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 132 章
萨特有时候直觉惊人。
北恒会尤其注意在萨特面前隐藏自己, 但即使如此，萨特还是会看过来，这已经不能说是某种习惯或本能了, 简直像是某种命运一样的东西, 超越了任何的手段阻拦。
无言的静默中，擦了擦桌上的酒渍，北恒将酒杯里的酒一起倒了，太满的杯不适合递给客人, 然而倒一半再递过去, 就太不礼貌了。
而萨特一直看着，仿佛在发呆。
北恒明明拥有可以读取玩家心思的能力, 却也读不到萨特这时候在想什么，很可能萨特现在确实什么都没想, 真的在发呆, 非常出神。
其实, 北恒看萨特时，偶尔会想起未来的那个萨特，当时对方说着一定会来迎接的话，浑身染血如同修罗，接着就毅然自毁了分灵。实话说，那一幕着实在北恒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属于不可能忘记的那种记忆，北恒时不时还会回想起来，记忆犹新。
北恒不记人类的外貌，因为只要条件允许，玩家可以任意修改外貌，经常会变的东西着实没有必要记住, 他自【幽蓝诡城】后，看事物都习惯先看他们的灵魂。但尽管看见，也未必能鉴别出什么，只能说记住了形态，而即使在他目前为止见过的所有灵魂形态当中，萨特都是极为特殊的，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其实，玩家的实力不会像囤物一样不停积累，它总是波动的，或高或低，受心态影响也大，有时候如果心境出大问题，一落千丈也是可能的，虽然思维生物们总是会希望得到就是永远得到，不会失去，但无限世界却要求思维生物的实力必须匹配相应的精神水平，虽然这个规则有时候也不绝对，只是一个大致的情况。
在这个意义上，萨特的成长如同奇迹，好像即使在无限世界这么多年的历史上，萨特都是非常特别的一例，奇迹总是无法解释的，所以北恒逐渐放弃了在萨特身上寻找合理性，而且……说不定原因其实已经摆在眼前了，只是自己还体会不到其中的道理。
北恒思考时，袖口的黑蛇偷偷冒出了头，金眸直勾勾地看着萨特，先是观察了几秒，后点了点头，好像看中了什么一样，大大的竖瞳透着奇异的辉光，就差把满意说出口了。
当祂这么想时，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力量刻印在了萨特身上，但是萨特毫无察觉，可能还在发呆。
北恒注意到这异变，收手把黑蛇按了回去，并问祂做了什么。
黑蛇有点无辜，表示祂只是允许那个人类学习自己的权能了而已。北恒感到惊讶，沉默了半响。跟左瞳不一样，黑蛇似乎不会排斥人类，又或者说，在祂们看来，信徒是不一样的存在，信仰的层次越高，祂们就越亲近那个生命，愿意给予其力量。
北恒这么想的逻辑没错，但他忽略了教皇，教皇的信仰也毋庸置疑，但却没有受到祂们的认可，其中的理由是什么呢，如果问左瞳的话，左瞳也许会老实说，不能排除祂们有嫉妒的成分，另外，教皇的情况复杂多了，他并不是单纯的人类。
这时，百变又走了过来，坐在隔壁，奇怪地问萨特：“哎，你怎么又留下来了？”
“……”萨特好像有点回过神了，然而视线纹丝不动。
“哈哈，你也太执着了，上次是不是也这样过？”墨睢也走了过来，眼神时不时看向吧台旁的北恒。
北恒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默不作声。
墨睢果然定睛看过来，说道：“老板，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哥性格比较奇怪，可能是太入神了，没注意到时间。”
“没事，时间还早，”北恒摇头，淡然道：“只是可惜我这里不是彻夜开放的，不能让你们尽兴。”
百变被声音吸引了，视线也投向北恒，忍不住观察起来。
“哪有，熬夜毕竟不好，成年人也需要保重身体嘛。”墨睢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听起来多少有几分想打开话题的感觉。
“是，”北恒点头，“你们要保重身体。”
这话听得多少有几分意味深长，百变顿了顿。
然而这时，萨特忽然站起，单手就把百变抓了起来。
“诶！要走了！？我还想跟老板聊天！”百变有点懵。
墨睢也面露惊讶，但是他们都走了，他也没有要留下的理由了，无奈，墨睢也只好道别，跟着走了。
这时，背后的人忽然说了一句。
“黑衣的小哥。”
