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 138 章
空气中飘来雨后糜烂的气息, 北恒定睛看着高挂奇美拉招牌的建筑，皱了皱眉。
那个地方是一个自成领域，以左瞳现在的力量仍看不见领域内的事物, 非常神奇，自己随意捡到的一个传单, 居然就将自己指引到了一个这种地方。
北恒习惯了这种事，因为此前好几个关卡的时候也发生过，他将这归为神器们的互相指引, 因为不管怎么样, 祂们总归是同胞，相互之间必然有联系。
这座都市时代不明, 既有冷兵器时代的风格设计, 又有电气时代的装潢打造，npc不都是人类, 也有大多数其他物种, 身体外表的特征各不相同，发色肤色更是千差万别，但是有一个东西是相同，那就是语言, 他们所说的语言都是一致的，跟虚界一样。
自己应该是找对地方了, “主神的胃腑”八成就在奇美拉餐厅，不过根据目测，这个奇美拉餐厅领域内估计也会排斥其他的主神权能。
自己如果进去的话，很可能会被限制到只能用【懒惰】的地步。
那个胃腑性情不明，左瞳对其比较忌惮，在此之前就反复强调过, 如果对方失控，就立刻用黑蛇当场脱离。
“剩下的五个同胞跟祂们不一样，比起秩序更偏混沌，本来是被封印在副本里的，但是因为黑蛇的乱来，封印的副本被打散，流落到虚界各地。这一次的【神战】，祂们虽然可能是为了守护虚界聚集而来的，但也可能有其他目的，不会很友善，甚至可能很危险。”
北恒在心中默默地念起左瞳之前的叮嘱。
有些事情他没有明问左瞳，因为祂们毕竟是主神的权能，身上带着几个不可说的秘密其实不奇怪，所以北恒总是会控制这一部分的好奇心。情报只要够用就好了，过多杂乱信息也没有多少意义。
北恒思考时，救护车的声音响起了。
群众松开了一道，医护人员疾速冲进奇美拉餐厅，然后不到三秒就抬出了一个面色死白一看就要没救的npc。
“唉，今天这都第几个了？”
“真是没用啊，吃顿饭而已居然要死要活，身体太不行了。”
“是啊，你们仔细看，这家伙还吐了，天啊，暴殄天物啊，奇美拉的料理可是宇宙第一的美味！”
群众议论着。
听下来，这些生灵非但不认为对方出事是餐厅的错，还认为是对方身体的问题，这个逻辑属实有些匪夷所思。
北恒与这些生灵擦肩而过，侧眼看了一下担架上的人形，对方已经死了，吃顿饭能把一个生灵活活吃死，这餐厅卖的是料理还是致命毒药。
“唉唉，你们看，这家伙咽气了，太没用了啊。”
“还算死得其所吧？毕竟是吃了那么美味的料理才死的。”
“哦？懂了！这家伙是兴奋死的吧！”
一路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北恒终于穿越了这些群众npc，走到了奇美拉餐厅的建筑门口。
建筑门前只站着一个服务生，他种族为人类，性别男，面貌清秀，文质彬彬，看起来非常有绅士风度。
看到北恒走过来，他眯了眯眼，然后走了上前，问道：“请问，您有预约吗？”
北恒淡然地取出一张卡片，交给了对方。
来之前，北恒就知道了这家餐厅是预约制，基本上每天的餐位都是提前订好的，据说离谱的时候还得提前一年订的，这个世界对于美食的执着简直不要太疯狂。至于这张卡片，北恒当然是用权能的力量从某个路过的npc身上复制到的，而那个npc也已经被【懒惰】解决了。
服务生看了一眼后，很快就确认没有问题。
游戏世界的时间现在是18:45，而预约的时间是19:00，不管怎么看，时间都刚刚好。
在身后一片npc的羡慕目光中，北恒跟服务生走进了奇美拉餐厅里面。
果不其然，这个地方就是一个自成领域，已经被“主神的胃腑”完全支配了，或者说，这里就相当于“主神的胃腑”控制下的游戏副本，自己暂时无法在领域内使用其他权能。
餐厅里面的灯光晦暗不明，走廊大片阴影，四周宁谧，连空气都仿佛有点沉重，实在不像是正常餐厅会有的设计。
【懒惰】从北恒的影子中抬起了头，好奇又忌惮。祂不得不开始分析，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北恒没有管祂，因为他注意到走廊的墙壁上挂着一些奇怪的画，不，很大一部分都不能称为画，而是调查报告。比如说，某某文明记录，xx位面xx星球xx纪年，当地精灵族与巨人族间产生大矛盾，精灵族高层为了灭绝巨人，在巨人族赖以生存的食物上做了手段，几年后，巨人族灭绝，连骸骨都被精灵族消灭了个尽，彻底抹灭了巨人族在星球上存在过的历史。
再有一个文明记录，同样是该星球，只是时间不一样了，高度工业化的某国开发出某种超高效的农业化肥，在粮食危机的压力下，经过二十年的试验后，该化肥终于全线投入使用，开始的十年没有任何生灵吃出问题，然而到了第二个十年，问题突然就出现了，甚至爆发开来，无数生灵发生病变。调查结果称，该农业化肥是某个异种生灵特地设计来祸害该国的。
