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且慢
翌日,金阳高悬,月祝住所。
夏勉缓缓睁眼,一夜修炼,神足意满,保持九耀巅峰境界最好状态。还未舒展筋骨,便听到门外此起彼伏,或高昂,或低沉的乐章。
元神探查一番,不由蹙眉,重重守卫皆消失不见,夏勉谨慎收回元神,此地危险重重,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暴露行踪。
暗自忖度片刻,他启动月祝与杨岬的特殊渠道,月祝询问下,许久无人回应。
夏勉心头不由一紧,情况不对,要坏!正当他思索下一步如何走时,一只小鸟凭空落在桌上。赤喙白首灰白翼,如果不是脑后三支青金红流羽,和普通野鹅差不多。
悄无声息出现,连夏勉都未曾发觉,若不是十五暗中提醒,一个不质疑便会暴露真身。
夏勉心中惊涛翻涌,表面看起来也就瞳孔地震,他迅速稳定心神,佯装无意中看见駕鸟,稍稍惊诧。
駕鸟反而小眼微微眯起,狐疑道:“月祝卜尹出身觋婆神族,神识强悍,竟会察觉不到在下化身前来?”
夏勉直呼这大鹅难对付,平静如水,回应道:“吾不久前修炼出了差池,神识受损。再加上尊下神行莫测,一时不察。”
大鹅得到神族卜尹称赞,不由暗喜,没再深究,反而施礼,郑重道:“愧不敢当,月祝卜尹,吾主神武罗有请。”
夏勉暗自思酌,问道:“不久便是山神大祭,这个时间……”
駕鸟说道:“吾主便是因此事,特派我而来。”
牠这话一出,便彻底堵死了夏勉推脱的后路。厨子想要多套点话出来,駕鸟催促道:“卜尹,请!”
夏勉顺着牠的手势,眼中闪过一抹杀机,但很快平息,自己宰了这大鹅,虽然能艰难逃生,可接下来的谋划便会付诸东流。
为今之计只能随牠而去,其实细细想来,自己暴露的可能性不大,一来,堂堂一山神主不会盯着自己这无名小卒,二来,假使暴露身份,不会遣鸟来请,而是亲身抓捕了。
夏勉一番思索下来,月祝语气回应道:“神使且前行。”
駕鸟扭身一变,身形庞大,展翅和私人飞机差不多大。
“月祝卜尹,上来吧,吾主急诏。”
夏勉仰头,视线在牠身上游离,喃喃道:“好肥,怎么做好吃,不知道能吃几顿……”
“月祝卜尹说什么?”駕鸟扭头问道。
夏勉轻身踏在牠背上,搪塞道:“没什么,
不知吾随行的一众,身处何地?”
駕鸟展翅,刺破云层,翼尖有流霞相随,每次振翅便是更近萯山主峰。
“月祝卜尹唤我山鸣即可。
至于卜尹仆役此刻应被安置在萯山山外。”
夏勉忖量,这是要清场了,大的要来了?不对啊,一点征兆都没有,他细细回忆这几天见到的所有一切,依旧没有任何需要清场的征兆。于是问道:
“山鸣使君,神尊只召余前去?”
“九位卜尹和瞽黎太卜都被传召了。”山鸣回应道。
牠这一句话给了夏勉具体方向,觋婆一族全体卜尹俱被传召,看来是觋婆族的事儿了。
夏勉传音十五,问道:“玉爷,觋婆族和三山神有宿怨?”
“上古觋与巫是一族,人世间与山海分割前夕,觋另立门户,自号觋婆,当时都乱成一锅粥了,谁在意小丑上窜下跳,两界分裂后,也就没他们消息了,”十五阐释道:
“再就是神武罗他仨,说实话,除了神武罗多少了解点儿,熏池和泰逢就不清楚了,这俩货上古时就像是边缘看客,那时候但凡是个人,是个神,多多少少有点儿名声。
这俩货除了被老东西记载于山海册外,再无其他消息,反正我没听过见过,以至于他俩什么跟脚,何时成神都不清楚。”
夏勉也是长见识了,问道:“都不做背调就敢用他俩,帝夋心真大。”
“山海水深着呢,别说远海了,连大荒内陆都有些地方神秘诡异,被称作禁区,连神尊都不愿去探究。”十五纠正道:“这些日子看下来,帝夋只是名义上的的天帝,没有压倒性的力量整合各神山古渊于一体。
祂的统治范围最多是几个山系,具体是多少,还得多观察。”
夏勉点头,说道:“听起来像是个松散的盟约联邦,中央和地方谁大谁小还不好说。”
十五斜睨他,问道:“这些东西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你才知道?”
