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涨价一元
夏季夜晚的天说变就变，先是黄豆般大小的雨点儿落了下来，没过一会儿宛如倾倒而下的水，好像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蒋安搂着李想的肩膀快步朝店里跑去，李想踮着脚用手作“伞”挡在蒋安的头顶，给他挡雨。
蒋安咬着烟从口袋里乒乒乓乓地摸出一串钥匙，“唰”的一声拉开了卷拉门。
“快进来躲躲。”蒋安说。
外面的天也阴沉沉的，雨不停往地面上倾倒着。
蒋安找了两把椅子，一把自己坐，另一把递给李想。
两人坐在门口，听雨。
青灰色的烟雾与天色融为一体，蒋安眯着眼望着外面的车驶过，溅起一地水花。
雨也像是一种湿漉漉的烟雾，空气中也弥漫着一份压抑的情绪，潇潇地下着。
李想盯着店门口那个水洼发呆，水面倒影出他和蒋安的影子。
这雨应该也不会下很久，蒋安想了想捻灭了烟站起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搬出来一个大家伙。
蒋安抱着广告伞冒着雨走到外面，李想也赶紧站起身跑到蒋安的边上想帮他的忙。
李想站在边上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帮忙才好。
“没事，你到里面躲雨，我一个人也行的。”蒋安笑了一声。
李想抬头看向蒋安皱着眉，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跑进屋里从架子上拿了把伞出来。
是上次一个客人落在这里的，李想有帮他好好收着。
蒋安的头顶上出现了一片阴影，他偏过头李想举高手给他撑着伞。
李想这孩子还是知道疼人的。
蒋安把广告伞展开撑好，他走一步边上的李想也就紧紧地跟着一步。
还找了两块石头绑在支撑柱上，免得等下被风吹跑了。
等蒋安的一切工作做好了以后，这雨也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
蒋安切好肉拌好料，端着盆过来帮李想一块串肉。
经过着半把月一星期的训练，李想手上的动作熟练，小半会儿盘里就有不少串了，比他刚来蒋安摊上帮忙的那天强了不知道多少。
“今天可以不用串那么多，我估计下雨都没什么客人。”蒋安挨着李想坐下。
李想抬起头看向蒋安点了点头，但手上的动作没停下。
蒋安捏起一根签子，他看了李想一眼问道：“晚上我们就早点回去吧。”
烧烤摊不开到凌晨一二点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李想不解看向蒋安，好像在问为什么？
“月底了，算个账看看我这个月亏了多少。”蒋安已经串好了一串肉，他站起身走向水池边洗了个手。
两手往后腰处一擦，突然想到什么，进店里拿起一张被雨淋得皱巴巴的纸。
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大字，声明。
紧接着是内容：因物价上涨，肉类烤串价格上调一元。
蒋安抖了抖纸，再找了一卷胶带，把那纸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张纸还是蒋安刚刚顺路在边上打印店打印的，他也不是没有试过手写，但蒋安实在是高估了自己，以他初中毕业文凭能写出什么好字来。
他那几个东倒西歪七仰八叉像是在睡大觉的字，凡是懂点文化知识的人看到了都会笑话他。
没办法，为了蒋安自个在客人面前的高冷形象不坍塌，老老实实找打印店打了一张声明。
架起烤架烧起碳，烧烤摊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雨还一直下着，如蒋安所说的下雨天没什么人来吃烧烤。
蒋安闲得慌找了把椅子坐着和尹安聊天。
—今天晚上太空了，我都坐这儿歇了好一会儿了。
蒋安给尹安发消息道。
—我忙着呢，在给客人画手稿。
尹安还发了一张图片过来，用铅笔打了一个粗粗的草稿，隐约能看出这是一条豹子。
—你能行吗？
蒋安笑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着，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尹安居然会画画。
—不行也得行，人老板付了钱的。
—不聊了，赶稿呢。
尹安发完这句话，真就不回蒋安的消息了。
蒋安幸幸地把手机放回了兜里，转过头看了一眼他摊上的上座率。
嗯……就两桌人。
比起以往百分之百的上座率，蒋老板感到有些挫败。
算了，今晚也不算白来好歹小两百能入荷包了。
再看一眼坐在不远处的李想，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撑着脑袋盯着一处看。
