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 110 章
北恒视线看回皇帝, 只见皇帝面色黑沉，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情。
皇帝看到北恒的眼神，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罕见地产生了怒意, 突然倾述了大段话。
“你不想要快乐吗？快乐有什么不对，凭什么就要被禁止，我的母后就因为爱上了我父亲之外的人, 我的叔父，被我父亲杀了！为什么要杀啊，她喜欢什么让她喜欢就行了啊，凭什么规定一个人一生不能变心？随便爱啊，随便追求快乐啊, 人生来就是自由的啊！为什么非得听什么教会的话给自己的人性套上枷锁？愚不可及！我烦教会的禁欲思想太久了, 我恨不得扒下他们的皮，让他们露出自己的本质！”
他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语音中伴随着极为强大的言灵，且不论认不认同，精神数值少于3000的玩家听完这串话, 绝对会被皇帝的唯乐主义思想所蛊惑, 精神被侵蚀劣化，意志奔溃，成为皇帝口中最会追求快乐的奴隶。
皇帝在发动了游戏机制失效之后, 立刻就对北恒用了黑魔法的手段, 说明他已经动了真格。
可是，北恒一动不动，余光看着皇帝，心想看来之前那个奇怪公爵并非浑然天成, 而是来自这个皇帝的观念灌输。
这是第一次，北恒开口，平淡地说出了一个显然的问题。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皇帝有一瞬整个人都呆滞了，怀疑道：“你没有人性？”
他仿佛才发觉了问题，他一路向这个人展示各种欲望，但这个人依然不为所动，好像都没看到，甚至还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在讲什么荒谬奇谈。
至今为止，没有人有过这种反应，哪怕是禁欲到极致的祭祀，看到那些景象，听到他的话，他们尽管会否定，但眼神或多或少都会出现动摇。可是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他就像没有这些概念而已，他听你讲这么多，哪怕是丝毫的共鸣都不曾有，他根本就没有那些想法，他好像完全空心，作为人来说只有思维，没有□□。
皇帝盯着北恒，仿佛要看穿对面这个人的正体。
北恒沉默着，没有否定皇帝的说法，因为无关他自己想不想做人，现实却已经一步步告诉他，他并不是人类，在根本上就跟白色大楼的玩家相异，分别处于两条平行线，若非奇迹，不可能交叉相遇。幽魂海这个地方，毕竟就是跟玩家世界完全平行的，以前他是玩家世界的观众，现在其实也差不了多少，终究是距离太远。
自己就像一个不小心混进人世的幽灵，绝对立场上的异类。从接受了系统任务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成了玩家以及整个无限世界的敌人，任何生灵都想杀死自己夺取主神的权柄，这个立场要求他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有人性，不可以有破绽，否则就是崩盘。
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情况，对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有过预见，但总不可能是自己想选择的这种立场。北恒想到这里，面色有点沉。
而这也是第一次，皇帝见到有人被否定人性时能淡然处之，看起来事不关己。
皇帝隐隐怒火攻心，面色已经完全变了，机制不起效黑魔法不起效，其他精神蛊惑手段估计也对这个人无效。
精神手段不行，那就。皇帝眸色阴暗，忽然抬手，没有任何预兆地伸向北恒。
他终于要动手了。
北恒有所预见，丝毫不慌，看着皇帝的手即将贴近脸边，他眸色突然变了。
关卡时间19：00，地上潜伏于皇宫内外，准备袭击皇宫的玩家全神贯注，就等着某个信号。
与此同时，提前设置好的连环爆炸爆发，皇宫前殿那块地突然间就被炸得如同发生了大型地震。
“草，这个信号够响啊！”
“好家伙，他居然能提前铺这么多炸弹，诶，可能是火药？”
“还想个屁，还不快杀进去！”
玩家顿时齐心，一批一批地杀进了皇宫，见到黑魔法师就立刻砍上一刀。
同时，皇宫内的黑魔法师实力也极为强大，还有精专神术的大量祭祀坐镇。
身上被植入魔核的玩家面对他们起码实力大削六七成，一旦厮杀起来，尽管他们准备周到，而对面是被迫受敌，他们也还是吃不了太多甜头，总得要搏命！
