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小海音的早晨从一道道充满着喜爱之情的招呼声中开始。
“小海音, 早上好~今天看起来很有精神啊。”
“早安小天使，今天的早餐是你喜欢的小笼包哦！”
“海音姐姐早——”
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见到海音的人都会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向她表露自己的好意。
稚龄的小女孩一路敷衍地点头示意, 并没有对这样的特别待遇表露出什么开心的情绪。毕竟, 再让人开心的事情，重复了这么多年，也只会让人习以为常了。
孤儿院的餐厅中央是一道长餐桌, 木质的桌面上铺着亚麻布, 大约有二十来个小孩子已经坐在了餐桌的两边, 主位上坐着一个短发、齐刘海的成年男人。
“海音, 过来。”
在看到黑发绿眸的漂亮小姑娘跑进来的时候, 男人那张线条冷峻的脸上才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朝着她招了招手。
“院长，早上好~”小海音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自在地跑过去坐在他身旁的座位上，眼前的餐布上早已经摆放好了她喜欢的中式早点, 与周围的孩子包括院长面前的朴素面包与蔬菜汤相比，显得尤为特别。
其余的小孩子都不禁露出艳羡之色。在孤儿院, 唯有一个孩子的地位是与众不同的。那就是被院长亲自捡回来的海音。对方不用遵守孤儿院的种种严苛规定、享有的待遇甚至比院长本人还要好, 让很多被家人丢弃的时候已经记事的小孩子都怀疑院长其实是海音的亲生父亲。
吃完早饭，院长前脚离开, 小海音马上就被一群小孩子围住了。
即使是孩子也是能够判断情况的，尤其是这座清贫的孤儿院的孩子们。
他们非常畏惧常常担当惩罚者这个角色的院长，因此, 才更想要加倍讨好被院长所宠爱的小海音。
因为只有小海音, 能够在院长做出惩罚的时候还能通过撒娇, 让院长改变主意。
这在孤儿院里可是由好几次前例的！
“好啦，我不要。”小海音不耐烦地推开了一个小男孩递过来的一朵野花，问道，“敦呢？你们谁知道他去哪里了？”
小孩们面面相觑，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之前跟敦睡在一个房间的是谁？”小海音见状皱了皱眉，直接点名了。
一个穿着破旧的小男孩被推了出来，被小海音用强硬的眼神盯着，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男孩直接说：“中岛可能又犯错了，被院长带去那里了吧……”
“哈？这频率也太高了吧？”小海音有些疑惑地咬了咬手指，“敦胆子那么小，能闯出什么祸啊？每次都让院长那么生气。”
“我、我觉得中岛有点奇怪。海音你还是不要跟他多接触比较好。”小男孩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漂亮到像是天使一样的脸蛋，忍不住脸红了红，补充说，“虽然看起来很没用的样子，但是有时候晚上和他待在一个房间里，又会觉得睡着的他很可怕……”
像是想起什么不太好的记忆，小男孩原本就营养不良的脸颊更加苍白了。
“对啊，中岛真的很怪。”
小孩子们纷纷附和起来。
“他最近每个星期都会被院长责罚，肯定做错了很多事情，是坏孩子！”
“海音你就不要给他求情了。”
“让他受点教训才好啦。”
既笨拙、胃口又大的中岛敦在他们之中并不受欢迎。尤其是大家都非常喜欢、想要讨好和接近的海音，却只对那个畏畏缩缩的中岛另眼相看，甚至好几次为了他对院长求情，让他免除责罚。这让所有体会过院长手段的孩子都很不平衡。
“闭嘴。”小海音皱起眉，推开挡住前路的几个孩子，从椅子上跳了下去，“敦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看着拧起小眉毛的海音凶凶的样子，孩子们都吓得闭上嘴。和那张看起来精致漂亮犹如洋娃娃般的的脸不同，海音的脾气其实非常差。相处的时间久了，很会察言观色的孩子们自然总结出了一套心得。在她明显表现出负面情绪的时候，是万万不敢再凑过去的。
对于海音来说，那可是她在越来越无聊的孤儿院里找到的最新鲜有趣的玩伴，就那个柔软又怯弱的性格，怎么可能天天做坏事呢，就算是院长，也不能这么欺负她看上的小弟。
这样想着，小海音理直气壮地走向地下室的方向。
在路过走廊的时候，她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看见了外面的花园里乱糟糟的农田。
