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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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以逞觉得这个世界充斥着荒诞与错位, 每天从睡梦中醒来，他都会觉得所处的场景、周围的人们是那么陌生。
他宿醉得头疼，早上醒来坐在床上, 忍不住想年少时的那个裴然和如今的裴然差别在那里？是因为时光吗？时光匆匆, 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他把公司搬到了清町，冥冥中，陆以逞觉得他本应该和裴然发展点什么。
终于, 五月十四日，陆以逞通过锦绸广告的那位赵总把裴然约了出来，前往苏格丽游乐园。
苏格丽是一家x国连锁游乐园，里面有许多童话世界的人物玩偶。来这里多是小孩，或年轻情侣。陆以逞和裴然并肩走在人群中, 两人长相出色, 招了不少目光。
裴然在他身边, 清冷冷的，瘦而苍白。
陆以逞问：“想喝奶茶吗？”
裴然低声说：“好啊。”
陆以逞去买了两份奶茶。
他拎着奶茶回去找裴然，但奇怪的是，苏格丽乐园里全是人，每一张脸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唯独没有裴然。
陆以逞困惑地、轻轻地叫：“裴然哥？”
“裴然哥？你在哪？”
裴然就在他面前，可是他看不到。
陆以逞拎着两杯奶茶在苏格丽乐园不知疲倦地找着, 从正午找到日暮, 从天亮找到天黑。他找不到裴然。
他抬头看向夜色星空, 刹那间顿悟。
裴然死了。
裴然已经……死了。
而只有死, 才能令他们团聚。
陆以逞上了摩天轮，在最高顶点，一跃而下。
周围的人一片惊叫, “裴然”呆若木鸡地看着他鲜血汩汩的尸体。
系统：no32144故事重启非正常结束。
no45555
巴黎。
阿尔忒弥斯秀场，陆以逞接到短信，裴然被蔺寒玉绑架了。
他急匆匆地赶到约定的地点，身后别着把冰冷的枪，在阴暗破败的酒吧，他看到了坐在吧台前品酒的蔺寒玉，陆以逞沉声问：“裴然呢？”
蔺寒玉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地下室通道，说：“在下面。”
陆以逞说：“放他走。”
蔺寒玉笑道：“可不是我不想让他走，是他不愿意走。”
他们谈了些话。
陆以逞看不见的地方，摄像头的红色灯光在静默地一闪一闪，录制他们的对话。
当谈话的一个阶段结束，蔺寒玉举起了枪，陆以逞反应并不比他慢。
砰砰！
两声紧连的枪响。
陆以逞感受到了迟缓而来的后怕，他身后是冷汗，呼吸时仿佛能嗅到擦着他的肩膀过去的子弹的硝烟味。
他朝前一步，枪口抵在蔺寒玉脑袋上，冷冷道：“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蔺寒玉嘶哑地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身后的地下室门打开，一个人冲出来，脱口道：“不要杀他！”
陆以逞本该在一瞬间感到巨大的心痛和愤怒，但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有茫然。
他看着眼前的长相斯文的男人，迷茫地问：“你是谁？”
男人也愣了：“我是……裴然啊。”
“不，你不是。”陆以逞后退了一步，颤声说，“你不是裴然。”
“以逞，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裴然。”陆以逞笃定道。
他不是裴然，他虽然长着一张和裴然一样的脸，用裴然的语气说话，用裴然的眼神看他，但他不是裴然。
裴然……死了。
这个事实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深处，此时伴随着窥见真实世界的惊涛骇浪涌上来。
陆以逞回头看了一眼，这间酒吧朦晦肮脏，没有裴然的世界如此缥缈虚幻。
他抬起枪，塞入自己口中。
砰——
系统：no45555故事重启非正常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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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町乘正科技，陆以逞让裴然给他泡咖啡。
