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第 244 章
确切地说, 这只是一瞬而已。
它未能预知到这一突变，但灾难下一瞬就降临到了它身上。
位于虚空的它，突然被迫物质化, 被塑成了一个人类的形体，然后即刻遭受重击。
“什么？！”
它惊愕了，下一秒，它的背后突现无数黑荆棘。
一道巨力将它从星空轰然打了下来, 它无从抵抗，层次蜕减，直到被那股重力死死地压在地面, 浑身都动弹不得。
“你还是挺管用的。”亚纶从虚空走出, 抬眼看着对面的教皇维吉尔。
显然，刚才出手对付它的人就是维吉尔。
“我怎么也是你的前辈。”维吉尔虽然对亚纶没有之前那么针锋相对了，但还是有种对抗心。
【美丽地狱】之后, 他的精神问题逐渐减轻, 到现在就已经基本保持住了正常的状态。
万千年的等待和追寻，迎来一个重大转折，不知不觉间，他竟跨越了那个试炼，克服了身为深渊魔神的反神冲动, 甚至还有所突破。
此前很多智者猜测，父亲是在试炼自己, 所以给自己造成了如此极端的重压, 然而直到最近真正克服了，他才终于领悟到确如他们所说。父亲的“爱”过于沉重，难以承受，而且非常异质, 与世间常理相背而行，不好理解。
“前辈么。”亚纶观察着被压在地面的异神，忽然抬眼道：“我真是羡慕你。”
“……”维吉尔盯着他，顿时沉默。
羡慕，是指羡慕与父亲相伴的时间吗。
双方对视了几秒，眼神交锋，然后很快达成了某种共识。
“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亚纶不想之后因此被伊莲娜训诫，专注回了当下的问题。
“你、你们！”异神咬牙切齿，人性洋溢。
准确地说，它绝不是神明之属，而是一种拥有神级力量的现象生灵而已，“异神”属于谬称。具体到它的本质构造，还能进一步看出，它的存在跟生灵的求生息息相关，是无数意志聚集而成的独一意志。
久而久之，就拥有了唯一性，以及思想意志。
“【神战】时，这玩意添了不少麻烦，我早想灭了它，不过它藏的比较隐蔽，现在可算找到了。”亚纶眼神发冷，瞬间严肃了。
维吉尔驱使荆棘，将它架起，道：“你当时是不是说了什么话，什么世间所有造物的恨，凭你，就能代表我们？”他眼底压着冰冷的怒意，带来深渊魔神特有的威慑力。
横扫当世的天花板级战力，瑟·亚纶，以及纵览古史屈指可数的强者，教皇维吉尔。
他们的同时在场，即使是高位格神魔都忌惮不已。
异神意识到他们都是真身无疑，完全想不到打破局势的办法，目瞪口呆，思维一片混乱。
融合了世间无数禁忌力量的黑荆棘刺入它的身躯，将它由物质破坏到精神，无从逃亡。
维吉尔作为杀神道具【黑钉】的制造者，又是最强的深渊魔神，在“杀神”上可以说绝对专业。
异神清楚这点，但它不肯低头。
“要杀要刮随你们便。”
“哦，说起来你怂恿钟尘那些玩家引发【神战】的理由，是想趁机夺取父亲的权能吧，然而没想到父亲也在游戏之中，你还吓了一跳。”亚纶回忆着收录下来的【神战】画面，又道：“进入【神战】前，你还分出众多分灵，分别进去不同的游戏，有的游戏甚至还有好几个分灵，你觊觎父亲的权能，利用那位刚觉醒的幼小权能，自作聪明地布了一个局，目标在于抢夺更多权能，还真是处心积虑。”
被完全揭穿了，异神一听，不由心头一紧。
虽然早就做好了得罪亚纶的心理准备，但真的面对这个人，你无论如何还是会畏惧。
瑟·亚纶，别名屠戮诸天之人、颠覆深渊之人、空前绝后的神眷者等，是令神明和深渊存在都共同恐惧的特殊存在。
此前，他几乎都是在因果限制之下出手，不在完全状态。
现而今，方舟和虚界、现世的时间已经完全并行了，原本空白的时间线和因果也都填满了。也就是说，“现在”毫无疑问就是“现在”，只要他们不通过方舟先一步到达未来，他们的“现在”就无可动摇，无所谓因果限制。
再进一步地说，现在的亚纶无疑是最完全状态下的他，实力可怖。
异神自知根本无法对抗如此状态的亚纶，干脆放弃了挣扎。
“无非是讨爱不得，爱极生恨，又迫切想让‘造物主’看见自己，向‘造物主’证明自己的存在意义。”忽然，维吉尔进一步分析出了它的动机，语气听起来颇客观理性。
亚纶侧目，有点惊讶这个说法。
异神听完都呆滞了，好像自己都没想到这种说法，但听别人这么一说，就突然意识到搞不好确实如此，不不，这怎么可能。
然而，还没等它反驳。
维吉尔接着又道：“你不要误会了，确切地说，父亲并不是‘造物主’，你的爱与恨对应的恐怕都是一个虚幻的想象，父亲虽然有造物的力量，但没有造物的动机，我们…任何生灵在起源上都与父亲毫无关系。”
