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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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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声如洪钟,鹰目锐利,不光是正面迎上的贺南意,连跟在后面的叶北屿也不由停了脚步。

    “外祖父。”

    叶北屿皱眉,伸手拦在贺南意面前,“妹妹只是心急了点。”

    “连敲门也不会了?”叶余风冷笑,转头瞪向贺正兴,“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贺正兴才不搭理他——腹诽道你养出来的外孙也不见得有多少规矩,但面上仍是不显,拉开自己身旁的红木罗汉椅,示意贺南意过来坐。

    叶北屿立在门口,任由外面的人将书房门合上,不算狭小的空间内只留下叶余风和贺正兴,以及他们各自的儿女。

    端正坐在上方的叶余风面色严肃,见人已到齐,叶北屿也在贺南意身边落座后,郑重清了清嗓子。

    “南意。”

    ——早在起名时,叶余风便对这个名字不甚满意,认定自己唯一的外孙女必然是命格贵重。“南风知我意,吹风到西洲”,这句诗缠绵有余,却配不上叶家的金枝玉叶。

    结果被贺正兴一句“孩子跟我姓又不跟你姓,算哪门子的叶家子孙”给堵了回去,至今喊起这个名字,仍能想到被女婿气到背过去的时候,面色也不甚好看。

    “外祖父。”

    贺南意将面上的冷淡和漠视收得极好,对上叶余风双眼,态度不卑不亢,“您有话直说。”

    真是可惜了。

    叶余风看着面前毫不胆怯的少女,在心里叹了口气,但凡这不是他外孙女,是个跟他姓的亲孙女,她该拥有的也会比现在多得多。

    但叶北屿已经随了母姓,贺正兴也不是任他拿捏的性格,只能看着贺南意一日日长大,长成他最看好的孙辈。

    要不是叶余风没有孙女,他是怎么也不至于将贺南意许给谢家的。

    “谢家那孩子的事,我和你舅舅们都知道了。”

    叶余风叹了口气,面上倒真有几分可惜,“你是怎么想的?”

    贺南意未满周岁时便被老爷子定下了同谢家的娃娃亲。

    谢家长孙比她年长五岁,哪怕贺正兴习惯同老爷子对着干,也觉得谢思衡是个不错的托付对象。

    当得起一句君子端方,温文和煦。

    贺南意对谢思衡倒没太深的感情,逢年过节他随父母上叶家祝贺,五岁的年龄差也让彼此几乎没有共同话语。

    只记得对方确实是个性格温和的青年,见她无聊时会提出去琴房坐会儿,或是说起自己在国外读书的趣事。

    相处起来不算累,但总归和男女情愫毫无关系,所谓的婚约更像是一纸空谈。

    这一桩婚事来的莫名其妙,还没等贺南意叛逆着说不嫁,是谢思衡先出了事。

    想到近半年来的种种琐事,贺南意明显不悦的撇了下嘴,“不怎么想。”

    叶余风这回倒是没发火,盯着贺南意看了几秒,呷一口老友新送来的武夷岩茶,不急不缓道:“这事儿说起来,也同你没多少关系。”

    贺南意不语,倒是一旁的叶北屿拽过她的左手臂,直接将短袖袖口撩起,露出上方被遮住的狰狞伤口。

    被玻璃划伤的细密伤口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后仍留有痕迹,饶是叶老爷子在军营里待了大半辈子,也极少见过这样的惨状。身为母亲的叶清清更是面露不忍,转过脸去。

    “确实同妹妹没什么关系,纯粹无妄之灾罢了。”

    叶北屿气定神闲,确保所有人都看清贺南意肩臂上的伤口后,将衣袖轻轻放下,“外祖父有什么打算?”

    自己亲手带大的外孙,叶余风很清楚他脾性,沉下脸来。

    “谢思衡是没了,但谢家可不止他一个孙子!”

    谢家这一辈当得起枝繁叶茂四个字,除去本家的几位孙子,旁支更是人头济济。

    “谢家二公子自小在港城长大,行事做派虽不及谢思衡妥帖,但论及才华丝毫不输其兄,同你年岁也相仿。”

    坐在左下首位置的叶弘开口,“谢家三公子随母住在平城,虽比你小几个月,但也是一表人材,相貌资质皆是上流。”

    “至于谢四公子……”

    叶弘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继续道:“脾性略显乖张,比你也要小上四岁,不算太合适。”

    “这还和谢家杠上了。”

    贺正兴向来不喜自己大舅哥这般文绉绉的腔调,冷哼了一声,“他们谢家有几个公子哥都不重要,我贺家可就这么一个闺女,我还想多留几年呢,最好招婿进来陪陪我这老头子。”

    “这不是让南意在挑吗?”

