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季星淳沉默地望着面前这个拉着自己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姑娘，雪白的衣袖被抓皱，还染上一块不明污渍。
这真的是杜景州亲女儿？
“不着急，慢慢说。”
“谢公子救命之恩，我、我叫杜雨晴，我来京城投亲，我的养父养母去世前，让我去找亲身母亲，听说她来了京城，我拿着她的画像到处找，好不容易有个好心人说见过，可没想到……”泣不成声，“他居然要杀我，为什么啊？”
季星淳温柔地安抚她，等她冷静下来后，让她暂住在这里，拿着她母亲的画像离开。
画像上的人确实是年轻的李氏无误。
李氏承诺照顾年幼的相府千金，又转手卖掉，现在让自己的女儿冒名顶替，意图除掉真正的千金，这个乡野村妇着实胆大包天。
随即想到杜婵，她在其中扮演怎样一个角色？
李氏知道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当她看见杜雨晴平安无事来到相府，会露出一张怎样惊慌失措的脸呢？
很奇怪，一想到杜婵被杜雨晴取代，比起达到目的的欢欣，他更期待杜婵懊悔哭泣的画面。
若非她傲慢地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并不在乎所谓相府千金的真假。
李氏将杜婵一顿臭骂，然后得意洋洋地炫耀她杀害真千金的计划，警告杜婵有今天的一切都拜她所赐，以后必须老老实实听她的话，给她送钱。
杜婵暗戳戳地想，等真千金来到相府的时候，李氏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一想到那时的画面，她就兴奋到全身起鸡皮疙瘩。
可惜不能亲眼目睹，她一定要在真千金出现前逃出去。
可是院子里的丫鬟都没有路引，按照她们的说法，这个府里有路引的应该只有杜景州、季星淳和杜管家……等等，那些杜家族人来京城，身上肯定都带着路引！
她好不容易捱到李氏训完话，迫不及待跑去大门口，只看见空荡荡的道路，杜家族人一个不见。
不会吧，便宜爹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这时，她看见季星淳不紧不慢地从远处走来。他也看见了她，对她露出一个如常的和煦笑容。
“有事吗表妹？”他也扫了一眼周围，笑着说：“相爷出手就是利落，如此表妹就不必再忧心了。”
她注意到他腰上悬挂的玉佩后面好像是一个小木牌，有点像路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下来，露出一个古怪的神色。“这是我的家传玉佩，表妹感兴趣？”
她赶紧摇头，随口问：“表哥去哪了？”
“难得表妹这么关心我，我若说我去与女子幽会了你可信？”他说着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看似玩笑打趣，实则半真半假地掺和了一种尽在掌握的傲慢。
她挑眉。
“我信，我猜这个姑娘年方二八，俏丽可人，右脸上还有一颗痣。”
杜雨晴的右眼下就有一颗明显的泪痣。
季星淳轻松的笑意慢慢凝固，墨染似的漆黑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突然发现，她的右嘴角下方也有一颗小小的痣。
“怎么了表哥？”她不解地望着他，“我开个玩笑，表哥不会生气了吧？”
他重新展开笑容，眼中带着探究的深意，缓缓摇头，“怎么会，表妹第一次与我开玩笑，我受宠若惊。”
她抿嘴笑了笑，欲离开，被他叫住。
“表妹，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可会怨我？”
“不会，”她毫不犹豫道，“表哥本不必对得起我。”
季星淳静静地目送她离开。
原来如此，她从未把他放在心上，他却对她投入过多想法和猜测，他现在的状态着实有些异常。不过是一件工具罢了，用不趁手就换一件。
杜婵拐了个弯，如芒在背的感觉终于消失。
啊，她就不该一时冲动去试探季星淳，虽然根据他的表现见过真千金是十有八九的事，但自己被他怀疑上也是十有八九的事，要是刺激到他提前把真千金领回来就完蛋了，跑路前还是少见他刺激他为妙。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
季星淳养在外面的真千金已经对他情根深种，但与此同时，他几乎再没有见到杜婵，后者对他避如蛇蝎，从头到脚散发着不愿跟他扯上关系。
不由冷笑。
一把磨得锋利的工具，与一把完全生锈的工具。
时机已经成熟，他不知为何有些举棋不定。
“表少爷？”杜管家担忧地望着他，“您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是不是科举的压力太大？”
杜雨晴的事他还没有告诉杜管家。
“表少爷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有需要效劳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尽管杜管家偏向于他，处处给他方便，但终究是杜府的管家。
他垂下眸子，在一瞬间下定决心，去接杜雨晴来。
“无妨，我出去走走。”
很不巧，在路上碰上了杜洪波。
在杜家族人死皮赖脸的攻势下，杜洪波还是被留下来了，但过继的美梦彻底破碎，杜景州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养状态。
杜洪波自然不甘，变本加厉地胡作非为。
“哟，这不是鼎鼎大名的未来状元郎吗？”杜洪波领着一群肆无忌惮的小厮，气势嚣张地拦在季星淳面前。“状元郎没人伺候怎么行，你们还不过去扶着状元郎？”
一群人围上去，七手八脚地去拽季星淳，他皱眉躲避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他往前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雪白的衣裳瞬间染上肮脏的泥渍。
一群人哈哈大笑。
不远处，杜婵听到动静，好奇地走过去瞅两眼。看见季星淳被一群人压在地上，杜洪波抓住他的领口，横飞的唾沫子溅他一脸，还有两个小厮趁机在季星淳身上摸来摸去，满眼令人作呕的淫光。
季星淳面无表情，逆来顺受。
杜婵不小心踩断一根树枝，其他人没有反应，季星淳转头向这里看来。四目相对，季星淳平静的眼底突然涌起一股羞耻，别开头去。
杜婵想起来了，这一幕应该就是杜洪波撕破季星淳衣服的名场面。
她这半月深居简出，终于仿制出一个像模像样的路引，准备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跑路，不想在这时候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