以食物生，因食物死。墙上不仅挂满了这些故事，还挂上了当时的照片和艺术绘画，只要是生灵，看到这些东西多少都会触目惊心，从而生发对食物安全的深切忧虑。
北恒之前没有了解过这些事情，现在了解才发现，文明或物种间的博弈还能有这么黑恶的手段，完全没有底线可言。
走到尽头，是一列豪华的电梯。
他们坐上电梯，一直升到了第十三楼，然后走了出来。
忽然，前面的服务员停下脚步，伸手指示着一扇门。
“先生，这边。”
白光照着服务员的侧颜，显得轮廓格外分明，眼神半明半暗，看起来颇不怀好意。
北恒走到那扇门前，停步一看，满目繁华。里面居然是宫廷般的高雅装潢，空间宽广，富丽堂皇，灯光如昼。
约一百多的生灵在里面就餐，位置分隔得很好，各自都不会影响到旁者，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大多比较低，基本都是温声细语，除了少数几个特别身份的生灵会讲话大声些，整个空间都还算比较安静。
北恒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画面，所以有些惊讶，事到如今才有了一种原来自己是来到了餐厅的感觉。
“先生，这边。”服务员再次说话，伸手指引向一个空位。
那是一个靠窗的位置，并非单人桌，而是一个双人桌的配置，餐厅毕竟是餐厅，很少会准备单人的桌子。
北恒发现，自己走进门檻后，餐厅内的一百多生灵同时看向了他，眼神里闪过了几分机械般的空洞感，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这里原先就是游戏副本，眼前的怪异都算是正常表现。
北恒若无其事地走进去，跟着服务员来到了桌位。那些生灵于是就不看他了，专心到自己面前的美食上。
礼尚往来，一路上，北恒也观察了一下他们桌子上的食物。
不过，那真的是食物吗，北恒感到诧异，可能他在料理上没有什么见识，属实想不到料理还能做得这么复杂。好看又好吃，这是可能同时实现的吗。
北恒还注意到，有的生灵是一家子来吃的，父母陪伴着孩子，相当温情地互相喂食，孩子时不时就叫唤母亲。
北恒呆了呆，很快就收回视线，不愿多想。回过神时，他就已经坐了下来，视线落在餐具上。
窗外是灰黑的城市景观，高楼林立，远处时不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十有八九是玩家群在厮杀。这个世界比较疯狂，npc完全不理玩家，就当他们是风景看，连新闻都不播玩家们的行动。
从进来这个领域到现在，自己没有触发到任何的游戏机制，真就是像普通客人一样来到了餐位。
北恒带着几分疑惑，但并不会轻举妄动，他看了看桌上的菜单，虽然只想点一杯白开水，但很可惜并没有，这上面都是各种名目的酒，度数还都极高，实在不是正常人喝的东西。哪怕北恒不是人，也不敢轻易尝试。
至于酒水之外的料理，北恒大致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能从料理名上想象到是什么料理的东西，全是各种奇怪比喻，什么血色浪漫，天长地久，就算是从来没有去过餐厅的北恒都知道这些料理名太怪了，好像遍地是雷。
难道对料理的选择也是一种游戏，北恒看了看守在桌边的服务员。
对方一副您怎么了吗的表情。北恒再看向其他桌位，其他生灵都仿佛对菜单熟知透底，指了指就让服务员记下了。
这仿佛是一种游戏规则，一旦问就会触发某个事件。
北恒想了想，复制了附近某个生灵的菜单，点了一份主食一份甜点和一瓶酒。
服务员很快记下，不久后就走了。
另一方面，外界好多玩家感到诧异。
“惊了，他真就是来吃饭的吗。”
“他毕竟是npc，吃个饭没什么吧？”
“不是，你们不觉得这个餐厅很诡异吗，为什么逃杀游戏会有这种地方，这很多余吧？”
“有道理，不过也可能是补全世界观而已吧？”
相对于玩家的npc认识，诸天神魔更偏向于认为画面中的人形是【懒惰】的附身。
之前那个一连撞碎几座山的亡神回过神来，又重新针对起了【懒惰】。
“可恶的深渊魔神，我要杀了祂！”
该亡神不停碎碎念，每句话的念出都伴随着一个境界的降落，但是祂完全没有关心。
这一幕震惊了不少玩家，他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见神的败坏，虽然那是亡神，但也多少映照出了真神的情况。人类司空见惯的□□对祂们而言仿佛是最致命的污染，哪怕只是一个念头，祂们都会因此堕落，错失本来的境界或者说果位。
而且仔细一看，那亡神的巨体还不停龟裂，虚光破碎，暴露出内里的狰狞情况，微观下，无数黑色的触手拼命伸展着，蛆虫横生。
神圣的表面，里面竟是如此的恶态，这个对比太悚然了。
