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枚感恩的红鸡蛋
工部有一个专门造纸的作坊，顾榛这几日天天泡在那里观摩。
老师傅们一开始还有些紧张，这位可是太子殿下，连工部尚书见了他，都是要低头下跪的。
他们生怕说错什么话，得罪了这顶尊贵的人儿。
后来发现，这个太子脾气随和，年纪又跟自家孙儿差不多大，还经常问他们一些造纸的问题，这时间一长慢慢的也就不紧张了。
顾榛好奇：“师傅，咱们造出的纸，放在外面一刀得多少钱啊？”
听孙岳州说，这外面卖的纸可不便宜，寻常人家都买不起。
老师傅说起自己的拿手绝活儿，脸上的褶子都笑成花了，“殿下，可不敢这么说。这里的纸，每一张都是有数的，是御制的，那是宫里的皇帝才能用的。”
其实，这么说也不绝对。
工部最拔尖的造纸师傅造的纸，洁白如雪，细腻光滑，轻嗅还带着阵阵芳香，只有这样高规格的纸，才会进贡给皇上使用。
而且制作皇上专用纸的作坊，是严格保密的，寻常人连进都进不得。
顾榛所在的作坊，有二十几个造纸师傅，他们造的纸，大多都是供朝廷官员使用。
“我就是随便问问，大概值多少钱。”
老师傅摸了摸胡子，“这一刀约莫一两银子。”
顾榛惊呼：“这么贵！”
一两银子！！！
那就是1000文钱，前两天他在路边买茶叶蛋，一文钱还买了两个呢！
换算一下，也就是值2000个茶叶蛋。
那个貔貅精王传，家里佣人一个月的月钱也才900文。这一刀纸，就是寻常人一个多月的工钱。
老师傅听了顾榛说贵，笑了笑，“可不是嘛，要不说穷苦人家难养出一个读书人。先不说上学堂要交的银钱，这笔墨纸砚可都是日常的消耗品，寻常人家哪里买的起哦。”
老师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摆弄手中的纸浆。
顾榛听了老人的话，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制造出一款便宜又好用的纸张，让天下的学子不再为纸张发愁的决心。
——
朝堂上的纷纷扰扰，影响不到工部的正常运行。
工部尚书悠闲的在自己办公桌喝茶，没事儿就翻翻以前的折子。
范大勇，王传，韦易这一个个的贪官污吏都是经太子殿下的手，彻底铲除了。
卢正仪觉得自己已经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太子殿下就是在扮猪吃虎，暗中积蓄实力。既然殿下不肯明说，他也就装作不知道。
但是对太子殿下，他现在可是有求必应，不敢有丝毫马虎。
太子殿下说要用造纸坊？
没问题！
卢正仪立马给了顾榛一半的使用权。
顾榛虽然不明白，工部尚书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180°大转弯，但总归是好事，也没再深想。
有了造纸坊的使用权之后，顾榛就带着工匠，开始尝试以各种木材为原料制作纸张。
顾榛以前采访过一家很古老的造纸作坊，那里产的纸都是直供一流美院的。
作为采访记者，他有幸被邀请，亲自尝试了一下造纸的过程。
从选材，沤泡原料，打浆，捞纸，晾晒，他都一一尝试过。
虽然知道过程，但是这个复原的过程，还是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其中有好几个步骤需要制作新的工具。
顾榛这边正在跟师傅描述自己脑海中工具的雏形，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
“让我进去，我今天一定要见恩公。”
“何员外，何员外。”
工部大门口，五六个带刀侍卫阻拦四五个挎着篮子的妇人，“你们是何人？这里是工部，闲杂人等不得善闯！”
挎着篮子的小妇人，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奶娃娃，扬着一脸明媚的笑：“官差大哥，我们是金山村的村民，我们来是想求见工部的何宽，何员外。”
“我们就是想感谢他，帮我们抓住了那个贪官，替我们讨回了银钱，要不然孩子他爹都快要没钱抓药了。”
要见何员外？
几个官差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很有礼貌的回复，“那请你们稍等，我先进去通报一下。”
“哎哎，麻烦你了。”
——
“对对对，这个过滤网一定要细密。”
“师傅，你看这个打浆机，能不能在里面安装一个螺旋刀片。”
