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沉默之中。
萨特盯着这个人。
同时, 医生也盯着萨特。
他们互相都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因为一旦外位面者到了另一个位面，其本人就会被无限系统模糊化, 这种认知模糊不只是一方的事, 双方都是同样的。
另外，医生那边也还只是用以位面穿梭的分灵，远不是完成体，所以存在很不稳定, 容易失控, 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到，他极为偏激。
他们两人各站一方，但都在各自身上都感应到了相近的气息。
相近，但不一致，或者说方向上的不同，这个差异在哪里，为什么会存在差异。
他们几乎同时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而这就是他们陷入沉默的原因。
就在此时。
“难道、难道……”疯狂的医生先说话了。
他每个音节的发出，都会使得周围的空间发生扭曲，他的脚下甚至延伸出大幅的斑驳黑影，如同深渊海怪的多重触手。
那影子下面埋着厉鬼, 还浮出了森森白骨, 回荡着万千鬼魂的惨叫声。
这个人究竟杀了多少人？白色大楼的玩家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说没吓到都是假的, 没在现场却依然迎面而来的压迫感简直叫人胆寒。
“靠，对面那个人是真的外来者？”
“我去，外来者原来真的有啊，我还是第一次见！”
“那这个情况该怎么啊？救命, 我好担心萨特小哥啊啊啊！”
画面中，萨特死死盯着那个医生，无视了其脚下的万千恶鬼，他只在意一件事，那就是对方究竟是什么存在，与那位是什么关系。
而对面，医生缓步走来，同时眸中流露出了沉重的哀痛，他好像是完全的自我中心，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放出的厉鬼。
他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而且表情变得更加扭曲。
“是你、是你们夺走了吗……”
医生的语气中暴露出极为可怖的恨意，好像恨不得立刻就将对面的萨特灭杀，啃骨噬肉。
萨特一时间还理解不了这个人在说什么，一个陌生人突然对你倾泻恨意，估计任何人都不能理解。
白色大楼的人也是一脸懵逼，都在想这个外来者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认识萨特不成？
但是，医生好像根本没发现萨特疑惑的表情，仍然在自说自话。
“啊…果然是……没有被抛弃……是你…是你们……”
他的语气中带着怀念、感动、虔诚等很多复杂的情绪，让听者很难想象他究竟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状态，但即使想象不了，现场或者看直播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对面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萨特顿时提高了警惕。
与此同时，医生瞳孔骤缩，双手抓脸，暴怒无法自拔，吼道：“你们一定对吾神有所图，你们该死！”
他脚下的千百厉鬼爆发而起，几乎瞬杀至萨特身前，当场就要命。
萨特正要反应，而神殿会议室的人比他反应还快了一秒。
墨睢紧急将萨特撤离现场，医生放出的厉鬼扑杀而空，发出瘆人的嘶叫，恐怖的音浪直接将以其为圆心半径一百米内的建筑当场轰碎。
白色大楼的人一看头皮发麻。
撤离萨特是神殿会议室内大部分人的统一意见，他们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同寻常。
“真来了外位面的人？”墨睢站了起来，面露震惊。
“你认识吗？”娟儿转头问奥兰。
奥兰虽然没有去过其他位面，但好歹去过几次跨位面级别的副本，百变也同样。他们这些专研战斗技巧的人，不可能与外位面的人没有接触，应该认识部分外位面的强者。
“不认识，没见过。”回过神来的奥兰摇了摇头，不得不说，那个医生模样的人确实有点离谱，不好对付。
百变也跟着摇头，“没见过，他没有出现在【通天塔】。”
发现到自己被召回来的萨特走了过来，对墨睢道：“但他很强，而且身上有神域的气息，应该跟那位有一定关系。”
萨特或许会有点不满墨睢他们撤走自己，但他稍一想就知道，墨睢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在未知对面底细之前，确实不应该动手。
“在那位没有表示之前，我们不应该跟他为敌。”萨特又道。
会议室内的一众人面面相觑，显然，经萨特这一说，眼下这个事件就超过了他们的权限范围。
“也许，是同伴也说不定？”猎奇者摸了摸下巴，心中生发奇思。
他们只知道那位的现在，对那位的过去除了传闻之外一无所知。
“但是对面倒已经视我们为敌了。”莫斯叹了叹气，这个事情他们全员都是一头雾水。
“他是那位的信徒，而我们也是……”墨睢说到一半，眼神微变。
