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统有一计
大军过了沅水，一直沿着汨罗东行了三日，已经隐隐能看到玉笥山。
望着涓涓不壅的汨水，庞统不知是显摆，还是诗兴大发，竟开口吟唱了起来:
“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
“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被明月兮佩宝璐…”
被他这么一唱，连日行军已经有些疲惫的高季兴显然也来了兴致，跟着唱道:
“世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
“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
华阳一听，这俩属于蚊子打哈欠，口气还不小！
尤其这高季兴，竟然幻想与天帝同游瑶池，就你那一双香港脚，也不怕被天帝从瑶池踹下来。
于是华阳接口道:
“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
唱毕，周围鸦雀无声，华阳一愣，见附近的人都在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心说这又是怎么了？
难道我背错了课文？
这不就是屈原的涉江吗？
庞统连忙驭马走到华阳跟前，僵着一张脸小声解释道:
“当年屈大夫就是因为这一句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触怒了文王，被勒令修篡，但屈大夫临死不从，最终投进了这汨水…”
这个世界的屈原是这么死的吗？？
可是…姬昌这老小子怎么还兴文字狱啊？
华阳打了个颤，他知道文字狱的可怕之处，见周围有不少人都瞄着自己，害怕有想不开的要去告发自己，于是强笑道:
“不知者不罪，哈哈哈哈…”
高季兴见状，抚掌笑叹:
“千人诺诺，不如一士谔谔，主公好志向！”
华阳羞涩一笑，管他高季兴是不是别有用心，这会儿装傻就对了。
这时，前面的队伍突然慢了下来，有斥候飞马回报:
“禀州牧，前面是南梁公萧衍的车架，萧郎将请示是否要绕行？”
哦？这就要碰上潜在的“情敌”萧衍了？
华阳连忙打起精神，准备好好瞧瞧这萧衍究竟长甚么模样。
未曾想高季兴的脸色一下子就拉得老长:
“怎么偏偏又让本侯碰上这小白脸了？”
“传令下去，全军原地休整半日！”
高季兴说完便骂骂咧咧的翻身下马。
见高季兴似乎对萧衍有诸多不满，华阳冲庞统打了一个眼色，庞统轻轻颔首，陪着高季兴走到一旁的大石头休息，又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州牧莫非不喜南梁公？”
高季兴皱了皱眉，不悦道:“成日惦记着我朗州，本侯如何能喜他！”
“他萧衍不但坐拥衡、永、道、郴、连五州之地，就连眼下咱们身处的潭州，也有一部分是他的地盘，朗州又与潭州接壤，若非如此，他焉敢打我朗州的主意？”
能让高季兴这种墙头草似的人物都这么讨厌，看来那萧衍野心的确不小啊。
华阳摸着下巴细细思索着，这几日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已经逐渐完善。
全天下三百六十州，各路诸侯加起来超过百名，萧衍已经算是走在前列了。
高季兴一边谩骂着萧衍，一边又派人招来斥候追问:
“可知那萧衍此行带了多少兵马？”
斥候答道:
“约万五，有五千骑军。”
高季兴吓了一跳，连忙从石头上蹦了起来:
“那可知是何人领军？？”
斥候又答道:“看旗帜，应是陈庆之，王僧辩及曹景宗…”
高季兴听罢，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嘴里不停地喃喃道:
“好你个小白脸，你此行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最近智商见长的庞统连忙劝解道:
“州牧无须担忧，如今会盟在即，那萧衍岂敢当着众诸侯之面胡来？”
高季兴摇头道:
“那陈庆之，王僧辩等人乃是他萧衍的左膀右臂，且最善奔袭攻城，叫我如何不忧心呐！”
这一刻，高季兴已然打起了退堂鼓，他担心萧衍是否会当着众诸侯的面对自己下手。
庞统见状，沉思道:
“州牧若是不去那玉笥山会盟，只怕会更落人口实，届时南梁公再以此为借口兴师问罪，州牧又当如何自处？”
华阳本来一直在琢磨着萧衍这次带来的部将，尤其是那位号称“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的白马将军陈庆之！
他现在恨不得马上冲到陈庆之跟前，对他使用一下鹰视狼顾！
而高季兴却已经快要急得发疯了，背着手在原地走来走去: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叫我如何是好？？”
庞统想了想，终于说出了华阳一直期盼他说的那句话:
“统有一计！”
高季兴大喜:“计将安出？？”
庞统压低声音答道:
“州牧此去会盟尽管保存实力，若诸侯问起，你便说脚疾发作，痛痒难当，届时，遣一上将拨付千骑，跟随诸侯大军见机行事便可。”
华阳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虽然这计谋粗糙了些，还是没有彻底让高季兴脱离危险，但多多少少也让他有了点自保的实力。
可高季兴不乐意了，沉声道:
“王保义，孔勍乃是跟随我多年的心腹爱将，我如何能把他们当做弃子？？”
庞统装作为难道:
“既然州牧不舍，那统无话可说。”
“唉！”高季兴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华阳见针插缝的说了一句:
“不若让那萧摩诃领军如何？他原是陈霸先部将，若是州牧主动赠予兵马以资其为南陈公复仇，一来既全了此行之目的，二来也能堵住悠悠众口，三嘛诸侯也会夸赞州牧一句大气！”
高季兴听罢眼前一亮，看着模样清俊的华阳，大笑道:
“妙啊妙！主公此言亦深得吾心啊！！”
庞统也由衷赞叹道:
“主公英明，如此一来，想必诸侯也不会多说什么，试问他们能否舍得赠与陈蒨兵马？州牧若是依此行事，岂不比其余诸侯更显诚心？”
高季兴放声大笑，一手拉着庞统，一手拽着华阳，脸上全是满足之意:
“想不到我高季兴此行，竟得士元与主公两位高才，有你们二位相助，何愁大事不定乎？？”
华阳听罢，与庞统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笑道:
“是啊，大事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