刚长出新苗的作物有不少都被踩烂了，田里的土被翻起了一些，此刻正有两个人在头疼地收拾田地。
“哇，真倒霉，昨天夜里有野猪闯入吗？”小海音停下来看了一会，一脸新奇地撒娇说，“妈妈你怎么没叫醒我！我还没见过野猪是什么样子呢！”
小女孩自言自语着，右侧的空气微微波动了一瞬，好似得到了意外的回答，海音眨了眨眼：“诶？不是野猪？是——”
“喵嗷~~~”
一只突然从拐角处钻出来的白色动物突然窜了出来，海音吓得后退了两步，一时意外之下，声音有些卡壳：“咦，是猫咪？”
再一眼，小海音的表情又有些震惊了。好大只——
一只条顺盘靓的大猫猫在拐角处开始飞快地朝着她冲过来，临到近前好像又矜持起来，端庄地蹲坐下来，浑身丰盈充沛的雪色皮毛顺滑得简直像是在发光一样，一双扫帚版的大尾巴晃来晃去，时不时扫到海音的小腿。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只猫那张小巧的猫脸上居然还架着一副小小的墨镜，看起来相当具有个性。
小海音面色严肃地站在原地，猫猫除了最开始的一声叫之外，没有发出别的声音，相当淡定地蹲坐在她跟前，圆圆的墨镜后露出部分钴蓝色的清澈猫瞳。
一人一猫对峙了大约一分钟，最先绷不住的还是小海音。
“是猫猫！”
欢呼一声，小女孩猛地上前扑进了猫猫的毛里。
白色大猫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似乎是不满的咕噜声，但也没有拒绝的动作，任由小姑娘不安分的手在自己身上乱摸。
rua了半天，海音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因为有些激烈的举动，猫猫脸上架着的墨镜都歪了，她顺手就拿掉了那只小小的、看起来像是玩具一样的小玩意，镜片后猫咪的那双仿佛无限延伸的天空般的深邃猫瞳瞬间暴露出来。
小海音一下子看呆了。
“好漂亮啊~”她回过神来之后，搂着猫咪的脖子撒娇地蹭着它脖颈处厚厚的毛发，说，“猫猫以后跟着我好不好？我们一起玩呀~”
“喵？”
“你同意了对不对！太好了！亲亲~”从小到大几乎从未被拒绝过的小海音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得到了认可，开心地弯起眼睛，大大方方地亲了亲猫猫的脸颊。
白色大猫那一副翘着猫唇从容淡定的模样顿时僵住了。
长长的大尾巴都停止了晃动。
“悟。”一道低沉略带冷意的声音突然想起，“原来你在这里。”
紧接着，一只大手拎着猫的后颈肉试图将它提起来。
小海音被迫松开手，仰头看着被突然出现的黑发少年拎着脖子提起来的白色猫猫身体逐渐拉长，眼神渐渐呆滞，毛绒绒的柔软肚皮暴露在眼前先不说，光看那惊人的长度——都拉到比海音还高的位置了，猫猫的后肢还没有离开地面呢。
这只猫真的是很大只。比起从前海音在森林里见到的野猫来说，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是同一物种了。
“喵。”白色猫猫仰头看着提起自己的黑发少年，意味不明地叫了一声，似乎这样的姿势让它有些不舒服，大猫挥了挥粉色的肉垫，夏油杰感觉手上一松，猫利落地落到地面，悠闲地迈步回到小女孩的身边。
“术式还在。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夏油杰略微挑起眉，看着友人此刻令人捧腹的姿态，要不是这一次是灵魂体没办法带进来手机，他都忍不住要拍照了。
已经在第一时间查探了一圈，心中隐约有了想法的夏油杰低声问道：“悟，你那边有头绪吗？”
“喵嗷。”
“不，我听不懂猫语，真不好意思。”
“喵喵。”
夏油杰心累无比：“你这家伙，不会也和海音一样——”失忆了吧？
话说，明明从人变成猫，可以说是换了个物种吧？为什么悟看起来毫无违和感，好像完全接受了自己猫的身份？是幕后咒灵的某种手段？还是自家好友乐在其中？
夏油杰一时间居然有些难以分辨。
“你是谁呀？”一道稚嫩的声音加入了一人一猫不明所以的对话中。
小海音揽住自己刚刚骗到手的大猫，带有一丝敌意和警惕的视线看向了突然闯入的陌生人：“大哥哥，闯入别人的地盘是不对的哦？被院长看到的话，你会死掉的。”
海音更小一点的时候，孤儿院的经济还不像如今的窘迫，一座食材储备丰富的孤儿院吸引了不少落魄的豺狼，那时候院长就是用一把看似陈旧的□□将所有擅自闯入的小偷与强盗全部解决。
小海音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有外来者死在自己面前了。但眼前的大哥哥看起来和以前那些人不太一样，而且好像还认识大猫的样子，因此她才多说了几句话。