这时，奥兰突然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黑暗教会……”
“什么？”百变诧异道。
“那个不是传说吗？真的有吗？”就连娟儿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其实都不怎么相信那位的存在，所以相应地，他们也不怎么关心那个号称崇拜那位的教会，现在再回想起来，他们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黑暗教会是很神秘的组织，露出的情报比无限系统本身还少，他们基地在哪里，具体有几人，什么教旨等，一切都是迷。
一个在无限世界强者间比较广泛流传的传闻说，黑暗教会的基地在所有位面之外，在一个名为方舟的地方。
而关于那个地方的传说更是离奇，奥兰想起了【通天塔】某个前辈的话。
当时，那个自称在无限世界活了快一千年的前辈说，方舟是存在的，那个地方独立于所有时空，有点像某些神级副本，但不是副本，而是真实存在的一个地方，那里曾经出现过神明。
奥兰当时没怎么想，现在想起来恨不得重新把这个前辈找回来，问一问究竟是什么回事。
“如果真的是黑暗教会的话，可能事情会很麻烦吧，我之前也有听说过一些传闻，比如说位面大屠戮……”雇佣兵工会的会长杰克斯说到一半，想起刚刚那个人的疯狂举动，不得不感到头皮发麻。
神殿会议室顿时陷入了沉默。
部分人在思考黑暗教会，部分人则是在反思自己，那个疯子说的话，其实多少也说中了他们的内心，他们之中，除了萨特，有几人是对神明无所图的吗。
神权无所不能，一个如此万能的存在，除了纯信仰，一旦知道神是真实存在的，无限世界里会有人不想对神祈愿，让神实现他的愿望吗。
不过很快，墨睢打破了现场的沉默，说道：“这件事就等那位下指示吧，我们尽量跟对方保持距离，圆桌现在才除了两人，眼下的任务最重要。”
众人立刻点头。
·
他们的决策被隔壁的左瞳看在眼里。
左瞳眨了眨眼，先是看了一眼萨特，后再看了一眼位面下面的医生，祂顿了顿，好像在对比什么，三秒之后才移开视线，好像在思考。
糯米团拍了拍左瞳，表示疑惑。
左瞳看向糯米团，摇了摇头，再点了点头。
糯米团笑了，身上的光芒顿时亮了起来，祂听从左瞳的说法运转力量，很快就有了起效，解放度达到了3，祂可开心啦。
左瞳戳戳糯米团的脑袋，让祂不要得意忘形。
糯米团晃头晃脑，依然在傻笑。
祂们好像知道了什么，所以也同样地认为北恒也知道。
然而事实上，北恒不知道。
左瞳转播到北恒这里的画面有延迟，北恒看完萨特与医生的对峙时，上面的会议室已经差不多达成了统一意见，将问题给到了自己。
“嗯……”北恒心中疑惑很大，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医生，他完全没有记忆，尽管转播的画面里对方的脸也是模糊的，但他记忆里，应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
对方会是主神的信徒吗，北恒思考了一下，自己不是主神，如果被主神真正的信徒发现，肯定会招来怒火吧。黑暗教会他之前没有听说过，但大致可以从传闻中推断出来，那是一个纵横无限世界的神秘组织，成员数量不知，但以这位医生为例，进行推导的话，恐怕也是人人都身怀绝技，无比强大。
现在明显不是跟他们为敌的时候，甚至如果可能的话，就应该永远避开他们。
北恒一边思考，一边看着左瞳转播过来的画面。
这个时候，医生在城市中的疯狂举动也没有停止，他的影子里冲出了更多的厉鬼。
厉鬼如同黑浪，四处冲涌，它们都在寻找或者感应目标存在。
“……是你们，是你们！”医生怒不可遏，眼看着已经疯到了失控。
城里的npc 们都被吓死了，全员躲回房间。但也许是医生的授意，这些厉鬼居然没有怎么伤害npc，几乎全都奔向玩家。
“你们……是好的回忆。”面色惨白的医生低着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好像是在评价npc，他对没有灵魂的npc 反而表现出了“善意”，对玩家却是深恶痛绝，恨不得灭了所有。
“丑恶的东西，不纯之物，统统该死！”
医生视线锁定一个玩家，血眸暴出杀气，该玩家立刻吓得原地摔倒，下一秒还直接晕死。
看到这个场面，无限系统高层的系统001都呆滞了。
而北恒看着这一幕，依然还在思考，他发现这个人好像也不受规则控制，可以无限制地使用作为玩家的力量，另外，这个人好像还不是完成体。
现场玩家都被吓惨了，无论强弱者，各个都用了都市转移，逃离到其他城市。
论坛上还在怀疑外位面者不过是传闻的玩家当即修正了自己的认知。
「草！我的妈啊，外位面真的来人了！！！」
「救命啊，那到底是什么人？他真的是玩家吗？为什么我感觉我跟他根本不是一个生物！」
「我他妈见鬼了，他那个是什么能力，身上带着这么多厉鬼，我都快吓晕了」
「大工会救命啊，快来人对付外来者啊」
无限论坛上的网民一片悲嚎，在这一催化剂的影响下，娟儿计划下的虚拟工会居然顺应时势成立了。
白色大楼的玩家一边担心事态的发展，一边惊讶不已，没想到己方的策略居然这么顺利地一一走进现实。
墨睢本来的策略中，第二第三阶段，他们要把舆论中的外来人演绎出来，成为那位的敌人，以加强可信度。但是没想到，外面真的来了人，而且一来就弄出这么大的阵势，打破了所有玩家的怀疑，让所有玩家不得不相信，也不得不认识到他们身处危难之际。无论强弱，他们处在现在副本系统没有修复好的现在，就都是无路可逃的，只能乖乖留在位面，任对方宰杀。