夏勉笑脸一红,讷讷道:“我是在给玉爷做补充……”
十五继续说道:“所以,这两方应该没宿怨,但并不排除这五千年来的突发状况。”
夏勉听完不禁感叹,有玉爷真好,不仅能弥补信息差,还能帮忙分析局势。
十五懒散道:“是真好用吧。”
夏勉挠挠后脑勺,笑道:“玉爷是我挚爱亲朋,怎么可能……”
“别废话了,快到地儿了,以防万一,等会儿别元神传音了,”十五提醒道:“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别露馅了,不然……屁,都露馅了,还有啥不然。”
夏勉胸脯拍得震天响,信心满满,说道:“放心,肯定不会出岔子!”
“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吧。”
“玉爷是我挚爱亲朋,我怎么会……”
“滚滚……离我远点。”
駕鸟山鸣三振翅,放慢速度缓缓下降,落在主峰崖头。月祝越下,轻声着地,駕鸟晃身一变,缩小到雉鸡大小。
这崖口左边是低矮鳞皮老松,蟠螭虬枝,古枝翠针伸向云雾,虬枝错落有方,盘挂数条赤脚龙末角蛇,鳞甲抖擞;翠针稀稠有致,悬落数只三彩凤两彩凰,振翅舒羽。
树下是兰草仙葩,有松塔坠地,自树后窜出一段紫电,抱起松塔迅捷如雷爬上龙鳞老松。细看之下才晓得原来是一只紫毛松鼠,自后脑到团尾有一紫电纹路,仿若天成。
那崖头右边是枪筒翠竹,扎根乱石怪岩中,直刺苍穹,竹叶迎风耸动,竹杆纹丝不动。风过而云起,三五高竹竹在云中若隐若现,有金玉蝉趴附其上,鸣笛鼓乐,飞落叶片,消失不见。
又有金鼻白毛鼠游弋在竹林云海,抱玉笋,饮竹沥。
夏勉看在眼里,馋在心里,已经开始寻摸怎么搞到手了。
駕鸟山鸣走上前,问道:“月祝卜尹对山松雾竹感兴趣?”
月祝回应道:“一时兴起。”
山鸣展翅飞向前,催促道:“吾主传召,还是快些吧。”
夏勉离开,山松雾竹一众生灵才从颤栗中放松下来,刚刚好像被什么东西凝视,不敢动弹,只有瞬间,却是生死之间。
拾级而上,便看到萯山主峰大殿,青金石材质,正值辰时,金阳初生,抬头看去,金光熠熠,青辉灼灼。
一方大殿,中悬敕额金书;两庑长廊,彩画出屺入渊。绿槐影里,日棂门高接青云;翠柳阴中,月靖庙直侵霄汉。
金钉朱户,玉柱银门。画栋雕梁,朱檐碧瓦。绿栏干低绕轩窗,砅幕高悬宝槛。
门前侍从狰狞,部下神兵勇猛。纸炉巧匠砌楼台,四季焚烧楮帛。
进青金门来,只见佳茏葱,奇花闪灼,带清流,从花深处曲折泻于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树杪之间。俯视之,则清溪泻雪,磴穿云,为栏,环抱池沿,桥三港,兽衔吐。
夏勉料想此地本应是方正大殿,没想到进来惊人眼球,别有一番洞天。
湖池边上一张白玉圆桌,十一张生花紫木椅分列摆放,此刻只有三张椅子还是空的。
夏勉打量一圈,不得不坐到星常身边,有两张椅子面对面,明摆着是给瞽黎太卜和神武罗准备的。
夏勉刚刚落座,还没坐稳,星常凑了过来,鼻息都喷到夏勉脸上了。
怪香的,厨子心念一动,小脸红润起来。
星常蹙眉,疑惑道:“大月,你怎么脸红了,我发现你好奇怪,仿佛换了一个人,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臭阿姊了。”
此言一出,五六双眼睛盯着看了过来。
夏勉陡然一惊,心念道要遭,忘了这是一母姐妹了,多半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
“你有意找茬,不该在这个地方,更非此时!”月祝镇定道。
夏勉此言既有训斥胞妹之意,也有告诫同族此地不凡之理。
一众人纷纷收回目光。星常娇喝道:“我没有!”说着便张牙舞爪扑向月祝。
夏勉没见过这般阵仗,木讷呆坐原地,旁个还以为是姐姐不屑于妹妹相争。
星常刚起身,神武罗与瞽黎太卜一同落座,双方面色平常,看不出喜怒。
倒是瞽黎太卜骤然喝令,“堂堂卜尹,山神祭圣地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她这一嗓子不知道是在向星常发怒,还是和神武罗示威。
夏勉心想,开始了……
星常被其一瞪,委屈撇撇嘴,安安分分坐下,还偷摸掐了夏勉手背一把。
厨子忍住疼痛,审视双方。
神武罗开口,“瞽黎所言作罢,尔等去留随意。”
神武罗快人快语,言罢转身要走。
瞽黎太卜沉声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