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东京郊外,一家规模庞大的地下赌马场今日迎来了某高层一道莫名的指令。负责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只能听命行事。
四面的出口涌出一群黑压压的安保,将一头雾水的客人们好声好气地请了出去。
清场很快完成。
看台上变得空荡,只剩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还坐在原地。
他一身米色卫衣与黑色休闲裤的搭配,模样是充满费洛蒙、相当讨女人喜欢的英俊,此刻正仰着头微闭着眼,黑色的短发柔顺地垂落,唇边似乎微微带着嘲意地翘起。
场下宽阔的草坪赛道中,正有一匹马跑到终点。放在往常,早就有不知道多少赌徒大吼大叫了。无论是输还是赢,喊叫都是最能宣泄情绪的方式。
但现在,看台上静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仿佛静默的哑剧。
在伏黑甚尔敏锐的听觉中,除了马匹嘶鸣之声,只余下一种轻巧的、不紧不慢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他甚至能从脚步声的频率和轻重中判断出来人的身份——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脚步声停在他的面前。
“伏黑甚尔。”轻柔、略带冷静与审视的清悦声音在呼唤着他。
伏黑甚尔睁开眼,那一双冷沉沉的眼眸懒散地打量着眼前大手笔清场的黑发少女,无所谓地说:“我说过吧,对你这种小鬼没兴趣。追到这里来也没用,少来打扰我。”
“我对甚尔这种大猩猩也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哦。”织田海音闻言并不生气,语气自若地做出反击。她早就知道伏黑甚尔是个什么样的烂人。连自己都不尊重、堕落到泥里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学会尊重女士。而且……这种距离下,她能清晰感觉到面前的完美身体那暗暗绷紧的肌肉轮廓。即使面上装得再若无其事,伏黑甚尔也没有真的将织田海音当做普通的不懂事小女孩看待。
“嗤,不懂成年男人魅力的小鬼。”某成熟男人对小女孩幼稚的审美品位嗤之以鼻,他冷邪的眉宇稍稍打量过眼前的是衣品古典、怎么看都像是西式大小姐的少女,语气嘲笑地说,“不是因为那方面来找我,难道是想要雇佣我杀人吗?那倒是没问题,只要你出得起价格。”
男人伸出线条粗犷、充满力量感的五指,做出一个直白要钱的国际通用手势。
“禅院家的,也可以吗?”织田海音轻飘飘地顺势问道。
闻言,伏黑甚尔略微伸直了腰,身体前倾,凑近了少女的脸庞观察她的神色。他的脑海中不断分析着近些天孔时雨那里漏出来的情报,瞳孔带上些微的兴奋与恶意,沉思了一下,给出优惠价:“这要看成色。如果是最强的那一批一级,我要2。”
“冷静一点,甚尔。你现在看起来,即使倒贴钱也会干埃”织田海音直接抽枪,以枪口顶住那张英俊到锋利的脸庞、防止他继续凑近。她微微歪了下脑袋,又若有所思地问,“如果说,我是来问禅院家的情报的呢?”
伏黑甚尔一下子没了兴趣:“啊?无聊。是不是找错人了啊?老子——”
他无所谓地指了指自己:“可是被禅院家除名的废物。”
“别小看自己嘛。”织田海音收起枪,此刻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认真,“一个能靠着拳头一路打出禅院家的天与咒缚如果是废物的话,那禅院的其他人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
“哈。”伏黑甚尔短促地笑了一下,“我说。为什么来找我说这些?”
织田海音看着他,疑惑地眨了下眼。
“又不是要我杀人。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可以利用我的地方。”伏黑甚尔堪称直白地说,“你流着禅院的血,又拥有术式,也不是那些咒力微弱的废物。禅院家不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你,你大概能过上不错的大小姐生活——这样说,你会开心点吗?”
“怎么可能。”织田海音语气理所当然地说,“拥有血缘就是一家人了吗?即使在我小时候,也从来没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所以,你不准备回禅院家?”伏黑甚尔听出了点东西,但只是无所谓地偏了下头,“虽然你这小鬼自己一个人似乎也过得不错。但是——这好像也由不得你吧?”
“区区禅院家。”少女语气加重,“当初你一个人就能强行闯出去,没道理我就不行吧?”
