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 171 章
几分钟后。
【溺水】大片海域上的玩家都接受到了来自精神领域的情报通知。
东海边缘, 一群玩家面色难看，没有这个情报尚且还能好过，知道诡异海只会继续扩大之后, 他们无不动容, 如同面临绝对无法登顶的滔天巨峰，深深畏惧。
“这份记忆不是伪造的，千真万确, 照这样下去, 我们会惨死, 而那个得到诡异力量的玩家会成为最后赢家。”
“妈的，也太贼了吧, 怎么偏偏就被他得逞了！”
“别说了，关键是现在该怎么办啊！”
同样，南海、西海，成千上万的玩家都知道了这个情况。
“开玩笑, 要我们杀去诡异海尽头, 跟送死有区别吗？”
“你也可以不过去, 虽然结局会是等死！”
“难道真就没辙了？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吧，你们谁有高位格神魔的庇护, 都这关头了别他妈憋着了，快用出来看看啊, 就没谁有【预知】技能吗？！”
“哼，有又怎么样，你当我没看过吗，他们说的是真的, 照这样下去, 我们所有玩家都要完蛋！”
精神领域上, 四面八方的玩家都在不停辩论，但他们的交流并不连贯，充斥着杂音，很难听得清彼此在说什么，尽管都知道了这么一件事，他们也依旧疑神疑鬼，甚至怀疑这会不会是诡异的算计，因为精神领域本质上是诡异的大本营，虽然他们又知道，那个记忆情报极有可能是真的。
因为，精神领域从来不容虚相。
而与此同时，外界的神魔通过直播可以看见，【溺水】已经十分之九以上的海域都被完全污染，整个星球浑浊不堪，暗黑无比，一个浪潮的涌起就是一片大陆的淹没，生者与死灵的界限被挤压得几乎消失。
无尽恶浪涌进【螺旋结构】、【日下雨林毫无征兆地卷入其他世界，散播灾难。
北海，最后一片高原大地，无数玩家势力与单体玩家应约而来，一路完全没有争斗，都向着唯一的目标，都想知道那个情报的具体情况，其中还包括了之前拒绝过菲洛等的玩家势力。
就像是应了那一句“理性会告诉他们这个情况下，到底应该怎么做”，凡是能来的玩家都到场了，聚集在一个半径一二公里的盆地周围，观察着情况。
玩家势力还只是一方面，【溺水】中大量分散的单体玩家才是大体。
树灵、丘泽、周明、喀斯几个玩家提前到达了现场，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灰天之下，他们谁都显得一脸沉重，丝毫不是算计他者的气氛。
杰克斯等白色空间玩家则埋伏在玩家之中，作为闻讯聚集而来的玩家势力之一，必要时会做意见引导。
一场从客观事实判断开始的求生讨论就此展开，游戏时间13:18，背景不同动机相同的玩家众在震惊、无法置信、难以接受中逐渐稳定，即将形成统一意见。
而无疑正是理性引导出来的结果。
指挥室内，没等他们最终形成统一意见，北恒就移开视线，毫无预兆地转身走向门口。
许刃及时发现，立刻道：“你要去哪里？”
北恒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休息。”
“……”不只是许刃，好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休息？没听错吗，他说的是休息？
北恒不管他们怎么想，转身就推门走了出去。
菲洛和陈飞逸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是休息的时候？不不，还是说【真知】技能的发动会对他形成负担？所以要休息？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而许刃不得不追了上去。
然后，许刃就看见对方说的确实没错，就是休息。
北恒走到了最近的走廊间休息室，一边观海，一边休息，安静的姿态与外面的惊涛骇浪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简直就像一幅旧派的印象画。
许刃欲言又止，面对这个缪尔，他总是有种胆怯感，就像在【惊魂镇】初次面对那位的时候一样。
“接下来呢，你刚刚只说了准备阶段的事情，面对诡异群时，我们又该怎么办？”许刃边说话边走了过来，理论上，玩家缪尔是他们的一份子，像这样询问意见是再正常不过的。
北恒沉默了一秒，视线缓缓投向许刃。
有那么一瞬间，许刃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种熟悉又陌生的东西，那就像是守望着孩子成长的长辈总是会露出的眼神，担忧孩子来不及成长就遭遇到可怕的事物，又无奈孩子固守舒适区，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长者的庇护。
许刃对此熟悉，是因为他曾在过去看过类似的眼神，曾经也有人这样看着他。
“等一等。”北恒平静道。
许刃顿了顿，只好站在一边，等着北恒。另外，他还同时提醒了指挥室的人不要过来。
游戏时间13:26，北恒持续沉默，眼神透着思考。
游戏时间13:34，许刃提醒了高原上的进展状况，说道：“他们统一意见了，都确定以打败诡异海军师为第一目标了。”