    叶弢不悦,望向外甥女,“谢二是在港城跟着他祖父长大的,我派去打听的人都说是风骨龙姿,不比谢思衡差;谢三随母,在平城长大,你宋伯说……”

    “谢三已经和陆家有过约定了。”

    叶北屿打断叶弢的话,“他不合适。”

    在座众人,除了常有打听平城动态的叶余风知晓此事,叶弘和叶弢都毫不知情,许久的沉默过去,叶弘才道:“既然如此,那还是谢二更合适些。”

    他们几人一言一语,简直把谢家几位公子哥定了性——贺南意端坐其位,不做声响。

    “谢二也不合适。”

    叶北屿反驳叶弘的话,“他和谢思衡是同支堂兄弟,关系远比谢三亲密。”

    叶余风看出自家外孙打的什么主意,将茶杯重重搁下,“以你之见,倒还是谢四最合适?”

    谢家四公子,比贺南意还要小四岁,今年才堪堪十三。

    叶北屿明摆着是要给贺南意把这婚约往后拖,毕竟距离谢四满婚龄,中间整整九年的时间,可出现的变数多的难计其数。

    单单说叶余风这身子,能不能撑到那时候都是个问题。

    贺南意原本只是坐在那儿,任由他们一人一句,眼看着就要把这些事定下来,轻呼出一口气,主动出声。

    “不定最合适。”

    叶余风早就知道她不会这么顺着自己的心意,听到她说这句话,反倒而平静下来,没有发怒。

    “不定最合适?你知道和谢家联姻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东南亚数十亿不动产权的归属。”

    贺南意眼风不动,真诚建议,“我记得谢思衡还有个妹妹,您让大哥娶了也不是不行。”

    这都21世纪了,也唯有叶余风这种顽固不化的老古板还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用。

    贺南意在心中嗤笑,听上去谢家几位公子哥性格一个比一个乖张,可就算性格温和人人赞口不绝的的谢思衡,也不是由着老一辈安排命运的脾气。

    一群人在这儿关起门来讨论得起劲,半点也没想过对方到底愿不愿意。

    “简直胡闹!”

    叶余风被这简单的一句话气得大脑发晕,喝声,“你拿这些事开玩笑呢?!”

    “那我也不愿。”

    贺南意同样将手边的茶盏搁在桌上,清脆的响声徘徊在房间内,衬得少女面色愈发不虞,“谢思衡和我无缘,换他谢家哪位公子来都是一样。”

    “现在早就不时兴盲婚哑嫁那一套了。”

    叶余风本就是大院子弟出身——早年落魄时也没人敢这么和他呛声,倒是上了年纪后,被自己外孙女劈头盖脸这么一句嘲讽。

    气急之余,他倒是高看了贺南意几眼。

    可惜不是个跟他姓的孙子,能力再强,再有脾气,也到底隔了一层。

    不然他何至于这么盘算孙辈婚事?

    房间内霎时死一般寂静,用心听甚至还能辩出窗外麻雀的喊叫声。贺南意扬起脸来同上首的叶余风对视,后者这才意识到,女孩那双丹凤眼,像极了自己早已逝世的妻子。

    强硬了大半辈子的叶余风忽然就意识到,自己或许是真的老了。

    陪在他身边的人接连去世,他也难再做小辈们的主。

    贺南意同叶清清长得不像,他唯一的女儿面容温婉,连性格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贺南意骨血之下,倒隐约可见他叶家那股自军营中出来的劲儿。

    “既然你不要盲婚哑嫁。”

    叶余风妥协似的开口,灰白的发丝轻颤,“过些天,让谢家的二公子三公子都过来一趟,你自己见见。”

    这已是他能做出最大的让步。

    -

    晚上五点多的安城,天空散发着余热,将宿舍楼内少年们本就燥热的心更添几分应景的氛围。

    易鸿时从食堂回来后就一头扎进了浴室,冲完澡后才发现自己没带浴巾和换洗的衣物。

    顾忌着这是在宿舍,他没好意思直接出去,敲了下磨砂玻璃门。

    “有人吗?”

    “有。”

    声音隔着一道门,听上去不太真切。

    “帮忙递块浴巾!”易鸿时连忙扯着嗓子喊,“3号床椅子上搭着的那条!”

    一只修长的手捏着他的浴巾从门缝里抵了进来,易鸿时平日篮球打得多,对同性的手还算了解,当下就认出这不是自己其他两位室友的手。

    这个点会出现在他们宿舍里的没有别人,只可能是刚转学过来的谢思慎。

    易鸿时赶紧将浴巾扯了进来,把自己身上擦干后才裹着出去。

    谢思慎这会儿坐在桌前,打开着的笔记本屏幕上满是易鸿时根本无法看懂的程序代码,瞬间丰富了所谓“竞赛大神”的形象。

    易鸿时再怎么觉得谢思慎这人有古怪,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会儿的架势,确实有些唬人。

    此刻没穿衣服的样子属实丢脸,易鸿时见谢思慎没有转头的意思,赶紧换好自己准备着的衣服,清了清嗓子。

    “你好,我叫易鸿时。”

    靠坐在椅背上似乎在看程序发呆的谢思慎这才转过头来,带着一贯的面无表情,轻轻点了下头,“谢思慎。”

    少年面色白皙,姿态也是懒散着看不出筋骨的模样,但易鸿时却有一种被人紧盯着的错觉,浑然生出自己领地被入侵的警惕感。

    构建好自己的心理预设,易鸿时清清嗓子,“哥们,你是从镇高转来的啊?”

