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第二日。
宋夫人早早就来到杨久安的门前，手心都捏出汗来，还是没有敲门。
徐贤颖在旁道：“娘，姐姐会不会没起，咱们等会吧。”
宋夫人道：“我听那些人说，十九娘每日都会早起练武，风雨无阻。”
正在她们犹豫之际，杨久安突然打开了门，见到宋夫人，道：“夫人，我刚才在后面练功，没太注意，快进来吧。”
徐贤颖跟在宋夫人身后，昨日情况混乱，她只记得杨久安盛气凌人的模样，今日一见，才恍然觉得这个姐姐和其他徐家姑娘是不一样的，是温和的。
杨久安没换衣服就胡乱睡了，早起从窗子翻出去打了会儿拳，听到动静直接回来从衣柜里薅了一套衣服，外衣随意披散着，透露着随性。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映射进来，杨久安是边泡澡边吃饭的，吃完了还有人专门来给她洗头发。
如果不是水面上有花瓣，水也因为加了东西而变成了乳白色，看不清水下，杨久安是不会让人进来的，她和她那脸皮比城墙厚的姐姐不同，人还是比较羞涩的。
宋夫人见她连丫鬟的伺候都极不习惯，转过身去默默地压了压眼中的泪花，心中疼惜更甚。
其实杨久安生活在王府，院里没有女主人，她身后跟的丫鬟只多不少，但她不习惯别人的伺候，就这，还是看在宋夫人一派慈母心肠的份上。要知道，在王府，火树星桥也只有替她擦头发的殊荣。
没办法，这里的规矩就是两人越没隐私关系越近，杨久安不让人伺候才是个异类。
在她眼里，徐家只是一般乡绅，但徐家在本地也是大家族，宋夫人反而觉得她从小没得到小姐应有的待遇。
洗漱完毕，杨久安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别人给她装扮。
在宋夫人给她挑选首饰时，杨久安见徐贤颖在一旁安静地瞧着，便拿了一只蝴蝶金钗，逗道：“小丫头，过来。”
徐贤颖默默地走过来，杨久安将钗戴在她的头上，蝴蝶翅膀一颤一颤的，非常灵动可爱，就像这个小丫头。
宋夫人见状，犹豫道：“颖娘，快叫人。”
徐贤颖开口道：“姐姐安好。”
杨久安笑着点头，宋夫人见她脸色平常，甚至还带了些愉悦，心下大定。
杨久安是个内心非常丰富且有安全感的人，她有自己的生活和思想，所以并不会跟一个小丫头争强，相反，她十分怜惜这个时代的女性。
徐贤颖感受到她的善意，语言上很快松快起来，心防也卸下一半。
宋夫人要去亲自下厨，杨久安拦不住她，索性随她去。为了让两姐妹关系亲近一些，宋夫人还特意将徐贤颖留在了杨久安屋里。
杨久安让丫鬟们离开，带徐贤颖一起下围棋，下到最激烈时，杨久安随口提到：“颖娘，家里除了你六姐，你其他姐姐和你关系怎么样？”
徐贤颖拿着棋子，无意道：“都不怎么样。”说完才突然反应过来，便小心加道：“我年龄小些，姐姐们都不怎么带我玩，关系也就不算亲近。”
杨久安抬眼看她，安抚道：“不要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她指了指棋盘，“落子吧，想好了吗？”
徐贤颖心下稍定，连忙道：“想好了。”说着就落了子。
杨久安随后也落了子，对面瞬间失了半壁江山，已经大势所去。
徐贤颖看了看放下棋子，道：“姐姐真厉害。”
杨久安开始捡棋子，笑道：“不是我厉害，是你大意了。我不太爱玩棋的。”
徐贤颖的语言中当然还是夸奖崇拜偏多，还道：“姐姐，待会儿让丫鬟来收拾吧。”说完，又像说错什么，连连解释，并帮杨久安一起收棋。
手脚并不怎么伶俐，和她这个人不太相合，她道：“不好意思，姐姐，我没怎么干过这些事。”
杨久安点头，还是那副淡然微笑的面容，徐贤颖摸不透她的心思。
杨久安见小丫头那点小绿茶的模样，心下有些好笑，不过随后又觉得悲伤，她将棋盒盖上，突然道：“颖娘，你知道吗？人生有的时候就像下棋，落子无悔。”
徐贤颖听到这话，心里突然七上八下，“姐姐，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杨久安道：“谢谢你特意提起六小姐，给了我线索，不过颖娘，你还小，也要知道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你的未来。”
