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缝打在杜婵的眼皮上，同时沁入的还有带着凉意的露湿潮气，在她的鼻尖调皮盘旋，惹得她鼻翼微颤，一个控制不住的喷嚏把自己惊醒。
清醒的一瞬间她猛然意识到什么，用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然而——
破旧的老屋、摇坠的木窗、窗外荒凉的农庄景象……
高高提起的滚热心脏一瞬间坠入寒潭。
她真的穿进了小说世界。
孤零零的，活生生的，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只有对既定未来的惊惶恐惧。
身上的疼痛让她一团乱麻的心绪稍稍平静下来。
按照小说情节，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宰相府接走，快速走完她恶毒且短暂的一生，用皆大欢喜的死亡结局来为男女主的爱情铺路。
她当然不愿意。
不受欢迎的意外生命也是生命，就算回不到现代，她也想长命百岁地过完这一生。
为了做到这一点，她必须让杜婵这个人物脱离原本的故事线，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逃跑，只要不被当做相府千金接回去，她就不会经历后续的一系列变故，也就不会英年早逝。
但是女主的奶妈，女配的母亲，李氏，现在一门心思把她卖给陈家地主换钱，盯她盯得非常紧，她一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李氏阴厉的目光就会迅速扫来，拿起身边任何趁手的物件，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一个拥有现代独立自强思维的女性，在这里只能没出息地屈服于暴力，蛰伏着寻觅逃跑时机。
两天过去，陈老地主的花轿如约而至。
没有迎亲队伍，没有锣鼓喧天，甚至花轿都不是红色喜轿，只是在普通轿子前绑了一朵大红花，宣告这顶轿子不同往日的身份，两个轿夫蹲在外面，不耐烦地催促李氏快点把新娘子带出来。
“来了来了！”
李氏把杜婵拽出屋子，再推进轿子，欢欢喜喜地从轿夫手里接过女儿的卖身钱，毫无留恋地转身回屋。
轿夫动作粗暴地抬起轿子，杜婵猝不及防，一头撞上逼仄的轿顶，痛得眼泪沁出来，赶紧抓牢窗沿，慢慢扶着坐稳。
她一把扯下充斥霉味的红盖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远离李氏让她有一种骤然豁出水面的放松解脱，听着外头轿夫不耐烦的抱怨声，她的心蠢蠢欲动，直觉自己等待的机会快要到了。
行至一处人烟稀少的矮林，轿夫们累得大气不接下气，轿子晃得跟过山车似的，全然不顾里面的新娘会不会受伤。
“大、大哥……”轿子里响起新娘子怯生生的声音，“我实在内急，怕污了轿子，能不能停一停，让我行个方便？”
按说这不合规矩，但轿夫们累得够呛，没有多想就放下轿子，让她赶紧去解决，自己也好趁机歇歇。
杜婵一副真的很急的模样，捂着肚子，小碎步跑进林子，合理地消失在轿夫视野。
一刻钟过去，新娘子还没回来，轿夫们开始不耐烦地叫嚷，但是林子里毫无动静，又过了一刻钟，轿夫迟钝的大脑才意识到新娘子逃跑这种可能性，急忙奔进林子，这时哪还有新娘子的影子。
杜婵脱掉显眼的喜服，换上提前偷渡出来的普通衣裳，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跑向她的新人生，见鬼的小说剧情、小说人物，通通被她抛诸脑后。
她躲避人烟，不知跑过了多少村落，从日升跑到日落，直到脚下的大地完全被夜色笼罩，她吊了一路的心终于落到原处，然后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又累又饿又渴。
附近的农舍映出光亮，但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跑出安全地界，不敢去讨食和借宿，摸索着摘了一些野果果腹，休息了几个小时，继续跑路。
如此度过三天，尽管过程苦不堪言，她确信自己逃出来了！
一辆马车沿着官道向前飞奔，途径杜婵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下来，她连忙往旁边草丛避开两步，好奇地望向从马车下来的人。
这是一个面容和善的老者，穿着棕黑色长衫，背部微微佝偻。问她：“姑娘，可知青通县往哪里走？”
她摇头。一来她真不知道，二来怕这个看起来和善的老人是人贩子之流。
老人的目光扫过她破损的绣花鞋，面露怜悯。“不知姑娘要去哪，若是到前方驿站，可顺道载姑娘一程。”
她一边摇头一边后退，转身的时候没注意绊到地上的石头，“咚”的一声砸在地上。
“姑娘！”
“我没事、没事……”
她赶紧爬起来，捂着滴滴答答流血的鼻子，眼前的景象忽然出现重影。她缓缓思考着这是低血糖还是脑震荡，脑袋越来越沉，直至失去意识。
……
清脆的鸟鸣在林野间回荡，像一支毫不惹人生厌的闹铃，反复奏乐，清灵畅快。
杜婵的意识逐渐归拢。
身下是柔软的垫子，像一方温暖的港湾，让她疲惫的身心恨不得沉溺其中。但是逃避的想法一闪而过，她飞快坐起来，确认自己是否安全。
一张毯子从身上滑落，她手快抓住，放到一旁。
这里是空无一人的马车内部，小几上摆着小碟糕点和茶水，茶水尚带余温，空气中飘荡着糕点的香甜气息。
胃部突然一阵火烧火燎。
她用力咽了口口水，忍着饥饿，一直等到老人回来。
“你醒了？”
老人诧异地看了一眼桌上纹丝未动的茶点，没想到这乡下姑娘比他想象的有教养。态度可亲地对她说：“饿了就吃吧。”
她连声道谢，一口一个糕点，对食物前所未有的满足。
老人看了一会儿，觉得她吃相猛急却不粗鲁，更好奇她的来历。问：“不知姑娘有何打算，寻亲还是……”
她咀嚼糕点的速度慢下来，这个问题她考虑过，但没有想出明确的方向。低声说道：“先找个地方做工吧。”
老人张口想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矫揉造作的女声——“孙管家等……”
透过拉起的车帘，外头说话的女人跟里面的杜婵打了个照面，女人的眼睛登时喷出怒火，杜婵的脸色唰得惨白。
这个女人竟然是李氏，她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农庄！
“你……”李氏忍住喷薄的怒火，看了一眼老人，眼珠子狡猾地骨碌碌转了两圈，突然扑到杜婵脚边嚎叫：“小姐哟，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奶娘了！”
李氏把杜婵一把扯到老人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杜管家，她就是咱们府上流落在外的苦命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