“可恶啊，这群魔鬼搞什么啊，居然联手杀向皇宫，他们有那么团结么。”骑士团团长气得面容扭曲。
“对对，这事就离谱。”关键时刻宰相墨睢演技有点炸裂。
“正好杀光他们，反逆的凶徒统统该死！”一个红衣主教走出大殿台前，当场就发动了驻地大型魔法阵。废话，这里可是皇宫，没有点防御措施对敌措施怎么可能！
对面玩家中强大的几个单体玩家当然提前锁定了各自要对付的敌人。
仅是几秒间而已，方圆几百米转眼就杀成一片，到处刀光剑影，建筑物一栋接一栋崩塌，碎石滚滚，尘土冲天。
“变态皇帝在哪里，老子一定要灭了这混蛋！”
“逆贼，就凭你们！”
才一开始，双方人数就各自减少了几百人，厮杀之猛烈凶残，光是看那些尸体四分五裂的形样就能知道。
“一群逆贼！你们竟敢蔑视皇威！”红衣主教怒火中烧，当场就掀了一个大手段【强制升华】。
只见一阵血光扑过大地，冷风从地下冲上，魔核的侵蚀效果被他催化到了最恐怖的境地！
“啊啊啊啊。”有玩家当场就滚在了地上，皮肤变得灰黑，头部长出犀角，爆发出无比凶恶的气息，整个人都像兽化了。而这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了现场几千个玩家身上。
“死死死，都去死！”骑士团团长势如猛虎，脸上喷满了血，手中挥舞的巨剑只是一个横劈而已，就将三个玩家当场腰斩。论纯粹肉身数值，骑士团团长估计高于关卡中所有的玩家。
对面玩家的吾弦皱了皱眉，换了奇奥斯上场。他们这届玩家属实比较倒霉，原本以为帝都内其他还有几个无限榜前百会过来会战，结果今天到场才发现，居然他妈的就剩下了他们两个，多少有点离谱。
“集中攻击，先把前殿那几个麻烦的npc端了！”奇奥斯大声怒喝，全场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丫的放马过来！”骑士团团长怒目圆瞪，浑身血气翻涌。
仅仅十几秒的时间而已，地上便打成了一片。
而地下，北恒反手抓住了皇帝的手，还没有发力就几乎将皇帝的手骨抓碎。
皇帝嘴角带笑，刚要继续，却注意到了地上的动静。
时机成熟了。
北恒立刻让糯米团把皇帝转移出地下宫殿，丢去杀得最激烈的玩家阵营前方，尤其是奇奥斯面前。
这个变动几乎吓到了地上的敌我两方，还有皇帝本人。
皇帝面露惊愕，完全没想到这个展开。
糯米团平时天真可爱，但对敌人毫不留情，祂实施的是“空间转移”的指令，但祂做的却是直接将皇帝肉身撕碎了，导致皇帝不得不开场就用出了血文字。
而奇奥斯不愧是无限榜前百，看着从天而降的皇帝，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再次发出怒吼：“对实力有自信的集中对付皇帝！”与此同时，他还心道，这绝对是那个发出广播的玩家做的，大礼连发啊。
“好！灭了皇帝！”
“谁手上有对深渊存在的道具，这时候就不要小气了，开局轰死他！”
“必须的！”
北恒只看了一眼外面的战场，即使他不说，白色大楼的玩家也知道外面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引导玩家灭杀npc，平衡战力，再暗中消灭玩家。
北恒转眼，肉眼无意间扫过了身旁一些人的污秽景象，面色有点难看。异性也就罢了，还有同性，皇帝也太丧心病狂了。
其实那不是同不同性的问题，问题在于反抗权威、反抗教会，皇帝需要通过反抗现行戒律，来感受自身的叛逆性，存在感。假设世道流行同性恋，那么皇帝就会大肆搞异性恋，总言之，皇帝无论如何都想跟主流道统作对抗，从中彰显自己独一无二的权威创见。
教会的戒律确实不可能绝对正确，那也不是正神定下来的，而是之前某一任教皇的偏见，皇帝这从极端走向极端，其实没有落到问题的实质。
北恒摇了摇头，他有点感觉皇帝像是叛逆期的孩子，虽然根本不在那个年龄，但这些都不重要了，皇帝就先交给玩家对付，现在的问题是教皇还是没有见出手，教皇到底在等什么时机。
北恒转头看向罗斯特那边的情况，罗斯特已经在与黑魔法师搏斗，看上去是赶上了。北恒没有立刻过去帮忙，而是先放缓思维，思考教皇的事情。
自己在斗兽场明面出手这件事，不仅是想提前挖出皇帝的手牌和皇帝身份，同时，还是对教皇的挑衅。
实际上，北恒是在以自身为诱饵，让在暗面关注事态的教皇注意到他的存在，逼迫教皇出手，从而像对付皇帝一样，提前引出教皇和他的手段，到时候就算牺牲这具身体，只要能知道教皇这个关键敌人的情报，也不算亏。也是因此，北恒才没有让白色大楼的玩家来执行救出维吉尔的任务，而是选择冒险自身前往。
没有比隐藏中且随时都可能在看你的敌人更麻烦的存在，北恒自己就经常扮演这种角色，当然知道所谓上帝视角的天然优越性。