面对海音完全陌生的眼神，夏油杰心中一梗。其实从出现在那座毫无损毁的孤儿院大门门口、又潜入确认了院长此刻状态之后，他就已经有了一日循环的心理准备。但眼看不知为何变成猫的悟享受地被小女孩抱在怀里，自己则是被戒备警告，这其中的滋味可不好受。
他沉默了一下，有些低落地说：“我不是可疑的人。不是小偷、也不是强盗。”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小海音好奇地看着他。
那双澄澈美丽的翡翠绿眼眸，在此刻还没有一丝阴霾，称不上善良，但纯净而无邪。
夏油杰不禁回忆起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刻。
从衣柜里跑出来的少女看似柔弱实则满身傲骨，即使发现自己莫名闯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却暂时无法回去的时候，也一直保持冷静的状态，那种同龄人根本无法做到的淡然与理智，唯有从丰富而危险的经历中才能磨练出来。
他从一早就知道这个来自异世界的少女身上掩藏着无数神秘。只是没想到，她在这个年纪，居然还是这样天真可爱的状态。
与他认识的海音反差太大。但一想到这也是海音的一部分，夏油杰就完全没办法对她生气。
忘了他也不是海音的错。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喜欢猫狗之类的小动物也是相当正常的。
这样想着，他压下了心底积压的情绪，温柔而诚恳地解释说：“我是为了你而来的，海音。”
“我？”海音露出困惑的表情，在孤儿院长大的小女孩的第一想法是，“大哥哥要收养我吗？”
“！”夏油杰微微睁大眼，他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问题就在于幕后的咒灵可能不太愿意。经历了一次轮回的夏油杰已经摸清了这个领域的一部分机制。
“喵？”被搂着脖子rua毛的白色大猫睁大眼睛，一副震惊jpg的表情包看着夏油杰。
黑色团子发的少年额角蹦出一根青筋：“悟，你果然还保留着记忆吧！”
“喵~~”大猫猫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转头用粉色的舌头舔了舔海音的脸颊。
被挑衅到的夏油杰握紧了拳头。
“大哥哥，猫猫已经同意跟我在一起了哦。”小海音认真地盯着夏油杰，说，“就算它以前是你养着的，那也不算数啦！”
“不，我没有在养他。”夏油杰露出疲惫的微笑，“悟和我是平等的朋友关系。所以，如果它愿意跟着你，我不会有意见的。”
出于大局考虑，还保留着术式的五条悟以这种形态跟在海音的身边，反而是一种最大的保护。
夏油杰不至于在海音的安全问题上想不开，不过，适当的挖坑是很有必要的。
“平等的朋友？”小海音有些迷惑地重复着这个词，半晌，她反问，“什么是平等？”
夏油杰深深地注视着海音：“对于现在的海音来说，你能拒绝他，他也能拒绝你，同时两个人都不会生气的关系，就是平等关系。”
实际上，他在餐厅观察院长是否还活着的时候，自然也旁观了海音小朋友在孤儿院的夸张地位。
联想到小女孩曾经提到的对妈妈‘许愿’时那习以为常的表情，夏油杰自然察觉到了孤儿院大人们那副溺爱态度的不自然。
“这样啊。”小海音回想了一下，有些遗憾地说，“我没有平等的朋友呢。”
但她本质上，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在乎这个。六岁不到的小女孩尚未成熟的心智，还不能理解‘平等’的珍贵含义，她只是稍微对这个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词汇有些好奇而已。
“那，海音有朋友吗？”夏油杰又问。
“没有……不，”海音皱起小眉头，仔细想了想，才犹犹豫豫地说，“如果是敦的话，勉强算一个吧。”
虽然年幼，但本能地知晓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因此，对于小海音来说，至少也是同样有着与众不同之处的同龄人，才有资格和她交流。
但敦那个笨蛋，就不要想和她有什么‘平等’的朋友关系了，她才不想让敦拒绝她呢。
想起那个畏缩而怯懦的小伙伴，小海音突然反应过来：“哎呀！我差点忘记了。本来是想马上去救敦的！”
她一下子支棱起来向前跑去，继续原本的行程。原本舒服地瘫在她脚边的大猫猫懒懒地抬了抬眼，慢吞吞地起身跟在了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