“这是好机会啊。”陈飞逸忍不住道。
与此同时，奥林匹斯工会和暮色工会的高层也注意到了这些情况。
奥林匹斯工会高层会议现场，其会长愤怒地站起身，怒骂道：“靠，怎么这么突然，你们都没提前查到什么吗！”
参谋低头道：“之前大陆边缘发生过高层暗杀事件，但我想此事有蹊跷，还有待查证，所以没有及时上报。”
会长怒瞪双眼，斥道：“给我查！我要知道他是怎么来的！还有怎么对付他！”
同一时间的暮色工会，其会长与来访的特拉维夫同时面露惊异。
“难道我的直觉是指这件事？”特拉维夫站了起来，转头看向森罗居住的那个城市，早上他去的时候还安全无事，现在隔着几千米远远看过去，都能看到腾空而起的不详气息。他刚刚联系森罗，森罗却没有回复，这在讨厌有未读信息，每次都速回的森罗身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个森罗居然出事了，而且八成还是丧命了。特拉维夫在意识到这个事情后，面色有点难看，眉头也皱了起来。
“外位面的人，居然这么简单就入侵进来了。”
暮色工会的会长瞥了特拉维夫一眼，不久前特拉维夫过来暮色工会，讲了一堆假想的话，他没有在意，只觉得特拉维夫估计是受【幽蓝诡城】影响，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直觉这种东西很玄，人可以信也可以不信，这都是自由的。但是现在，暮色工会的会长不得不改变了想法。
“看来你的直觉是对的，我们位面要发生大事了。”
特拉维夫回过头，纠正道：“是已经发生了。”
“都一样。”暮色工会的会长不在意细节，只在意具体的事情，他笑了笑，对特拉维夫道：“怎么样，你要去会一会吗，听说你很喜欢跟人搏杀。”
特拉维夫迟疑半秒，道：“我是喜欢跟知道‘底细’的人搏杀，对方连是不是人都是个问题呢。”
暮色工会的会长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说道：“那就再观望一下再行动吧。”
同一时间。
北恒心里出现了几个想法。
不如先借这个外来人的力量对付那些大工会，敌人毕竟越少越好。
北恒想了想，决定唤醒自己身上的蓝蝴蝶。
蓝蝴蝶从北恒脖颈的纹身中飞了出来，祂拍着翅膀，欢快地围着北恒转了几圈，睡醒了好像非常高兴。
北恒也注意到，蓝蝴蝶的解放度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3，难怪祂这么高兴。
有点飘飘然的蓝蝴蝶很快飞回了北恒的手背上，祂似乎也感应到，北恒有事情让祂帮忙，于是祂更高兴了，漂亮的双翅拍打出蓝色的光粒子。
北恒看着祂，犹豫了几秒后，才告诉祂，需要祂离开一下，帮自己引开一个人。
蓝蝴蝶歪了歪脑袋，好像没有很懂自己的任务。
北恒再说了一遍。
蓝蝴蝶终于听明白了，但祂没有太理解，还在空中飞出了个问号，似乎在问：“为什么要离开那个人类呀？”
祂好像搞混了什么，离开和引开，意思差别挺大的。北恒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让蓝蝴蝶出去行动了。
蓝蝴蝶是主神的道具，是主神的权能，自然带着纯正的主神气息。
外来者既然已经认定这个位面有他要找的存在，那么他发现“主神的道具”就是时间的问题了，即使现在没发现，也会很快从玩家的记忆里发现这个位面的副本中出现过三次主神的道具。
与其藏掩，不如就提前亮出来吧，毕竟也避免不了。
对方这个状态下，应该会很快察觉到蓝蝴蝶的存在，然后被顺利引走吧，北恒心想。
下一秒，蓝蝴蝶闪现到了奥林匹斯的总部都市上空。
祂扫了几眼云层下面的人类，丝毫没有在意。
过了几分钟。
疯狂的医生突然抬起了头。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眸中的杀意褪去，浮现出深处的虔诚，他转身四顾，视线如同看着远方。
远方的北恒看他果然感觉到了蓝蝴蝶的气息，惊讶的同时，也感到了一些……歉意。
这个人跟萨特很像，北恒忽然想到。
“不过……他们是不同人。”北恒又摇了摇头，眸色有点暗，有些事情他一直没有深挖。
他对此也有自觉，可是……多余的心思容易形成空想，导致判断失误。
北恒发现，自己好像是保守派，在很多事情上，都不是那么敢于尝试。
不管保守于否，只要结果好，不就好了吗。
北恒看着转播画面里的医生，心中叹了叹气。
然而，下一秒，事情超乎了他的预料。
就在他以为医生会朝向蓝蝴蝶的位置行动时，医生居然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的大陆尽头，就是北恒所在的港口都市。
“怎么会……”北恒震惊了。
医生居然不去蓝蝴蝶那边，朝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5 23:28:02~2021-08-16 23:4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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