    谢思慎抬眼,冷淡点点头。

    他生的一副好相貌,不言语时却多少显得有些冷淡羸弱,但凡面前是个会被美色迷惑的少女,恐怕这时候早就内心暗叫着喊“崽崽妈妈爱你”。

    但易鸿时显然不是。

    他对谢思慎的疏离置若罔闻,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拖过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镇高那么好,转来我们学校干嘛啊?”

    “好?”

    谢思慎终于舍得分他几分注意力,轻哂,“那你是觉得安外不好?”

    “当然不是!”

    易鸿时闻言立即反驳,“我们学校哪里比不过镇高了?”

    谢思慎漫不经心,“哪里都比得过,我为什么不来?”

    易鸿时没那么容易被套话,皱了皱眉,“可你一个竞赛生,镇高是传统五大竞赛强校,难道安外还会更适合你?”

    “适合不适合,我自己清楚。”

    谢思慎轻松将易鸿时的话堵了回去,“毕竟镇高也没什么多的能够教给我了,竞赛金牌摆在那儿也嫌重。”

    听听。

    这是人话吗?

    易鸿时瞪大眼,想到百度百科上谢思慎词条下列成表格的奖项证书,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像……确实还挺沉的。

    谢思慎收回自己的视线,右手搭在脖颈后侧揉了揉,才回想起眼前的人是谁。

    “你是体育部的部长?”

    “是。”

    “那行。”谢思慎笑了下,没想遮掩自己的意图,“贺南意为什么带足球队?”

    易鸿时闻声瞪大眼,“她想带就带……不是,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

    谢思慎瞥见屏幕上代码列发生了变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又看向易鸿时,“她想带?那为什么不带女足?”

    易鸿时一听就炸毛了,“带男足怎么了?我贺姐带队带的可好了,你管她带男足带女足?”

    谢思慎看起来颇有几分无语,“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不是这个意思。”

    易鸿时打断他的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一天到晚觉得女生不如……”

    “易鸿时。”

    谢思慎止住他的话,面色淡漠,“我不是问你贺南意为什么带男足,难道你们学校女足不是她带的吗?”

    “我们学校没有女足。”

    易鸿时悻悻道:“场地不够,女足被取缔了,所以贺姐才去带男足的。”

    谢思慎若有所思,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皱了眉。

    易鸿时见他这副样子,觉得好像是自己猜错了,但又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问这些做什么?”

    谢思慎回神,“我就是好奇。”

    “我以为贺南意会坚持着,不让女足被取缔,她看起来还蛮喜欢踢足球的。”

    易鸿时的表情有些茫然,虽然没有问出声,但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在说什么瘠薄玩意儿”这一行大字。

    谢思慎见他比自己还不明就里,收回视线,单方面终止了这场对话。

    易鸿时在短暂的震惊后反应过来,将谢思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终究没忍住——

    “哥们,我说,你转学过来,到底是干嘛的啊?”

    “来学习的。”

    谢思慎头也不抬,薄唇抿出不悦的弧度,“你没事的话,离我远点。”

    寝室里开着空调,但易鸿时刚洗完澡,正是满身冒热气的时候,谢思慎不习惯同人挨得这么近。

    易鸿时实在心痒难耐,不仅没有将椅子拉开,反而更凑近了几分。

    “那你打听贺姐的事情干嘛啊?”

    就谢思慎刚才那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贺南意有多熟呢,连易鸿时这个当了好多年的小弟都不知道贺南意喜欢足球,谢思慎是怎么知道的?

    谢思慎拉开和易鸿时的距离,面上明显抗拒,“随便问问。”

    “那你怎么不随便问问我啊?”

    易鸿时不依不饶,“比如问问我最支持哪支球队,最喜欢的球星是谁?你怎么光顾着问贺姐了?!”

    “你支持湖人,喜欢詹姆斯。”

    谢思慎指指易鸿时挂在宿舍柜门前的签名球衣,“这还用我问吗?”

    易鸿时:“……”

    见谢思慎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易鸿时将自己的椅子拖回原位,时不时偷瞄他一眼,发现后者确实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易鸿时看着微信里李悦萌发来的短信,猛然抬头。

    “谢思慎!”

    这下他甚至都没开口,偏头看了易鸿时一眼,算是回应。

    易鸿时却顾不得他的冷淡,失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贺南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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