好几个玩家都不敢直视，除了震惊之外，还有各种难言的心情，好像至今为止对神明的期待在此刻完全破灭了一样，心理上实在受不了。
实际上，那就是一具空有神圣外表的尸体而已，他们只是还没反应过来。
另一方面，【懒惰】一边观察，一边思考着各种事情。
紧接着，北恒发现服务员带来了一个新人，这个人是玩家，貌似是跟着他进来的，眼神一下就锁定了他，非常不善，但怎么看都是被派来试探情况的炮灰。
北恒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那个玩家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就被两个服务员抬出去了，没别的，他问了服务员料理名具体对应什么料理，所以暴毙了，就这么简单。
这算什么游戏机制，看氛围求生吗，有了真人验证后，北恒明白了大致的游戏规则，但他还没想到这个游戏怎样算通关，而“主神的胃腑”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思考时，又有生灵接连发出悲鸣，仔细一看，是一对情侣。
他们是吃着吃出事的，怎么看都是食物出了问题，把他们吃死了。
然而周围的生灵毫不在意，还指责道：“真是的，怎么可以剩菜呢？”
这个角度是北恒没有想到的。
服务员很快出现，利索地把他们抬走，收拾好桌位，迎接下一个客人。
果不其然，这一次又来了几个玩家，而且一进来就对北恒虎视眈眈。
虽然可以立刻杀光他们，但北恒没有出手，一是不想因此触发什么机制，二是得麻烦这些同志试探游戏机制。
又一个果不其然，只点了一样的食物的玩家当场暴毙，虽然点了多份料理，但只点了甜点的玩家也当场暴毙，只留下了跟北恒一样点了主食甜点加酒水的玩家。
“靠！这怎么搞的，连点餐都有游戏规则？吃个饭而已啊。”外界有玩家无法置信。
“不奇怪吧，都知道这个地方不对劲了，还不长点心眼，死的玩家都是自找的，到哪里就该守哪里的规则，哪怕那是一个‘餐厅’，懂吗。”
“这么一看，那个npc也是提前知道了这些规则吧，可是哪不好去非来这杀人餐厅？”
“因为好吃？”
“不，不简单。”
几分钟后，服务员端着餐盘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厨师模样的人形。
祂黑发白皮，身材修长，容貌清丽，像是一个中性或者无性的生灵，身上看不出来任何两性的特征，气质温和而收敛，暗金色的眼瞳透着几分神秘感，引人探究。
【懒惰】注意到这个存在的出现后，当场躲回了影子中，绕是老奸巨猾如祂也不禁瑟瑟发抖。
周围的生灵注意到祂出现之后，皆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不过好在直视祂并不会触发什么机制，北恒不仅平安无事，还跟祂对上了视线，祂微微一笑，眼里好像藏着深意，令人不寒而栗。
服务员将料理一件件拿下，动作无比恭敬，如同做着什么仪式，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连瞳仁都在发抖，无比恐惧。
北恒收回视线，看到桌上的料理后，他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诧异。
光从看相上，不可谓不普通，感觉就是普通的料理罢了，很像普通的家庭套餐，原本还想着会出现什么离奇的东西，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出乎意料。
这时，旁边厨师模样的人形忽然说话了。
“请问，方便同桌吗？”
祂站在一旁，语气十分礼貌，至少目前还没表现出哪里危险。
北恒转头看着祂，问道：“你……不是这里的厨师吗。”
“嗯，我是摩里斯，”祂点了点头，解释道：“厨师也是要进食的，不是吗？”
当前，其他位置都坐满了生灵，除了自己面前的空位。北恒虽然有点想说你只要等一等，很快就会有人暴毙空出位置了，再说你们餐厅后台也总会有可以吃饭的地方吧，但他的情商怎么也没有低到那个地步，这个厨师明显有所企图。
而且……北恒沉默半响，然后点头了。
“非常感谢。”
祂真就坐在了对面，视线自然地看了过来。
权能几乎全被隔绝的现在，北恒暂时看不出对方是什么存在，但从周围生灵的服务员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对方至少会是这个餐厅游戏里相当可怕的存在。
“先生，可以冒昧问一句吗？”摩里斯突然道。
什么，北恒沉默半响才点头。
“您觉得……身体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