蒋安不让他干活，再者说也没什么事需要他帮忙。闲得发慌便开始听雨观雨。
别说还挺有诗意。
快月底，蒋安也寻思着发几个小钱给李想意思意思，小孩大概也有自己想买的东西。
因为李想每次吃什么要什么，总要看着蒋安征求他的意见。
这下就真跟蒋安养了个儿子似的。
蒋安望着李想出了神，他好像还有一个旧手机来这，也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要是找到给李想用好了。
蒋安想着想着眼皮便沉了下去，闭上了。
直到一声娇滴滴的声音说了一句，“老板来几根串。”
蒋安才惊醒过来，睁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姑娘。
他又往李想坐得那位置看了一眼，李想早不坐在那儿，拿着台计算机在给别人算钱。
“要点什么？”蒋安打起精神，抬起烤架拿着长夹子翻了翻被灰埋着的碳，让烤架重新热起来。
姑娘拿着盘子站在烤架面前挑了挑，两串鸡胗，三串烤肉，三串烤土豆片。
蒋安接过盘子，拿蒲扇扇了扇，开始和姑娘唠家常。
这姑娘他认识，就住这条街后面的那个小区里，经常加班到十一二点才回家。
姑娘经常说，一下班就要看见蒋安这摊的灯光还亮着，心里就会觉得特别踏实。
深夜里点两串烤串安慰一下空虚的灵魂，让烧烤和烟雾把人稍微拽回来一些，沾一点烟火味，至少脚上不会那么空空荡荡的。
“今天下班这么早？”蒋安往串上刷了一些油，抬眼看向她。
“我把老板炒了。”姑娘笑了笑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蒋安并没有觉得意外，他也笑了笑：“恭喜啊。”
姑娘大学刚毕业，摸爬着进了一间所谓的大公司，每天累得跟狗一样，十一二点才下班。
在最繁华的市中心工作，在破落不堪十八环开外的地方住着。
为了心中那一点儿梦想，苦苦地也撑了一年。
蒋安低着头做着他的串，年轻人的情绪崩溃是默不作声的，心里的声音倒成一片，哗啦啦的。
姑娘也不说话，她拢了拢头发，目光空洞洞地飘向远方。
未来对她而言都还是个未知数，她碰壁了但这还不算是失败。
她很年轻，年轻到什么事都可以从头再来。
“打包吗？”蒋安问。
“嗯，我想多要要点辣椒。”姑娘收回她的目光说。
“好。”
蒋安拿快餐盒把烤串打包装好，递给姑娘。
“烤串涨价了？”姑娘注意到蒋安边上贴着的纸。
“嗯，要多收你五块钱。”
“早该涨价了，我还以为你是做慈善的呢。”姑娘笑了笑，拿手机对着收款码付钱。
“这个送给你。”蒋安从边上的箱子里拿了一瓶气泡酒递给那姑娘。
“干嘛，老板你别看我可怜啊。”
“不是看你可怜，今天搞活动满十块就送酒一瓶。”蒋安笑了一声。
“小心赔钱。”姑娘接过酒道了声谢，撑开伞走远了。
李想又重新在他的那张椅子上坐着了，蒋安跟什么人都很熟，聊得很来的样子。
刚刚那个姑娘也是，之前的老主顾也是。
蒋安的性格开朗受人喜欢，不像他。
李想撇了撇嘴，他对蒋安那点异样的情感，随着时间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他不知道他的喜欢能不能称作喜欢，还是对于蒋安的救命之恩强烈地感激。
蒋安也回过头看向了李想，两人四目相对着。
李想听见蒋安唤了声他的名字，“李想过来。”
蒋安也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瓶酒给他，水蜜桃味的气泡酒。
“这个度数很低，你应该不会醉。”蒋安自言自语道。
李想坐在蒋安的边上，蒋安帮他拉开拉环递到他手里。
香甜的水蜜桃味在接触到舌尖的那一瞬间溢了出来，酒是粉红色的，带着些许梦幻的色彩。
蒋安拨开李想的头发闻了闻，小口抿着酒的李想愣住了，他偏过头看向蒋安。
“我就闻闻，为什么那洗发水我用着都没什么香味。”蒋安又嗅了嗅。
李想的脸爬上了一丝红晕，明明这样低度数的酒也会上脸吗？
感觉整个人都热了起来，他察觉到蒋安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转。
“都养胖了。”蒋安捏了捏李想脸上的软肉，笑了一声。
“我那个时候刚捡到你的时候，跟根竹竿似的，还是身上挂点肉好看。”蒋安又说道。
李想低头喝着酒，认真地听着蒋安讲话。
他觉得他大概是拿自己前十几年的运气都用在遇到蒋安了。
“好喝吗？”蒋安看着他手里的罐子问。
李想点点头，手上的罐子被蒋安一把夺走，就着李想刚刚喝过的那边。
“干嘛，嫌弃我啊。”蒋安见李想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李想又拿过罐子，自己喝了一口，证明他不嫌弃蒋安。
，“行了，知道了你不嫌弃我。”蒋安直接乐了，又继续说道，“等那桌人走了，我们就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