可是尽管自己潜入地下宫殿，设局引导npc跟玩家开战，做了这么多事，教皇也没有出手。
教皇是在等自己露出致命破绽吗，还是说自己对教皇的预防从头到尾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以教皇的精神状态，根本没可能想那么多？教皇连主神的人形都能错认成主神，就算主神本体出现在他面前，他都未必认得出来，这么严重的精神分裂下，他有可能这么隐忍地等敌人露出破绽再动手吗？
北恒依旧是想不透这其中的逻辑，尤其是教皇和维吉尔之间的关系。
这时，北恒注意到了地面传来的声音，低眼一看，看到了一个双手双腿被砍断，却还是拼命向前爬动的……人类，他是隔壁的囚室里面的玩家，被残忍地折磨了一天半之久，精神奔溃，灵魂一片污浊，完全没有了人类该有的样子。
“求、求你、杀、杀了我。”他双目失明，却凭着感觉知道有人站在那里，向自己投以了视线。
“求…求你。”
北恒看着他，眼神闪过几分复杂，然后定格在了某种父辈似的责备眼神上，不知不觉地说了一句。
“傻孩子，怎么能求关卡boss。”
地面的人愣了愣，忽然心神剧震。
但是北恒说完，立刻就将他杀了，而且一路杀了过去，地下宫殿转眼间也跟地上一样血流成河。
说实话，北恒在进入这个关卡以来就下意识地排斥正神的神格，因为他隐约感觉得到正神的神格善性的成分太大，如果说【天父】对祂的孩子是一种原始的爱，那正神对祂的孩子就是一种近似奉献的、无差别的爱，祂甚至也在关心玩家，可以说，祂对人类的关怀完全过线了，那种过线…很可能就会导致自身的毁灭，与北恒自身的立场是格格不入的，所以北恒才下意识排斥祂的神格转化。
听说有些副本游戏里，善神npc甚至会放水给玩家赢，那样就更麻烦了。
然而矛盾的是，他如果一直不愿意转化成真正的关卡boss的话，他就无法真正使用关卡boss的力量，结束这个身体回到真身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出现无法兼容的情况。
这个隐患，北恒一时间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与此同时，视界中的罗斯特终于将殿堂里的所有黑魔法师都杀了。
北恒推门出现在现场，与吓了一跳的罗斯特一瞬就对视了。
“文森特先生，你来的…真及时啊。”罗斯特重重地缓了口气，这时候的他已经快要全身无力了，刚刚跟黑魔法师搏杀时的英勇像是假的一样，他单手扶着石桌，视线落在维吉尔身上。
看到维吉尔均匀呼吸，好像睡在美梦中，作为父亲的罗斯特露出了笑容，十年这么久，他终于跟自己的亲生孩子重逢了。
“辛苦你了。”北恒走进大殿，从地面没有完全死透的黑魔法师信息体脑子里，拿到了关于至高刻印如何打开等情报。
果不其然，这些黑魔法师都是【强欲】的信徒，他们要召唤的魔神也果然就是【强欲】。
“哈哈，文森特先生才是，没有你，我甚至都走不出地牢。”罗斯特缓步走向熟睡中的维吉尔，将维吉尔身上的符咒一张张撕下。
但维吉尔身上贴的符咒太多了，一时间撕不完。
糯米团趁机跑到了北恒肩膀上，北恒戳了戳祂的脑袋，夸祂这次做的好。糯米团晃头晃脑，身旁仿佛开出了桃花。
“文森特先生遇见的维吉尔是个什么样的孩子？”看着维吉尔的睡颜，罗斯特有点回忆上头，忍不住聊起了天。
“他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在我有难的时候第一时间帮助了我。他母亲卧病在床多年，他不离不弃，小小年纪就想办法谋生，坚强勇敢，而且非常懂事。”北恒客观总结。
罗斯特动作一滞，露出了无比惊讶的表情。
不知为何，看到罗斯特的表情，北恒忽然间感觉哪里不对劲。
接着，罗斯特感慨道：“其实维吉尔三岁的时候就很调皮，经常伤害动物，跟小朋友们打架，街头恶作剧总少不了他，我当时很担心他，一有时间就带他去教堂感受神明教化，可他还是不肯听我的话，没想到十年过去，维吉尔这孩子懂事了这么多。”
听到这里，北恒皱眉，心中跳出一个不详的预感，当即问道：“你说的‘当时’，是至高刻印刻入之前，还是之后？”
罗斯特在撕维吉尔身上最后一张符文，转头看向北恒，有点奇怪道：“文森特先生怎么关注这么细节的问题？我说的当然是之前，维吉尔还没有刻入至高刻印的时候。”
北恒顿时发怔，因为联想到了非常不好的可能性。
而这时，罗斯特不仅撕掉了维吉尔身上最后一张封印符文，还用言灵把熟睡的维吉尔唤醒了。
北恒看着这一幕，瞬间想到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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