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闹洞房
“小王爷，这酒劲好大！”温翦疏拿着小杯子，手指轻轻摇晃，她低头看着池塘里有青鱼在水面里游来游去。
杜明驿拿团扇轻轻扑着远处鞭炮的青烟，在一片朦胧里，他清楚的看到，翦疏的瞳仁是清醒的。
“你醉了吗？”
“没有呢！”
温翦疏冲着他一笑，杜明驿眯了下眼睛，心跳动的地方，有些快。
他自己拿着小酒杯，想抿一口。
温翦疏伸出手，阻拦在小王爷的手腕上：“你不要喝，你不能喝酒。”
周围的鞭炮响声剧烈。小王爷没有听见。
他感觉到温翦疏的手指冰冰凉凉的，触摸的感觉很神奇。
云姐跑过来：“到处找不到你俩，原是在此躲着呢。”
温翦疏快速的抽回手指。
“那你还要喝吗？”温翦疏点头。
云姐掐着腰，在旁边细看二人的神态，她捂着嘴偷笑：“小王爷还不回去，原是这里有位漂亮小姑娘！”
温翦疏起身，拽了一下裙角，仰头大方的把酒杯喝尽，酒杯倒放，轻轻的扣了下：“走吧，小王爷的酒很好喝。”
杜明驿干脆对云姐说：“你先回，我一会儿带翦疏过去。”
温翦疏扶着小王爷，跳下大石头，两人一起，小王爷抱着酒坛子，也不让路过的小厮帮忙。
“这坛你爱喝，我就给你送上马车去。”
府门口的小厮见到小王爷这么勤快，有些惊讶。当看清楚温翦疏拿着小团衫捂着嘴在一旁笑，突然明白了。
小王爷心情好，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了门口小厮。
王府内宾朋满座。
云姐跟陆风风已经跑去一旁的小桌上，一起小酌。
小王爷往角落里看了一眼，见两人正在拿着食箸，笑着对温翦疏说：“云姐是一路没吃饱吗，吃的是饿狼一样。”
“小王爷，我也有些饿了。”温翦疏用手捂着肚子。
“那好说，咱们吃饭去。”
施庭朗过来拉着杜明驿：“小王爷，吕兄不胜酒力，他还有七八杯酒没喝呢，咱俩去帮帮他。”
杜明驿摇摇头：“你外甥女饿着呢。”
施庭朗知道了，他没有想到小王爷竟然肯如此听话，小声对翦疏说：“听说你要回来了，小王爷几夜都没睡好觉。”
然后大笑的走了。
温翦疏拿着团扇挡在脸上，已经眸子里全是笑了。
小王爷推开脚下的凳子，过去拉起陆风风：“快去，替吕兄挡酒去。”
他自己反而轻松的与温翦疏坐在此地，拿起一旁竹木筷子：“翦疏，尝尝王府的厨子做的美食合口吗？”
“小王爷怜香惜玉，真是让我眼馋呢。”云姐放下碗筷：“我也去一旁，不在这碍眼了。”
温翦疏转头看着满座的酒气人气财气：“小王爷，很好吃。”她迅速低了头，把碗里的肉丸吃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顿时觉得她像做梦一样，一下子一脚迈进了一个梦里。
此地是绿树红花，满目的繁华绣衣，妇人们发髻花样繁多，公子们面上春风得意。
但她依旧将情绪深深的压了下去。
杜明驿在一旁看着，他已经细心的体会到了温翦疏情绪的变化，发现她有些低落，但依旧大口吃着，就能吞下很多心事。
见她不再动筷子。
杜明驿拉起温翦疏，拿着小团扇，两人一起走出去。
周围有人跟小王爷打招呼，杜明驿都笑着说：“去闹洞房了。”
众人见小王爷兴致如此高，便跟着小王爷一起后面。
“翦疏，人多，你怕不怕？”
温翦疏努力的跟在后面，将头低了低，她看起来像个小丫头，也不太引人注意，手里紧握团扇柄，有些紧张。
“不怕。”
厢房里静静的。
吕尤兰已经从另一头和施庭朗赶来。
施庭朗笑说：“喝高了，脚步都有些虚浮。”
温翦疏低着头，仔细看了下吕尤兰的后脚跟还稳稳的踩在地上，脚步虽然虚浮，但每一步却很稳。
“你觉得他醉了吗？”
“看着不像呢。”
“好了，我知道了。”他推开门，将温翦疏放了进去，自己反而拦在门口。
“吕兄，若想见到二姐，还需过我一关呢。”
吕尤兰立刻站直了，他声音沙哑的对施庭朗说：“你这招，胡弄不了小王爷。”