“什、什么？”异神瞪大眼睛，无疑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
“不过，我们的形体结构，还有赖以生存的环境、物质资源倒确实是父亲创造的。”维吉尔简单陈述着他所知道的知识。
当年，他与主神的人形生活多年，学习了太多神明的知识，也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神秘”。人形不曾主动透露过什么，但没人能不好奇世界的来源、人类的来源等终极问题，所以通过偶然的机会，他成功问到了一些话。
“从横向的角度，或者说在物质层面上，父亲确实是我们的‘造物主’，但我们的出生还在这之前不是么，所以我说，不要误会了。”
维吉尔坦然地说着足以被记进经书里的重要情报，没有多余的隐瞒，平淡的语气没有波澜。
事实上，类似这种话他当年在现世告诉过太多人，然而结果是经书被污染，真理被埋葬，说与不说，解释与不解释，在时间面前似乎都不够看，对某个年代来说再普遍不过的知识，时间一过，说不定就成了举一世学者都难以解读的秘辛，足见传播与流传的可怖性。
异神僵在了原地，好像意识海被人扔了核弹，轰得一片空白，断续道：“你、我……”
亚纶眼神微暗，道：“所以，这玩意是连动机都蠢得可以么。”
“很容易有这种误会，”维吉尔有所回忆，又道：“不过，父亲可能并不在意，一直以来，我都未见父亲出面否定过这种说法。”
“父亲慈爱，不否定，也许是为了不伤害它们的一厢情愿。”
异神听他们左右讨论，心情激荡，忍不住道：“如果你们说的没错，那真正的造物主是什么？”
维吉尔顿了顿，表情微妙地扫了它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异种愣神。
“我懂了，”亚纶理所当然似的点了点头，面色有点复杂，道：“这玩意追问的方向错了，答案不在外面，在里面。”
这听起来像是打哑谜，但说到这步，异神怎么也听懂了，面色再次大变，瞳孔激烈颤抖。
“所以，那位是……”
“是收养我们的存在，准确地说，是我们的养父，是我们的养母。”维吉尔说着，神色略暗。
可以类比理解，比如所谓天生万物以养人，即是改造宇宙规律，编织供养人类的行星，再编织基因，创造万灵，编织食物链，再从生灵中挑选一种质料，制造出装填“智慧思维”的□□结构，再进行基因编辑，制造出人类。
从物质层面上看起来就是这么一回事，这里面前提是，生灵在拥有肉身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肉身只是让生灵更好地经营自己的生命。
这与【神战】的游戏之一【文明塑造计划】的游戏逻辑差不多一致。
当然，具体的情况肯定更加复杂。
异神听完，久久不能平静，四肢无力地趴在地面，不再有丝毫的反抗迹象，连身体都好像在消散了。
如果这是教皇维吉尔编出来故意诛心的虚构故事，那可不是一般的阴险。
但维吉尔的表情实在看不出是编的。
异神过于震撼，实在无法言语，悔恨莫及、自责、懊恼等情绪充满了它的意识。
一直以来坚信的事情居然是自以为的误会，这怎么可能？可如果，确实是真的呢？它呆滞了，有生以来可能都没遭受过如此的精神重创。
这时，亚纶忽地靠近，伸出手掌，平行于它，再次进行深层感知。
“嗯？这玩意虽然是本体，但并不完整，大概率之前就分出了一些分灵。”
维吉尔皱眉，道：“去了星球地表吗。”
“啊……是。”它听到他们的对话，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在他们到来之前，它就日常派出几个分灵监督星球事务，刚刚他们突然出现，它就切断了本体与分灵的联系，免得连分灵都全灭。
“重新连上你的分灵，再一起自灭吧。”亚纶面无表情道。
“我连不上，”异神视线下移，解释道：“我们都是独立的，我如果消亡了，就会有另外的分灵成为本体。”
“所以。”维吉尔眼神更冷了。
“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寻找那位吧，我在星球表面上的分灵应该察觉到了，”异神顿了顿，语气复杂道：“我想，我的分灵会抢在你们之前找到那位，然后……”
“是么。”亚纶忽然笑了，眼里好像闪过刀锋。
“那在此之前，你们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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