“讨论过程收录下来了么。”北恒问。
“是，已经全部收录下来，并且放到了精神领域，【溺水】所有玩家应该都会看到。”
“好。”
这件事情的意义在于沉淀认知，进一步打破他们的心智，逼他们做出最理性的选择，而众多玩家势力参与讨论得出的结果就成了影响他们判断的一个重要权衡点。
众多玩家势力的判断比一两个玩家势力的判断更有规模，更有力量，而且客观上，他们的想法就已经足够覆盖所有维度，如果他们都统一了意见，那么其他单独势力或个人也就没有论破他们的可能。
这就是言语与思考上的规模打击，会让任何思维生物都产生从众心理，只是会有程度上的不同。
当达到统一意见之后，他们就会要求统一的行动方针。
游戏时间13:45，许刃再次收到报告，说道：“【溺水】世界范围内的玩家都认同了我们的提议。”
“不是提议，”北恒改正道：“是求生法。说话方式会影响效果，如果连你都不认定那是唯一的路，他们就更不可能认定，是不是因为这些话是由我说出的，所以你们仍是无法尽信。”
“……没错，”许刃承认了，“我们刚刚查了一下【真知】觉醒者的历史表现，没有玩家跟你是匹配的。”
“历史表现只是参考，我也可能是将【真知】开发到了至今未见的程度。”
“我不能否定这个可能，但是……”许刃欲言又止，显得很矛盾。
“继续怀疑吧，这是非常好的事情，说明你们不会被一般事物迷惑，导致迷信。”
北恒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他很不喜欢被相信一样，事实上也是如此。
如果他们放松对他的怀疑的话，北恒其实反而会认为他们试炼不够，思考力完全不足，既然他们可能被自己骗，那就完全可能被别的东西骗，尤其是深渊存在，祂们才是伪装神明的高手，每个神造文明或神传文明拒绝了正神之后，祂们就会伪装成正神，篡改教义，污染经书，再待到一切败落，又摇身一变，化作第三维度的生命，彻底毁灭神传文化，再手持科技树，步步布局，引导文明走向坏灭。
这大概……就是神造文明或神传文明注定的路，很少文明能够避免。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白色空间的玩家能够有这个自觉，既然容易错信的话，还不如彻底不信，各自划清界限，天地永远分离。
北恒想起了【美丽地狱】那时【天父】说的话。
——放手才好，他们离开我们才能发展。
而玩家吾弦当时也说，超凡存在对他们来说无异于灾难，唯恐避之不及。
但是……想到这里，北恒眼神有些暗淡。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祈祷。
或许是人性上头了，北恒对此有些感受，虽然多是伤感，但果然人的肉身就是比较容易产生情感欲望。
不过，在有当务之急的情况下，北恒倒不至于想太多这些事。他很快压下这些想法，对一旁沉思的许刃道：“接下来的事情我已经布局好了，你就去让他们默念一串字符。”
许刃面露惊异，不觉复读道：“默念一串字符？”
“用你们的话说，应该叫言灵，总之就是这些文字，你录下来给所有玩家就好。”
说完，北恒就先念了一遍。
许刃听呆了，片刻才回过神，然后就发现意识之中出现了一个规模巨大的拟态恒星。
那无疑是一个情报体，而且实时演示着此时此刻的游戏画面，非常精准，唯一的局限是，它只能看到个体认知范围不到半径一百公里的实时画面，可能跟玩家个体的实力有关。
原来这个缪尔说要休息，实际上是在做这个情报拟态啊。不对，仅仅一个休息而已，就能做出这么一个东西，完全超过一个技能的限度了吧？许刃惊愕，再度哑口无言。
“目标一致就行了，他们不可能组织化，在此前提之下，如果他们有能力知道周围玩家与诡异的动静的话，他们就会在思考、博弈之中各自绞尽脑汁，从理性出发想到最有效率的做法。换句话说，在眼下这个诡异面远强于玩家的情况下，他们会被迫合作，被迫追求最好的做法，这是由他们的求生欲望与理性决定的。”
“另外，这种做法应该是最适合他们现状的，他们会更自由的发挥，达到比较高的效率。”
“说到底，他们来【溺水】的目的就是为了成为唯一的玩家，现在这个目标也没变，只是多了一个共同的强大敌者而已。”
北恒补充说道。
许刃听完，消化了半响才问道：“可是这样的话，他们岂不会脱离我们的控制？如果到时候是他们其中的玩家抢先到达了诡异海尽头怎么办。”
北恒转眼看着许刃，反问：“你们是害怕自己赢不过他们么。”
许刃顿时惊觉，立刻道：“我明白了，立刻通知过去！”
“……”
北恒沉默了半响，面色逐渐显得苍白。
他是借助左瞳与脊椎的力量才制成了精神领域上的【溺水】地图。
虽然有局限，但他最多能做到这个地步，因为如果再用左瞳的力量的话，他的精神就会压塌这具人类的肉身，权能的使用有限制。
不过，这样也够了。
北恒其他还有几个全局手段，就看【溺水】范围内的玩家下一步会怎么反应。如果他们足够清醒的话，应该会立刻达到统一意见，反之，如果他们沉于无谓的勾心斗角，大局就很难推行，最终溃败。
关键就在于集体意识的理性。
无论历史还是现实，对于这个东西的期待好像总是不会有正向的回答。
北恒放空思想，暂时没有看他们的情况，然后游戏时间14:00，他看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