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裴然在玉都的酒店住了一星期, 宋亦遥很忙，每天只能给他打几个视频电话，偶尔一起吃午饭或晚饭。大多数时候宋亦遥的吃饭时间不规律, 因此他们很难凑到一起。
宋亦遥对这样的情况心怀歉意, 不过他说，等这段忙完就好了。
这天裴然吃了饭又吃了药，睡了片刻午觉后, 看到宋亦遥发来的东西。是两个剧本，都是电影，一个取景地在清町，一个取景地在夏城。宋亦遥问他觉得哪个好。
裴然不记得自己和宋亦遥说过他和卫家的关系，他无法分辨宋亦遥此举其中涵义, 只能思索过后, 按照自己的想法, 选了夏城那个。
宋亦遥仿佛守着手机等他消息似的，秒回道：“我也觉得这个好。”
裴然回了个笑脸，说：“我想去夏城旅游很久了。”
宋亦遥说：“那我们提前两周过去。我在玉都的行程清得差不多了，你收拾好东西，我们后天可以出发！”
裴然说：“好的。”
至于明天。
裴然以为明天宋亦遥还有工作要收尾，然而当天宋亦遥早早出现在酒店，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们在玉都玩了一天。宋亦遥中午带裴然吃了玉都的名菜, 吃了下午茶, 因为知道裴然喜欢吃甜食, 所以带他全城开车逛了好几家出名的甜品店, 最后是在玉都景点玉河的画舫上吃了顿花灯晚宴，送了裴然一大捧玫瑰花。
偶遇他们、认出他们的人不少，宋亦遥完全没有避讳。
裴然有些担心地问：“这会不会影响你的事业？”
宋亦遥肯定地说：“完全不会。”
宋亦遥把裴然送回酒店, 然后说：“我那边合约还有个细节要确认下，你早点休息，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裴然解开副驾驶的安全带，向宋亦遥探过身子，吻了他一下。“晚安。”他轻轻地说。
宋亦遥忍耐住想把人抱到怀里肆意亲吻一番的冲动，抬手揉了揉裴然的发，微笑道：“晚安，好梦。”
……
裴然梦见了陆以逞。
陆以逞亲他时喜欢咬他，甜里渗着疼。疼总比一触即分的柔软更叫人刻骨铭心。
陆以逞从青松医院拿到了裴然的体检报告，他看到了一项项触目惊心的数据。陆以逞回想在清町的那段时间，他和裴然住在一起，却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是没有迹象吗？不是的，裴然发了那多次烧，裴然一直不长肉，裴然脸色苍白，裴然总是虚弱得没有力气。那时候陆以逞以为裴然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所以才是那副样子，死气沉沉的，充满勉强的。
陆以逞和卓岁联系以后，希望对方能够帮忙留意能够与裴然匹配的骨髓。
卓岁说，裴然当时来检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候，即使能找到配型，也未必能移植成功——准确说是很大可能移植不成功，再退一万步说，移植成功了，也只是多几年寿命。与其如此，何必豪赌。
陆以逞说，他会请最好的专家最好的团队，卓岁只要帮忙留意骨髓就可以了。除了卓岁这里，他还托了其他人。
卓岁无奈道：好吧。
陆以逞挂了电话，靠在办公椅上发呆。
手机断断续续地震动，实习生兢兢业业，给他发一切与裴然有关的消息。
陆以逞知道裴然和宋亦遥出去吃饭了。
陆以逞知道他们约会了。
陆以逞知道宋亦遥把人送到了酒店，但没有进去。
陆以逞知道他们是今天的航班，去夏城。
陆以逞想起他重新回乘正科技时，陆采薇正在咖啡间自己捣鼓咖啡机做咖啡喝，她分了半杯给陆以逞，说：“尝尝姐姐的手艺。”
陆以逞抿了一口说：“还行。”
他蓦然想到他曾经为了折腾裴然让他反反复复地做咖啡。他那时还生着病。
陆采薇看了他一眼，说：“你又想那个男的了？怎么，他泡过咖啡给你喝？”
陆以逞低低地“嗯”了一声。
陆采薇说：“有些东西，该放下要放下，以逞。”
陆以逞说：“放不下的。”
陆采薇淡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他不想放。
然而裴然终究在渐渐离他远去。
夏城。
这是一座海滨城市，热情浪漫，慵懒迷人——主要美食特别迷人。
裴然和宋亦遥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两个星期里有一大部分时间他们在海边。