“这可说不准。”禅院甚尔盯着少女漂亮的小脸,露出嘲笑的眼神,“禅院家依靠血脉施展的手段不少。当然,因为我是个完全零咒力的废物,所以那些术式对我同样完全不管用。但你可不一定。”
“天与咒缚真是作弊呀。”织田海音不由发出感慨,心头再一次升起了强烈的研究欲。
“再摸收费。”伏黑甚尔撇了撇嘴,大手攥住在自己胸膛滑过的小手,从对方柔软的指缝间摸出手术刀丢开。
“小气。反正我能给你原样治好的,让我剖开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1织田海音被捏了下脸,支支吾吾挣扎着,脸颊有些生气地鼓起来。
少女被咒力强化过的纤细身躯其实蕴含着强大的力道,但和真正的完美肉体比起来却又相形见绌。
织田海音讨厌大猩猩。真心的。
“别做多余的事,我会忍不住反击。杀掉你怎么办。”伏黑甚尔语气平淡地说,“我又不喜欢打白工。”
“哈?倒是很会说大话埃”织田海音小脸一黑,毫不犹豫地回怼,“而且你明明就很喜欢打白工啊,口是心非的家伙1
“怎么说?”伏黑甚尔疑惑了。
“在离开禅院家的那一天,你大闹了一场吧?所以试图阻拦你的术师都被你打了一顿,包括禅院家引以为傲的最强咒术师集团【炳】。”织田海音如数家珍地说。
“你调查得很清楚嘛。”伏黑甚尔没有否认。
“但是,那群被你尽数击败的弱者,经历了惨败之后仍然当着高高在上的禅院贵族。而作为胜利者的你,却犹如丧家之犬,被家族出名、四处流浪、靠着不能见光的手段养活着自己……这不是很奇怪吗?”织田海音真心实意地问,“那个时候,明明已经没有人能抵抗你了。无论是钱也好、咒具也好甚至女人也好,你都唾手可得。结果……你连白送的东西都不要,选择自己出去流浪靠女人收留,你是男菩萨吗?”
伏黑甚尔抽了下嘴角。他试图反驳:“那个垃圾场,留下来待着也不会舒服的。”
织田海音振振有词:“虽然人是垃圾了点。但你不觉得那些咒具、财宝、知识都是无价的吗?”
伏黑甚尔低下头沉思片刻,他的眼神开始变了。他想起因为自己过于强大的肉体力量而总是不趁手的道具,也想起为了购买能够发挥自己实力的特级咒具,他花了多少个亿——
男人烦躁地啧了一声,立刻改口:“你什么时候动手?我免费帮你一次。”
“条件是禅院家的忌库?”织田海音笑容满面,“想得美。”
男人的脑子比看起来要聪明很多,织田海音并不奇怪他看出一点自己的目的——即使看不出也无所谓。她并不是非要对禅院家怎么样。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后手,都只是为了防备最坏的结果罢了。
而谈到这一步,伏黑甚尔的态度可以确定了。织田海音从一开始找上伏黑甚尔,也只是为了评估……关于这位天与暴君,究竟会不会为了禅院家,而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而评估的结果比她想象得要好得多。
也许这位术师杀手自己都以为他已经不在意了,但很显然,曾经在禅院家的经历是他精神上永不愈合的伤口。下意识的逃避被挑破后,由此释放的那股被否定压抑无数次的憎恨,对织田海音来说,像是个再趁手不过的工具人在对自己招手。
努力一下,说不定能让他倒贴。
离开地下赌场的路上,织田海音坐在性能绝佳的轿车后座,支着下巴看着窗外飞快流逝的风景,耳边是一个年幼的少年喋喋不休的搭话。
“姐姐、姐姐!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努力为你做到的1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少爷,在千钧一发的生死危机时刻被少女救下,从那一刻起已经化身成了她的忠实信徒。
“等等,停车。”织田海音忽地直起腰身,冰绿色的瞳孔透着车窗注视着公路外的某一处。
“姐、姐姐?”少年有些惶恐,误以为是自己的多嘴遭到了厌烦。
“有点小麻烦。”织田海音舒展眉宇,随手拍了下少年凑过来的额头,右手已经打开了车门。
轿车在公路上停了下来。
织田海音独自下车,反手关上车门,冲着探出脑袋的小男孩挥了挥手,负责开车的管家立刻懂事地把车开远了。
身为亲身经历过那场灾难的幸存者,管家很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情不该普通人掺和。
“选在这个时间吗?真是不懂礼貌的家伙埃”时至深夜,少女怕冷似的环绕自己裸露在外的双臂,随着她的动作,一件样式华丽的斗篷随着她的举动从上而下覆盖全身。
织田海音跳上护栏,目光落在盘山公路护栏外的悬崖下。
公路的路灯闪烁不定,深夜的山间萦绕着雾气,底下的浅滩也看不分明。但织田海音分明能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心跳在不断鼓动,几乎能与她共鸣。
“……咒胎?”少女的语气有些微迟疑,但尾音感兴趣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