温翦疏用团扇挑了一下房里红色的沙曼，她悄悄进去：“二姐姐，是我，温翦疏。”
杜紫鹃本来有些紧张，她坐在床榻上，正在胡思乱想，听见是她，立刻拽下红盖头“你怎么进来的？”
“小王爷将二姑爷拦下了，我进来与你说说话。”
杜紫鹃往一旁挪了挪，靠着床柱子。
温翦疏搬了个凳子坐在对面。
“你很紧张吗？二姐姐？”
“是啊！碰见他是我想不到的，现在紧张的想喝水，想逃婚，想出去大口呼吸空气。”
“二姐姐别怕，我给你倒杯水。”
茶水递过去，杜紫鹃喝了一口：“能听我说两句吗？”
“二姐姐，我陪你说说话。”
杜紫鹃带着满头的金银珠钗，她用手拖了拖：“好重呢！”
平时杜紫鹃都是矜持着大小姐的风范，此时在温翦疏面前，却突然松了口气。
“二姐姐我在西南没有礼教管束，多是像野马一样自由。不怕被人嘲笑了去。”
杜紫鹃听了后，也一下子笑了。
“我怕吕相公中进士，又怕不中，怕他被人榜下捉了婿，我又被退婚，又怕不中，他抑郁，于我也没有什么信心。”
“二姐姐，你很怕失去吗？”
杜紫鹃喝了口茶。
“怕呀，年岁大他几岁呢，虽然自己能干，但也想有个依靠啊。”
“二姐姐，我在西南也会想着小王爷，他会不会偶尔想起我。”
杜紫鹃也来了兴趣。
“你很在乎他？”
“我其实只有小时候印象，那时候的小公子披着一件大氅，白绒绒的毛，他的贵气，扑面而来，我在水边望着月亮，正在想月宫的玉兔。小王爷提着玉兔子花灯，我就觉得，他是月亮下来的人。”
温翦疏腼腆的低着头：“小王爷救了我，是我的大恩人。我从小就知道，想长大了，有机会谢谢小王爷。”
听她一说，杜紫鹃也平复了心情。
“西南很艰苦吧，但是你却心存善良，你这样豆蔻年华，看着你这么乖巧，这么美好，小王爷也会很惦记的。”
温翦疏抬起头：“本想我来与二姐姐说说话，二姐姐却让我如此心安。”
“是你自己有这份力量。”
杜明驿在门外一直拦着吕尤兰。
他的法子很简单，伸手从旁边的鱼贯而来的丫鬟手里拿出里面的半个葫芦瓢。
随手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骰子：“吕兄，玩两把，输了可就在此做仰卧撑。”
“那我来摇。”
杜明驿猜：“六点。”
吕尤兰猜：“四点。”
施庭朗大笑：“两点。二位请吧。”
小王爷和吕尤兰一起趴在地上，旁边的丫鬟小厮也满眼含笑的看着。
起来再来。
施庭朗又开始摇晃：“二位几点？”
吕尤兰：“三点。”
杜明驿：“五点。”
施庭朗大笑：“一点。二位请吧。”
施庭朗：“六点。”
二位继续。
施庭朗：“四点。”
二位继续。
反复十七八次，二人都累的气喘吁吁。
吕尤兰掐着腰：“不来了，喝了这么多酒，也醒酒差不多了。”
“吕兄不恼恨我的小把戏？”小王爷每次都偷懒的糊弄一下。他又在观察吕尤兰。
“小王爷，我要娶杜紫鹃，就要经过考验。若是将来有困难，或者碰见有人心挑拨我夫妻俩，或者因为名利，我喜新厌旧，也好让我记着今日的决心。”
施庭朗为吕尤兰鼓掌。杜明驿满意的收了骰子。
“姑爷来了。”
温翦疏连忙替杜紫鹃盖上盖头：“二姐姐，今日可是你的好日子，翦疏恭祝你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她退一步行了大礼。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丫鬟小厮纷纷走进来。
“姑爷揭盖头了。”
温翦疏在门口看着杜明驿：“小王爷，遇到你，很好。”
施庭朗在一旁感慨的走了：“只有我一个孤家寡人，我还是去喝酒吧。”
杜明驿低声问她：“你俩说了什么？怎么见到我满眼都是星星。”
“秘密！”
杜明驿领着温翦疏往寿君堂走去。
老太君跟着几位夫人在一起。
寻梦正在一旁安慰哭着伤心的三夫人羽里。
“我女儿嫁这么远，何时再见一面，膝下一下子空了，心里也不好受。”
寻梦握着一块喜糖：“来吃一块，今日大喜日子，该高兴才是。”
