昭咧开了嘴角，将一口血水喷了出去，紧接着说出了一段让任逍遥肝胆俱裂的话。
“呸！你，就困在这具身体里，作为废物去死吧……这里就是你的心魔，你将作为一只废物蝼蚁……去死！去死！”
任逍遥癫狂的大笑僵在了脸上。
这句话，彻底颠覆了任逍遥的三观，让其本就摇摇欲坠的道心分崩离析。
他本以为自己是渡劫失败身死道消后魂穿到这个世界，结果对方告诉他，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心魔？
任逍遥没有去追究顾以昭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因为他本能地相信了对方说的是真话。
他的穿越本是一个无人知晓的
秘密，但对方却戳穿了他的秘密！
刹那间，任逍遥分不清这个世界是真是假，他只能如疯子般歇斯底里地质问顾以昭这个知情人。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呵，呵呵……”顾以昭的眼神中充满了戏谑，仿佛眼前之人并不是杀了自己的人，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一如最初。
于是，任逍遥前所未有地坚定了一个“事实”。
这个世界是假的，他被困在这儿了！
心中从未产生过“惧怕”这种感情的任逍遥，这会儿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如同窒息的潮水，淹没了他的灵魂。
“啊啊啊——！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骄傲？自尊？皆是灰飞烟灭。
他不是废物！他是天才！他更不想死……不，他是谁，他究竟是谁？！
混乱的思绪冲击着任逍遥的理智，他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面目狰狞地扭曲着，七窍流血，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只饱受折磨的厉鬼。
下一刻，几个保镖将麻醉针狠狠地刺在了他的身上。
零星反抗的本能让任逍遥奋力挣扎，可最终他仍是浑身虚软地倒在了地上，并且由于不可抗力的原因，一阵恶臭从他的身下传出……前世的“天才修士”，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屎尿横流。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直到周围的路人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整条街都如同沸腾的油锅。
“啊啊啊！杀人了！！！”
“报警！叫救护车！”
“那个是杀人狂！被制服那个是杀人狂！”
……
顾以昭本以为自己会倒在冰冷的地面，却没想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但他的体重对于目前的沈策而言有些难以承受，因此没多久，沈策也连带着一并摔到了地上。
系统冰冷的倒计时终于响起。
【回归倒计时，10，9……】
谁能想到，回归竟然会这么折磨。
顾以昭努力地抬头，对上沈策湛蓝的眼
睛，本该温柔似海的眸内，却酝酿着悲伤的风暴。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想要将那抹悲伤抚平。
“我……爱、你，等……我……”
【5，4……】
沈策紧紧咬着嘴唇，甚至将咬破了也浑然不觉，丝丝鲜血顺着嘴角落下。
爱人之前就说过什么时候走都不意外，因此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但是，当他看到爱人鲜血淋漓地倒在自己眼前时，便只感觉心如刀割，时间似乎被悄然摁下了静止键，在浑然黑白的世界中，只有那喷涌而出的鲜血红得刺眼，仿佛带走了他的灵魂。
沉默的一秒如同渡过一个漫长世纪，为了不让顾以昭担忧，沈策压制住了悲伤，像是在做上班前的送行那般，包容地说：
“嗯，我等你。”
【1……任务完成，回归。】
顾以昭的灵魂被系统从身体里抽离，宣告着肉身的彻底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是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