萨特当场站住了，三人之中只有他是黑衣的。
“欢迎下次光临。”北恒看着他们的背影，平静地说道。
“……！”
萨特立刻转身，目光炯然。
旁边百变歪了歪头，墨睢则瞪大了眼睛，好像很不可思议一样。
“老板，还有我们呢！”百变接道。
“当然，都欢迎。”北恒点头。
商家欢迎顾客再次光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这一幕却有点震撼人心，仿佛是什么预兆一样，透着不可思议的神秘氛围。
可能有时候就是这样，人总是会期待温情的世界，好像唯有温情的世界才能栖息。
“一定会的。”
沉默了整整一个晚上的萨特突然开口说话了，语气十分绝对，好像做着什么超越性命的约定。
墨睢若有所思，眼神沉了沉。
百变左看右看，有点不解这个气氛。
但萨特回头就把他拉走了。
“怎么感觉就我在状态外？”百变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喝多了，导致思维都不清楚了。
“百变，你最近怎么越来越谐了。”墨睢半路调侃了一句。
“谐？什么谐？”百变不敢招惹萨特，对付墨睢还是有一手的，“可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是是是，百人斩？还是千人斩？”墨睢仿佛在思考。
“哼，老子是名留历史的杀人狂！”百变咬牙道。
“那就好，很快你的杀人技术就要派上用场了。”
墨睢没良心地笑了笑，当然，他的表情很快收了起来，开始严肃思考。
“神战也可以看作是人成神的机会争夺吧，诸神只是投资方，从游戏本身来看，玩家方的赢者无论如何都赚到了。”
“一个文明都尚且造不出一尊真神，这个机会可以说千载难逢了？”百变道。
“怎么，你不感兴趣吗？”墨睢转头问。
“暂时体会不到吧，我所在的世界主流文化不是那么看重永恒或长生，就算突然跟我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想，你呢。”
“我的世界……”墨睢思考了下，“虽然未必人人都会想，但如果白白的机会放在眼前，我想如果一个人足够无牵挂，这个人一定会想要长生的吧。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到了，有限不一定会向往无限，然而一旦体会到无限之后，可能就受不了有限的苦了。”
墨睢说的是那些亡神参与【神战】的原因。
“求生冲动会把祂们逼疯，到时候还真不知道祂们会使出什么手段，哪怕我们调查到了那么多情报，眼下看来也还是太多未知数了，你能理解吗？是一种量级的对比压制，就好像独自仰望巨峰一样，说实话，我没有十足的自信。”
路灯之下，墨睢的面部轮廓被照得各外分明，看起来更严肃了。
百变沉默了半秒，当即猛地一拍墨睢的肩膀。
“你一个人想那么多做什么，有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分析啊！你总不可能不知道连我这种杀人狂都懂的道理吧。”
墨睢呆了呆，然后摸了摸脑袋道：“确实，大家可比我厉害多了。”
百变一听差点翻了个白眼，怒道：“再多说一句，我砍人了！”
“可别可别。”墨睢怕了。
后面的萨特一路看着他们，沉默不语，但如果有人在一旁观察，这个人也许就会发现，萨特的眼神、气息、存在氛围都发生了变化，一直令人悚然的恐怖杀气逐渐收了起来，内化到了精神里侧，整个人仿佛返璞归真，变得格外内敛，毫无存在感，隐进了空气之中。
他好像再次升华了，眼神坚定不移，仅仅注视着那个唯一，虔诚而热切。
与此同时，就如同回应他的心情一样，他周围的空间隐隐发生了波动，那显然是权能的力量显现。
感知到他们的走远，北恒把黑蛇抓了出来，定睛看着祂。
黑蛇垂着头，好像一个等待被父母教训的孩子，金色的眸子微微发抖，祂好像真对北恒发自本能的畏惧。
“没事，我不是要怪你，只是要问清楚，刚刚那个会不会有危害。”北恒道。
黑蛇立刻抬头，然后迅速摇头，表示说，不会不会，怎么可能有危害呢！人类不是都想要嘛！
糯米团也爬了出来，压着黑蛇的尾巴，好像在对黑蛇说笨蛋。
接着，幻化出来的左瞳幽幽地看了黑蛇一眼，半分责备半分无奈，其实祂本来就在考虑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北恒，没想到黑蛇直接给说了，这家伙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做事都没有思考。