裴然端过来时，他挑了刺，让他重新去泡一杯。平心而论，作为一个新手，裴然泡的咖啡已经非常不错，但他还是想要多折腾他两回，他想要裴然为他多做点什么……
但又好像仅此而已。
他本应该有更浓烈的想法，对于裴然，他应该要吻他，要掐住他的腰，要折磨他。可是，他全无这样的心思。
裴然端着新泡的咖啡进来时，陆以逞忽然觉得他有点陌生。
他敷衍着打发他去泡第三杯。
当男人再端着新一杯咖啡进来时，已经完全成了另一个人。
陆以逞看着他的脸，愣了好一会儿。
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一个恐怖故事里。
“裴然呢……”他茫然地问。
眼前的男人困惑地说：“我就是裴然啊，以逞，你……”
“你不是。”陆以逞打断他，说。
三十秒后，他从乘正科技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跳了下去。
系统：no60990故事重启非正常结束。
系统：尝试替换角色“裴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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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包间，陆以逞没兴趣掺和这些总裁们的胡侃，专心致志地品着酒。
门外，一个女侍者温柔地说：“赵先生订的是这间。”
包厢门打开，走进来一个英俊苍白的男人，他的眼睛猫一样慵懒，眼下有一颗诱人的泪痣。
他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赵哥，我来晚了。”
赵家程笑着揽过他的肩膀，朝众位老总介绍道：“这是叶清吟，我们锦绸的王牌am。”
叶清吟。
陆以逞心中咀嚼着这三个字，回想起少年时……
有一阵，他回忆起来的的确是在清町别墅和叶清吟的点点滴滴，少年的笑容、举动还有那暧昧的夏日。
可是有另外几个时刻，他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张完完全全不同的脸，还有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名字。
那是谁？
陆以逞思绪混乱地喝着酒，一直沉默到这场筵席散场。
他和老总们皮笑肉不笑地寒暄完，离开包厢时，叶清吟在他身后叫住了他：“以逞……”
这一声，和那个人何其相似。
陆以逞回过头，看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脸。
叶清吟努力道：“以逞，好久不见。”
陆以逞说：“我们没见过。”
叶清吟惊愕道：“以逞……？”
陆以逞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不知道是酒喝得太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觉得好疼。
“以逞……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叶清吟啊，你十三四岁来清町的时候，我们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你还叫我清吟哥呢……”
“不，”陆以逞说，“我只叫过……”
他想起来那个名字了。
裴然。
“我只叫过裴然，”陆以逞恍惚道，“裴然哥。”
系统：no60991故事重启非正常结束。
……
系统：no60992故事重启非正常结束。
……
系统：no61111故事重启非正常结束。
……
系统：no62668故事重启非正常结束。
系统：尝试替换角色“叶清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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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
蔷薇山。
女侍者的轻柔嗓音。
一个英俊的、苍白的、深褐色微蜷短发的男人。
他低低地说：“对不起赵哥，我来晚了。”
赵家程把他介绍给众人：“这是裴南，我们锦绸的王牌am。”
“不，”陆以逞心里想，“应该是裴然。”
……
系统：no62669故事重启非正常结束。