顾榛这边正在研究一款新型的打浆机，设计灵感还是来自后世的绞肉机，正说着三头刀片，突然一个穿着蓝色官服的青年急匆匆的赶来。
“微臣何宽，见过太子殿下。”
何宽，新任工部员外郎。
就是前几天在朝堂上，因为举报貔貅精王传鱼肉百姓有功，嘉元帝亲自把他从一个九品主事，擢升到了六品员外郎。
“你有事儿吗？”
王传贪赃枉法的罪证，是顾榛让暗六悄悄送到何宽手里的，按道理来说，他们俩现在应该从未见过面才对。
何宽找他干嘛？
说起何宽这个人，还要从前一段时间，工部官员集体出门要债说起。
因为太子的一番话，让不少被贬到工部的有志之士斗志昂扬，大家都希望自己被选拔进太子东宫。因此都使出浑身解数去要债。
这个何宽可是个狠人，不吃不喝，不吵不闹的坐在人家门口，整整两天滴水未尽，最后晕倒在人家门口。
直接把那个小官吓坏了，怕担上人命官司，连夜还了钱，还给何宽请了大夫，这才作罢。
因为这件事，何宽是彻底在工部出名了，大家都知道工部有一个拼命三郎。
何宽恭敬的向顾榛行了一礼，“太子殿下，那一家五口被王传逼得冬日跳河的妇人来了，还有几个被王传压迫的村民，她们现在就在工部的大门口，吵着闹着要见他们的恩人。”
见恩人？
顾榛：“那你就去见啊。”
来找他干嘛？向皇上举报王传的又不是他。
看着太子殿下这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何宽有些纠结。
何宽在工部，除了有“拼命三郎”的外号之外，还有一个别称“一根筋”，“殿下，王传之事并不是微臣查到的。是有一天夜里……”
眼瞅着他要长篇大论的开始解释，顾榛赶紧打断。
“哪儿那么多废话，叫你去你就去！”
何宽还是犹豫，“可是……”
她们要找的恩人并不是自己。
这莫名顶替成了他们的恩人，就好像偷了别人的东西一样，很不自在。
“本宫是太子，现在命令你去！”
顾榛不知道这个何宽为什么会找上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让他有所怀疑了吗？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何宽拎了一篮子红鸡蛋过来。
何宽：“太子殿下，这是那位妇人送来的红鸡蛋，微臣使劲推脱没能推掉。这红鸡蛋微臣受之有愧，遂将它献给太子殿下。”
这个呆瓜！
现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盯着他呢！
顾榛算是明白这个人了，这个何宽就是个实心眼，“何员外，既然你觉得这篮子鸡蛋受之有愧，那以后就更应该多做对百姓有益的好事才行，可莫要辜负了百姓路途遥遥，千辛万苦给你送来的红鸡蛋。”
这红鸡蛋在寻常百姓家可是个稀罕物，平日里都是攒起来舍不得吃的，多攒一些，到集市上换些油盐。
这一篮子里面少说也有二十几个鸡蛋。
何宽之所以来找太子殿下，是因为一次偶然，他接触过暗卫。
即使暗六当时没有穿暗卫的统一服饰，但是常年训练的行为习惯是改变不了的。
因此，何宽一眼就认出了，那晚给他送信的是皇宫暗卫。
暗卫由皇帝统一调令，但肯定不是嘉元帝派暗卫给他送信。
如果皇上知道手下官员如此鱼肉百姓，在掌握了具体的证据之后，直接就会对刑部下令处置，何必这么委婉的把罪证送到他手里。
既然不是嘉元帝，那就只能是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之前就去王传家里讨过债，手里有王传作奸犯科的证据，到也说的过去。
不辜负他们的信任吗？
何宽听了顾榛的话，茅塞顿开，是啊，既然受之有愧，那以后更应该多为百姓做好事，做实事才是。
“殿下，您教训的是。但是这鸡蛋，您还是尝一个吧。”
那个妇人说起恩人的时候，眼睛里面像是揉碎的星河，何宽想让她真正的恩人吃到她千辛万苦送来的鸡蛋。
虽然，太子殿下可能不稀罕这个鸡蛋。
顾榛看着篮子里，一个个红彤彤的鸡蛋被擦得干干净净，大小基本上差不多，说明是被主人精挑细选出来的。
“那好吧，我就拿一个。”
一个普通的水煮蛋，因为里面夹杂着村民的感恩之情，变得格外香甜。
——
六皇子府。
六皇子顾盛气急败坏，这一下子折了两名大将，让他损失惨烈。
户部尚书脸色阴沉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坐在上首的少年，脸上挤出一抹笑，安慰道：“盛儿莫急，外公这就给你想办法。”
是的，户部尚书是当今六皇子的外公。
顾盛就是那个站在五皇子顾黎背后，真正的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