徐贤颖沉默，半天才道：“姐姐不喜欢我，是觉得我恶毒吗？”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杨久安道：“我对你没有喜欢和讨厌，毕竟我和你在此之前只是陌生人，你不要多想，过几日，我踏出这所大门，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与你们相见。”
徐贤颖道：“怎么会？你是家里的嫡小姐，总要回家的。”
杨久安摇头：“命运使然，我已经走到了另一条危险至极的路上，我希望永远不要再和你们见面。颖娘，你虽和徐家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与徐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外人面前，还是需要维护自家姐妹的。”
许是察觉杨久安并无恶意，徐贤颖不服气道：“你也不是什么外人，我才那样说，而且，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处境，如果你从小生活在这儿，就不会这样说了。”
杨久安道：“未经他人苦，就开始指点你的做法，是我的错。我也不是说你错了，是想你之后更加小心一些。不过，我重点指的也并不是这些。你看，你连棋子都不会收，离开徐家你能做什么？我不一样，现在的我，无论在哪里，都可以生活下去。”
徐贤颖语塞。
杨久安放下了最后一击，“我们这些人，若是厌了徐家，你们都会没命。你懂了吗？”
“哪有那么严重”在小丫头的脸上呈现。
杨久安不想她这么早知道，现在待在她家里的是多么穷凶极恶的一群人，只能从另一面温和地教教这个聪明的小丫头。
“去换条裤子。”杨久安道。
“什么？”
……
秋天已经有些凉意，即使艳阳高照，也有风来袭。
杨久安带着徐贤颖来到马厩，宋德谦连忙上前，拱手道：“十九姑娘，何处去？”
徐贤颖的天地只有徐家后院，她早慧聪明，可眼中就只有这个小小的地方，杨久安决定带她去见见世面。
杨久安要出门的事很快传到许知秋耳朵里，许知秋笑着点了头。
黎昌自请随行。
徐家的小儿子不知道怎么也得到这个消息，吵着要跟，闹到杨久安跟前。杨久安道：“你七姐乃是家学中考核第一，女工功课样样不差，这是我给她的奖励。”
总之，杨久安当着他的面将徐贤颖抱到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一勒绳子，众人便一同出发了。
众人先去了郊外，秋收已过，杨久安带着徐贤颖去看了农田，认了谷物蔬菜，爬了山，为她指了京城的方位，说了一些上京的故事，还在山上用石头打了一只兔子。
徐贤颖玩得很尽兴，但毕竟身体素质不及其他人，很快就累了。
杨久安见状，就地驻扎，道：“准备午饭吧。”
徐贤颖理所当然的等着用膳。杨久安指了指她手上的兔子，道：“这就是你的午饭，你准备怎么吃？”
徐贤颖闻此惊道：“这要怎么吃？”
“烤着吃，煮着吃。都可以，我带了调料和炊具。”杨久安道。
徐贤颖觉得杨久安是在为难她，脾气上来，道：“我不会，那我不吃了，我要回去了。”
说完，才发现，这里没有任何人听她的话。
黎昌拿出一把匕首，很快就将他的猎物开膛破肚。其他人也是静悄悄地完成自己的任务，砍柴烧火……
徐贤颖开始慌张，她很有眼色，不敢放肆。只对杨久安道：“我就知道姐姐不喜欢我，赶我走就好了，何必这样戏耍于我？”
杨久安还是很温和的模样，嘴里的话却不够温和，她道：“颖娘，我今天要教会你，面对每个人，都要保持清醒，包括我。”
“你很聪明，但有时候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要告诉你几件事情。”徐家有徐家主坐镇，杨久安很放心，但通过情报观察，她发现这个小丫头却是心眼不少，身为一个养女，使徐家主甚至老夫人都对她不错，记作嫡出，宋夫人更是将她视作亲女。
但她貌似不太把除了宋夫人以外的人放在眼里，这是很危险的，对付家里人，有时候会引火烧身。这丫头胆子够大，年纪又小，杨久安担心她会把握不好分寸。
宋夫人身为主母，在教育方面是失职的，可能也是放任自流，庶女要不跋扈，要不畏缩，唯一的养女又是天生多一份心窍，却没有被好好引导，实在是败家之象。
杨久安继续道：“第一，你要知道，你是徐家人，我不要求你对姐姐们手足相亲，但不可有害人之心，我举个例子，我现在把你六姐以冒犯嫡女的罪名充入大牢，你觉得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