望着海水的时候裴然总会有一种心情空旷的感觉，生活中的许多愁绪都会在这令人震撼的广阔大自然下被稀释，碧蓝大海一望无垠，世界那么大，所有来旅游的人脸上都绽放着笑容，所有人都很快乐。
那么多快乐的人，为什么不能再多一个他呢？
裴然推了推墨镜，躺在遮阳伞下，吸了口冰镇果汁，看着远处无奈被经纪人按着拍营业视频的宋亦遥，裴然唇角弯了弯，觉得自己现在就挺快乐的。
宋亦遥的电影开机那天，裴然也去了。
他见到了不少以前只能在银幕上看到的演员，还看见了传说中的刘瀛导演。
开机宴时，现场热热闹闹，裴然小小声问宋亦遥：“你不是说再也不和刘导合作了吗？”上次宋亦遥演刘导的电影，在荒岛上折腾了好几个月。
宋亦遥笑道：“盛情难却嘛。”
裴然说：“能和大导演合作，你肯定也会越来越好的！”
宋亦遥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以前看过我拍的东西吗？电影电视剧之类的。”
裴然窘迫道：“没有，我不爱看这些。”
“那你平时看什么？”
“看综艺、真人秀，或者看书。”
宋亦遥沉吟道：“我也有几个不错的综艺邀约……”
裴然说：“那样会很奇怪吧……我从电视里看你。”
“哪里奇怪？”
裴然歪了歪头：“我看综艺那些，都不把里面的人当真实的人看，就像是看另类的电视剧，但是又和电视剧不一样……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如果你去出演综艺的话，我觉得……会很奇怪，可能会有看到的是你，又不是你，又是你的错乱感。”
宋亦遥被一圈“是你不是你”“一样不一样”给绕晕了，只能说：“好吧。”
裴然看了看他，想了下说：“我回去把你的以前演过的影视剧找出来看看吧！”
宋亦遥连忙说：“别，看一部《离江水》就可以了！”
裴然想起来：“这就是你拿最佳演员的那部。”
“对，”宋亦遥不好意思地笑道，“以前演的都不好，只有这个还不错。”
“好，我回去一定认真看！”
裴然在夏城租了处房子，是处在繁华商业区的居民楼。租金不贵，房子的上一任主人是个女孩，因此房间布置温馨，也挺干净。
这里离宋亦遥拍戏的地方不近，但裴然还是经常去探班。他会做饭，经常带给宋亦遥吃，久而久之，演员和工作人员都眼熟他了。
裴然给宋亦遥做饭的时候，会想到在同样的时间线，上辈子，他拒绝了宋亦遥，一个人搬来了夏城。他那时来夏城的原因，是想要看看妈妈年轻时在这座城市的影子。妈妈和卫少秋的故事发生在这里——他只知道很少的一点，以前妈妈只言片语，讲过她年轻时美好的爱情，发生在一座浪漫的城市。后来她匆匆离去，发现怀孕了，生下来，就有了裴然。
因此除了探班，裴然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夏城街头走一走。
他去过有名的景点，品尝过特色的美食，他凭借着一点稀薄的记忆四处寻找妈妈说过的一家叫“紫仙花服饰”的服装店，是路边的小店，在妈妈当时工作的单位附近。
裴然找不到。
时隔二十多年，许多东西都如齑粉消散。
时间能够消解掉很多，比如小店，比如道路，比如爱情。
但痛和恨是最顽固的块垒，最永恒的阴影。
七月，天气愈发地热，裴然顶着炎炎烈日再一次去探班时，正遇上宋亦遥的粉丝后援会也组织了人来探班。粉丝们给工作人员和演员们每人都买了冰镇饮料、零食和午饭，还给导演和演员们都送了花，场面很大，宋亦遥笑着跟她们说话，说谢谢她们这么多年的支持。
宋亦遥的助理从那些饮料中拿了一杯给裴然，低声说：“今天是亦遥粉丝后援会成立的五年，他出道也有五年了。”
裴然接过饮料，说了声谢谢，突然，粉丝中爆出一声：“不准给他喝！！”
助理都愣了：“啊？”
“不要给他喝！我们没有买给他！！”
“就是就是。”
“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好烦……”
粉丝一时间躁动起来，她们像是故意摆出不耐烦和厌恶的情绪，宋亦遥本来笑着的神情顿时冷淡了，他垂着眼帘把自己手中那杯还没来得及喝的冰奶茶递给裴然：“喝我的这份。”
有个粉丝忽然崩溃了，她大喊了一句：“宋亦遥，你根本对不起我们支持你这么久！”
她把花往裴然头上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