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记住,你的母亲是萧氏。”
杜景州的回答让她微微一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听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考虑。”
杜景州的“考虑”从来不是做不做,而是怎么做。如此一来,季星淳交给她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她本来打算马上离开,无意中瞥见杜景州的书桌上铺开一张大纸,纸上零零散散地画着什么草图,纸张旁边还摆了许多被打乱的木质算筹,像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羞恼地打算推翻重来。
杜景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身子往书桌前一挡,低声骂咧:“户部那些不靠谱的老家伙,一点赈灾款的事情拎不清。”
“问题严重吗,会不会影响赈灾?”
“户部坚持数目不对不上路……你不用操心,这点小事为父能解决。”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他眼中的血丝和青黑眼袋,本以为他在为真假女儿的事情郁结难寐,是自己的想法狭隘了,作为丞相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我对算术有一点研究,如果父亲不介意,我或许可以帮您的忙。”
杜景州惊讶地看她。
她解释:“是一位乡下的老先生教我的。”
杜景州不认为一个乡下老先生有多能耐,就算是,婵儿一个姑娘又能学懂多少,能拨弄算盘管家已是不错。
转念一想,正好考验女儿的管家本领。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算盘递给杜婵,但她摆摆手,“我不太会这个。”
再看女儿动作自然地拿起毛笔,却是奇怪的握笔姿势,宛如小孩子抓着树枝在沙地上胡闹,不由心里一沉。
“婵……”
“父亲,您可以出去一会儿吗,我被人看着会不太好意思。”
杜景州心情沉重地点头,转身出去。女儿坚强懂事,若非自己疏忽大意让她流落乡野,现在的她本该不逊于任何官家小姐。
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应当找人来教女儿一些简单本事,免得嫁出去以后被下人欺瞒。
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担忧,回去之后该怎么面对女儿欢喜奉上的“硕果”,要是一时没控制好表情,导致敏感脆弱的女儿伤心了该如何是好。
时间在沉思中过得飞快,天不知不觉暗下来,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书房,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书桌上的烛灯随风摇曳。
木筹整整齐齐地堆放在算盘旁边。
他走近一些,发现纸上内容有所变化,几个受灾点的银两物资数量整整齐齐地罗列在草图下方。
嗯?女儿竟然会写字。
丑是丑了些,还缺笔少划,总归让他颇为欣慰。
再仔细瞥了眼女儿留下的账目,他笑意轻松地拿起算盘随便拨算了几下,神色慢慢变严峻。一个接一个验算过去,竟然都核上了。
内心惊骇,翻江倒海。
这时杜管家来敲门提醒他去用晚膳,他问:“婵儿呢?”
“小姐未时三刻左右便回去院子了,需要把小姐叫来一起用膳吗?”
一个时辰前,这么说她用不到半个时辰就算出来了。
杜景州的神色严肃,好一会儿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女儿。
“你算得不错,如此便能堵上户部那些老家伙的嘴,灾民也能早日收到赈济。”
杜婵有些高兴地点头。
“为父问你,教你算术的老先生现在何处,姓甚名谁,如此能人隐居山野着实可惜,我想请他出山为朝廷效劳。”
她摇头。“老先生已经仙逝了。”
杜景州不由发出一道惋惜的叹息,退而求其次:“既然如此,请来他的弟子应当也不差。”
她不好意思地说:“老先生没有其他弟子,勉强说传人,也就是我了。”
杜景州沉默下来。
“父亲,您不要失望,我虽然不能为朝廷效力,以后如果还有类似的事情,我都可以帮忙的。”
杜景州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他从未觉得女儿不如儿子,但在这一刻,他不可避免地生出可惜的情绪。
“如果让你教授其他人……”
“没有问题。”
他点点头,有心补偿女儿,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奖赏?”
“我妹妹的事?”
“我已决定认她为义女,这是我已经答应过你的。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想要的奖赏?”
她想了想,有心向季星淳证明自己的用处,便提议:“妹妹与表哥两情相悦,父亲能不能为他们做主婚事?”
杜景州再一次在心里感慨女儿无私善良。“好,为父答应你,你自己呢,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她没什么想要的,但杜景州坚持要给,她便试探地提:“我与母亲的娘家侄儿……”
杜景州当场沉下脸。
他想不通,什么都好的女儿怎么偏偏在自己的亲事上如此不着调。
“此事我已经派人打听过,此子确是个纨绔无误。”
“打听也是道听途说,我想亲自……”
“此事休论!”
“可是……”
女儿的冥顽不灵彻底惹恼杜景州,不但不允许她与萧文渊进一步接触的请求,还勒令她从即日起跟着杜管家学习管家,省得多余的心思胡思乱想。
但同时也为了安抚爱女,杜景州很快把杜雨晴和季星淳的事提上议程。
杜婵刚回到院子,一个茶盏迎面扔过来,“嘭”的一声在门槛上砸得粉碎,她躲得及时没被碎片划伤,但也被热茶溅了一脸。
李氏气势汹汹地冲出来,她掉头就跑。
李氏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拖进房间。
“相爷现在把我当做亲生女儿,我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她大喊。
李氏欲扇下的巴掌僵在空中,阴晴不定地瞪着她。
“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越排斥杜雨晴,显得我越心虚,我越与她亲近,显得我越坦荡,相爷对我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不然他怎么会轻易答应我认干女儿的事,说明他信任我,我在他心目中举足轻重!”
李氏狐疑,“真的?”松开她,自言自语:“也对,这样一来,就算小贱人出了什么意外,也没人会怀疑到我们身上。”瞥了她一眼,“算你有两分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