……
系统：no70018故事重启非正常结束。
……
系统：no79167故事重启非正常结束。
……
裴然就这么看着。
在纯白色的空间中，看着眼前的屏幕，看陆以逞在那个虚构的世界中一次次轮回，一次次察觉异常，一次次走向死亡。
“……好奇怪。”他说。
系统说：“我们也觉得很奇怪！”
裴然说：“他明明只是一团数据，为什么……这么执着？”
系统说：“这也是我们在排查的问题。”
裴然问：“他真的没有‘觉醒’吗？像我一样，跳脱出整个世界，看到真相？”
系统遗憾道：“没有。”
裴然，叶清吟，裴南，最后又换回裴然。
但陆以逞不知道凭借着什么，总是能辨认出，那不是他要的那个人。
嫉妒、憎恨、爱、欲望、错误的爱、折磨、亲吻……所有的这一切，面对虚假的角色，他的程序好像都无法被成功激发，因此不能顺利地走完剧情，只能偏移、崩溃、毁灭。
第八万次故事重启非正常结束。
第九万次故事重启非正常结束。
第九万九千次故事重启非正常结束。
对于故事里的人而言，每一天的生活都是切切实实的。
但对于看故事的人而言，观察所用的时间却可以非常短暂。
第九万九千九百次故事重启非正常结束。
在裴然本人离开后，这个故事就没有成功正常结束过。
所有的角色都在按部就班地走他们的剧情，叶清吟也好，裴南也好，还是“裴然”也好，他们察觉不出不同，向宇哲向他表达友谊，蔺寒玉向他宣泄爱恨，宋亦遥热烈追求。
唯有陆以逞，他总会意识到，“裴然已经死了”，然后追着死亡而去。
“只有死亡……才是一切的终局……”裴然喃喃。
当故事再一次重启，系统提醒道：“每个故事，只有10万次重启额度，当10万次重启结束，这个故事世界就会完全崩塌。”
裴然问：“你想说什么？”
系统说：“在十万次之前，你得做好回去与否的决定。”
裴然说：“我……”
屏幕中，陆以逞独自一人跳伞。
“裴然”被他扔在机舱里，陆以逞在半空中松开了安全扣，坠落。
裴然笑了一声：“他在干什么……净做一些愚蠢的、徒劳无功的事情。”
系统轻轻地说：“他想见你，想见到真正的你。”
“他只是一团数据。”
“你一开始也是。”
“我……我至今都不知道，我有没有脱离‘不是’的范畴，我只是让自己，不去想而已。”
第99998次重启。
系统终于带来一个好消息：“排查有了一个初步的结果。”
裴然盯着屏幕里的陆以逞，年轻，帅气，西装革履，意气奋发，但想必周围的所有人都不会预见，不知道哪一个瞬间，他就会毫无理由地……或者说为了一个空洞的不知真假的理由，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人，拥抱死亡。
系统说：“他产生了一段‘本能’。”
裴然疑问地“嗯”了一声，他重复着这个词：“本能？”
系统说：“是的，本能，小动物一样的本能。他没有觉醒，只有本能，因此他无法脱离故事程序的设置，他会按部就班地走故事线，但这份‘爱裴然’的本能会在他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裴然之后，试图将他拉扯到‘正道’，实际上，每一次他意识到‘裴然死了’，就紧跟着死亡，也是符合程序设定的，毕竟《易燃物》故事的结局，就是你死了，他陪着你死。”
裴然：“……啊。”
系统说：“正因为只有本能，没有自主意识，所以他不算‘觉醒’。所以无法将他抽离。他是个介于纯粹程序数据和觉醒者之间的……残次品。”
屏幕中，陆以逞看着被袁慕青、阚明云、谢天崖围在中间的“裴然”，恍惚了片刻，起身离开了酒吧。他自己开车，一直开，开到一条山路上，油门踩下去，坠下崖底。火“蓬”地烧起来，他额角是血，眼中是某种渴望和喜悦：“裴然哥，我……”
第99999次重启。
“裴然”在家准备出发。
赵家程在机场接机，前往相见欢会所。
系统问裴然：“你做好决定了吗？这一次之后，就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裴然曾经渴望过爱。
一种无条件的、浪漫的、用力的、唯一的深爱。
他以为自己从未得到过。
陆以逞给了他六万八千五百八十四次证明，证明裴然——他这个裴然，是陆以逞唯一的爱。六万八千五百八十四次，无一例外。
……
第100000次重启。
裴然死了。
他睁开眼睛，耳边听到一个机械声音：“你好，裴然。我是系统。现在给你一个机会重新在这个世界活一世。我们为你安排了任务，必须完成任务才能真正留下来并活下去。注意，这个世界有些地方或许在你看来是荒诞的、不合理的，但在这里却是切实存在，并成为了一种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