太君开口说：“女人这辈子，靠谁也不行，靠夫君衣食无忧，靠女儿儿子心有盼头，大婚时，满心都是欢喜，日子久了，才能明白，最后却告诉自己一言一行，都是为了争一口气。这口气如何心舒畅了，全看有个知足。”
三夫人羽里听了，不哭了。
她拿起绣帕擦着眼角边的泪水：“太君最是通透。”
鸿雁抱着一瓶插花进来，对太君笑说：“小王爷来给祖母磕头了。”
几位夫人纷纷转头。
小王爷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肩搭粉色轻纱的小姑娘。
翦疏温温和和的跪下。
“杜明驿，温翦疏，见过祖母。”
太君笑的合不拢嘴，她伸出手，满含慈祥的说：“到祖母跟前来，让我看看，这是哪来的这么个有灵气的姑娘。”
温翦疏对视了一眼杜明驿。
“怎么还怕老婆子？这姑娘这是什么表情都不藏着。”
杜明驿拿过团扇，故意的挡在自己脸上，轻轻撵着碎步走两下，样子是谨慎又小心：“祖母我是温翦疏。”
满屋子里哄堂大笑。
经过小王爷这么一闹。温翦疏反而轻快了。
她起身握着太君的手指，肉嘟嘟的手掌，太君摸到了一层小薄茧。
太君的心里咯噔一下，温姑娘表面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有想到，是个勤劳的。
太君的印象极好。
便拉着温翦疏，从一旁的喜糖里挑了一块递给她：“这是奶酪连夜赶制的，尝尝，甜吗？”
果然很香甜。
杜明驿笑说：“翦疏若爱吃，我向祖母替你讨一份。”
三夫人羽里打趣道：“瞧瞧，还没娶妻，就先开始疼了。”
“小王爷最是体贴了。”二夫人寻梦也笑说。
温翦疏。她没有想到，千里之外竟然没有生疏。
“温姑娘可怎么看王府小王爷啊？”太君最向着小王爷了，知道他脸薄不敢问，一瞧小王爷嘴角勾起的弧度，太君就知道，他急着知道。
温翦疏看了小王爷一眼。
“之前还不确定是否一见如故，现在才知道光阴漫长，有它的好处，它让我确定心向往之是小王爷。”
杜明驿觉得耳朵都要红了。这明明该是他的台词才对啊。
可是他就是听着很受用。
太君听了后，也给甜到了。
二夫人寻梦一脸酸酸的：“小王爷，被温姑娘追求的感觉如何？”
杜明驿隐藏不住的笑容逐渐从嘴角溢满了眼睛。
他的心里很熨帖。
“大约是喝了酒一样，晕乎乎的。”
太君的笑声再次响彻寿君堂。
一向冷清清的寿君堂仿佛有了一股仙气，一下子四壁的摆设都亮了起来，太君看着什么都是暖暖的。
“温姑娘极合老婆子心意，吩咐孟管事派人收拾一下寿君堂旁边的厢房，留温姑娘在此住几日。”
杜明驿心中大悦，这样就可以日日见到温翦疏了。
他笑着对太君说：“祖母，温姑娘性情平和，有她在，您也可以有个说话的，解解闷。”
“你这个猢狲，自己想同温姑娘说话，却又不敢明说。”
太君话落，两位夫人又大笑起来。
四夫人木南在府门口与致远说了几句话。
致远施礼：“姑妈，我与娘就要回平江府了，你勿要保证身体，日后我带蓉儿常来王府。”
芸娘与木南见面的次数少，鲜少能说上话。
这次来平江府，两人便时常都在锦绣院说说话，接触下来，发现木南夫人虽然性情冷淡，但心肠极好，这些年对致远关心帮助。
芸娘握着木南手指：“妯娌相帮，有商有量，多亏了你。”
“好好的，别耽误了吉辰。”
“起轿！”花轿远去，致远坐着高头大马，一群人往渡口走去。
婚船已经等候多久。
木南站在府门口看着人群离开。
突觉一阵情绪涌动肺腑。
她想起当初自己被花轿抬进王府。
一时光阴如梭。
杜烨站在府门内，他望着木南，眼中深藏苍与田。
木南转过头，先是一愣，然后在繁华喧闹中，见到了一个沉默的男子。
“王爷。”
“我还能叫你杜烨吗？”
杜烨沉默着，心中执念的女子就在眼前，已经是他的夫人，可是时光的惨烈生生的把他俩距离拉远了。
杜烨站在府内，心中一股冲动伸出手：“过来。”
木南走上去：“王爷。”
杜烨紧握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