“没有危害就好。”北恒有些思考，道：“那个力量是不是需要你们认可，才能允许他们学？”
黑蛇很快振奋精神，连连点头了，然而左瞳瞪了祂一眼，黑蛇马上又缩了缩。
与极力避免北恒跟其他存在发生关系的左瞳不同，黑蛇还没有那个意识，所以其实不知道左瞳在担心什么，祂的爱好喜恶都很明显，会直接表达。
“看来又多了一个手段，虽然有点局限，但对付神魔，确实得要那个等级的力量，目前的试炼暂时只会帮他们提高个人能力。”
思考的北恒没有注意到祂们的视线交错，在他的印象中，祂们总是喜欢打闹，这属于日常相处。
“只不过……力量与信仰挂钩，这对于敌方那些玩家来说，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北恒想了想，便问左瞳能不能再开一次试炼，不试炼别的，只试炼信这个环节。
左瞳顿了顿，然后点头了，祂提醒北恒，表示这个试炼展开的话，北恒很可能……会看见一些不想看见的事情，因为人的信仰总是不稳定的，就像水一样，万千变化，而里面参杂的内容更是极为复杂，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自身的欲望必然重于对他者的信仰，不可能有纯粹的信仰。
“没关系，”北恒摇了摇头，道：“只是看看他们能否再加强一下。”
这话里可以听出来，北恒明显并不在意别人是否信仰自己，大多数情况下，他只会在意实力以及手段的问题，因为他打从心底认为自己又不是神，应该不属于信仰的对象，不过……对于过于强烈而纯粹的信念，他也会感到震撼，印象深刻，尤为珍惜。
因为……那样的灵魂会格外美好，会让自己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不由得心生……怜爱。
等等，什么怜爱？回过神的北恒呆了呆，很快扼住了自己的想法，又认为自己是受了神性影响。
左瞳眼里透着几分担忧。
“不管是为了什么，私欲也无所谓，毕竟有目标才有动力，这一次的试炼，着重点就在于让他们看清内心的所求，认清自己吧。”北恒对左瞳道。
左瞳点了点头，同时祂还提议使用【懒惰】和【色欲】。
祂们作为深渊魔神，在蛊惑人心上不得不说是老手，可以节约一些力气。
“【色欲】看起来还小，祂可能发挥得好自身的力量吗？”北恒想起召唤空间那里【色欲】的各种幼稚举动，说实话【色欲】简直就跟突然拥有了强大力量的人类少年差不多，心性有点问题。
不过左瞳很快表示，只要祂是【色欲】就行了。
“嗯，”北恒没有问题了，点头道：“那就这样。”
左瞳很快又抓着黑蛇走了。
其实左瞳还有些话没说，比如说【色欲】上一个意识做的一些事情，【色欲】会直到最近才诞生出新意识是有理由的，祂上个意识被教皇杀得太狠，这才导致祂好久都没有再生。至于为什么教皇会这么厌恶祂，无非就是因为祂最能挑拨离间，而且最能把玩欲望。教皇的精神分裂其实就是祂一手策划而出的结果，当然祂的目的可不止如此，祂本来的目的是通过教皇，将主神拉下神坛，然而明显失败了，自己也付出了死亡的代价。
当年的【色欲】极为强大，可以说深渊在【诸神黄昏】三分之一的成果都是祂打下的，可见其之恐怖。虽然现在变成这样了，但要让祂回到当年的状态，其实也容易。
连【色欲】都过不了的话，别说对神的信仰，就连个人的信念也绝无可能坚持到底。
左瞳提起了精神，祂从不在试炼上放水，而且考虑到敌方是那个东西，到时候肯定会有那种机制，祂还不得不将试炼抬高一个层次，让玩家们做好应对那种机制的准备。
时间不多了，试炼的准备期间，左瞳留意地看了萨特等人一眼，单独给萨特加强了好几个层次，另外好几个人也被祂专门设置了，低的反正他们也都能过，形不成试炼。
就这样吧。左瞳拉着黑蛇，表示要开始了，而且这一次不能提醒他们试炼的存在，皆当一切是一场梦，所以要制造多个梦境空间。
黑蛇委屈地看了祂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黑蛇也知道，左瞳虽然看起来严厉，但一直以来的做法在神魔的领域内其实算是十分温和的。
左瞳没有在看祂，实话说，对于这些玩家们可能给出什么结果，左瞳还是有点期待的。
试炼开始后，左瞳同步把梦的直播给到了北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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