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很久很久以前，在还被称为绳纹的时代，整座日本岛的主人是阿依努人，他们有自己的土著神信仰。
年幼的荒神便是其中之一。
她诞生于火焰之中，精通锻造，以蛇为神使，在神明的宠爱与人类的信奉中长大。
某天，从朝鲜半岛渡海而来的弥生人和他们的神明，与本地的土著神、阿依努人展开激烈的战争。
卑鄙的外来神用利益引诱，让一部分土著神选择背叛，剩余的土著神基本上被全部消灭。
唯有一个以强悍的武力抵抗，带着自己的信徒退至虾夷、津轻地区的神明，成为仅存的一名土著神。
外来神在现在的京都之上建立高天原，自称为天津神，而背叛的土著神和他们书写的胜利史书中，从天上下凡的须佐之男及其后代，都被称为国津神。
作为仅存的土著神，荒神既不属于天津神，也不属于国津神，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这样特殊又尴尬的身份，当然也不具备参加三个月一次的众神宴会的资格。
延喜21年，平安京，高天原之下。
一名年轻的少女大胆地盘腿坐在罗城门之上，撑着脸注视着下方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穿着轻便的衣服，黑色的布料却看上去十分昂贵，大片红枫刺绣精细美丽。
像一个贵族，却没有戴着女子出门应有的市女笠，也没有用铅白粉或者轻粉将脸涂白，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露着自己姣好的面容。
再加上她还坐在那么高的地方，这本来应该非常引人注目，可奇怪的是来往的行人没有一个抬头看她。
就好像她并不存在一样。
她似乎有些无聊，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不知从哪个神社的供品中拿走的年糕，凑在嘴边慢慢嚼。
嘟嘟囔囔地抱怨道：“大门都开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来？”
她坐着的罗城门是平安京的正门，位于朱雀大道的最南端。
在这里可以直直地看见另一端的朱雀门，以及上方开启的高天原入口。
今天是三月一次的众神宴会，平时关闭的高天原入口，早在天边的第一抹晨光出现时，就大方地开启。
巍峨的红色鸟居屹立于七彩的祥云之上，悬挂着的铃铛轻轻摇晃，发出的声响却可以传遍整个日本岛。
这是凡人不可见、不可听，只有神明和力量强大的人类、妖怪才能知晓的邀请。
邀请那些在凡间任职、游乐的神明，是时候前往高天原参加宴会了。
少女模样的神明自然也能听见那些铃声，看见那朱红的鸟居，却只能这么看着，不能踏进去。
一想到这，她今天第七百五十七次恶狠狠地骂道：“该死的天津神，该死的国津神1
这时，远处飞来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笔直地冲向那个鸟居。
她把剩下的年糕随手一丢，喉口发出咕噜一声，将嘴里的食物全部咽下去。
金色的双眸印照着那一抹渺小的身影，右手伸直，一杆长枪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
周身的空气似乎有一瞬间震荡，橘红色的长发被狂风掀起波浪，她眨眼间就来到神明的身边，长枪一指。
“真是好久不见啊，大穴牟迟神。”
被尖锐的枪头抵着喉咙，大穴牟迟神不由得倒退一步，气势上首先就输了一筹。
他有些惊恐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神明，虽然模样娇小可爱，但她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武神。
是以自身实力护佑虾夷、津轻地区至今，众多神明加起来也打不过的土著神。
虽然这跟其他大部分神明贪生怕死，不敢拼命有一定关系，但她的实力毋庸置疑。
这样一个煞星为什么会在这里等着他？难道是因为那个蠢货？
“荒神！你怎么会在这里！？”
荒神厉声道：“你管那么多，快把幽冥的门给我打开1
果然是因为那个蠢货！
大穴牟迟神在心里暗骂一句。
他是继须佐之男之后的第二代国津神之首，被天照逼迫让位后成为大国主神，也掌管着幽冥的门钥匙。
幽冥又称“幽世”，是一个和常世平行、但是看不见摸不着、诸多国津神居住的空间。
这样一个重要的地方的大门，让她说一句，就随随便便地打开，那么他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大穴牟迟神自认为自己好歹是一个血统纯正，地位高大的国津神，怎么能这样简单地听从她的指挥。
当即厉喝一声，“不开1
紧接着再退两步，神力在脚底汇聚，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荒神弯起嘴角，微眯的双眼睥睨着他。
黑色的长枪在手中翻出一个好看的花，红色的神力嗖的一下覆盖整个枪身，就像燃起火焰一样。
她的声音淡淡的，“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未落，长枪已经飞掷而出，枪尖的锋芒直逼他的眼睛。
大穴牟迟神的眼睛因恐惧而瞪大，眼角几乎要开裂，酸涩的感觉刺激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他慌慌张张地四处乱窜，长枪却跟锁定了一样追着他。
混蛋！为什么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文神，而不是武神啊！
“你这是要为了一个人狼，再次掀起战争吗！？”
人狼，国津神之一，是目前除了荒神以外唯一存活的土著神，是她做梦也忘不了的背叛者。
为了心中的不平，她自从战争停止，养好伤之后，就开始追杀人狼，直到他狡猾地躲进幽冥才停止。
因为她找不到幽冥在哪，所以她才等到这一次宴会，想要通过大穴牟迟神前往幽冥。
天上一天，人间十年。
为了这个机会，她已经等了九十年了。
憎恨的火焰在这些日子里，没日没夜地灼烧她的心，以此为燃料，越加壮大。
时至今日，只要一想到、一提到这个名字，她就火焰烫伤疼到失去理智。
土著神的本体都是半兽型或者兽型，以蛇为神使的荒神的本体，便是人间没有的龙。
此刻因为愤怒，她的力量开始膨胀，在体内掀起一场场汹涌澎湃的浪潮。
人形出现一点点变化，金色的竖瞳闪烁着寒光，像是不通人性的猛兽，极度凶残。
脸颊两侧浮起片片细小的龙鳞，艳丽的红色让她整个的气质都发生了改变。
“要战就战，反正今天你必须把人狼给我交出来。”
她顿了顿，匀速追在大穴牟迟神身后的长枪骤然提速，“不然，我就先砍下你的头颅，再去高天原宣战1
只剩下领地与信徒、没有亲属爱人、孤身一神的她什么也不怕，大不了就是消散于天地间，不会再失去更多了。
大穴牟迟神躲闪不及，用力扭动略显肥壮的身躯，让穿透而过的神器，只在他的腹部留下一个洞口。
带着神力的金色血液浸透衣料，他捂着伤口嘶声吼叫，发泄心中的愤怒与恐惧。
“你这个疯子！你等着1
他转身试图趁这个空隙，逃进高天原。
荒神握紧一击击中后回到自己手中的长枪，身影一闪来到他的面前将路堵祝
二话不说，又是一枪捅过去。
预想之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一张符纸静静地飘在大穴牟迟神的面前，挡住了这一次的攻击。
以枪尖指着的那一点为中心，空气中层层波纹扩散，扭曲了符纸上青色线条勾勒的、简简单单的独眼的图案。
荒神收回长枪，手背在身后，凝视这个有点眼熟的图案，空气的流动在敏锐的感知中无所遁形。
这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