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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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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过神,晏少昰又问她“何为百事百科”

    “就是夸你博学的意思,政经军,文教体,事事都懂。”唐荼荼解释说“我以前遇着什么不懂的词,先要去翻辞海,知晓了意思,再去太子那套书里查。书里没写的,我就去问我爹和叶先生。”

    “我爹讲得浅,因为他无暇关注天下事;叶先生倒是见识广,但他讲得偏,叶先生这人表面乐乐呵呵,实则既看不起官,又不大看得起民,对世道很有些愤世嫉俗。”

    “他俩加起来也没二哥一人博学,我以后再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问你就是了。”

    看样子,“百事百科”是个好大的夸奖。

    晏少昰被逗笑了,偏偏又抿唇,摆出郑重面孔“不学不笃,不为皇孙。我勉强算是博闻强记,当不起什么百事百科,论博学、长算、远虑,比不上皇兄万分之一,这词夸我不妥当。”

    唐荼荼煞有其事点点头,假装没看见二哥脸上灿烂了一个度的笑。

    夸你就是夸你,这人,心里高兴还要憋着。

    他还处在会因为别人一句夸奖而欢喜的年纪,显得尤其可爱。

    可透过这“谦逊”往里想,唐荼荼被一点微微的针刺感戳了心。

    像她自己,从小到大成绩优异,耳边从来没断过夸奖,唐荼荼想不到自己会在什么情境下说出“我不如我哥的万分之一”。除非是从小到大在家庭里,在学业中,从来没人夸过他“你做得很好”。

    你该读书,该习武,该明事理,该替父皇分忧,该好好辅佐皇兄。

    你这事不对,那事不好,你该好好与你兄长学。

    你皇兄修齐治平,你该精学兵法谋略才是。

    如今刀成了刀,刃也有了锋,皇上大概能分出点心,低头看看龙椅下跪了这么些年的二儿子了。

    唐荼荼绽出一个亮堂堂的笑“二哥你捞鱼真厉害,又敏捷,又有准头。”

    “我们那会儿有电视,上头的野外求生节目很火,我最爱看丛林生存大挑战,求生者做个陷阱捕猎,两三天才能捕着一只兔子,网鱼更是十网九空,实在找不着吃的只能挖虫子,拔下虫子脑壳生吃,被誉为丛林生存专家到了二哥这儿,根本不够看呐,你空手都能宰头狍子。”

    “什么你是头回捞鱼那更厉害了。我娘说聪明人到哪儿都饿不死,二哥将来要是不想当官了,找片野林子也能生活得很好。我不行,我在野外必定得饿死。”

    影卫甲“姑娘怎会饿死殿下虽说没多少田产,但置换置换,也够一村好田。乡间野居必得种田,狍子肉油,吃一回香,老吃那个腻得慌。”

    影卫乙“嘿嘿,要我说咱去南方,南边光景好,种几十亩水田,塘里养上鱼,栽上莲藕,赏完荷花吃莲藕姑娘知道藕怎么踩吗光着脚丫子进去踩,塘底滑,可千万不敢摔倒了,摔倒了要吃一肚子泥。”

    “”晏少昰深沉地吸了一口气。

    他觉得,若非王朝覆灭,他大概是沦落不到光脚在泥塘里踩藕那地步的。

    这一下午,唐荼荼就这样笑盈盈地夸他,也不斟词酌句,想到哪儿说哪儿,念头窜过去,话就往出蹦。

    把一船人都笑傻了。

    湖上有卖热食的小船,船夫一心二用,既管灶台又划船,滑溜得哪里有人召唤就划哪儿,船上的大锅大灶拾掇得很干净,饭也香。

    四喜丸子扣碗、烧鸡、坛子肉份量都不大,一人一筷子的事。唐荼荼就着烤鱼啃炊饼,饼壳烤得酥脆,一口咬下去满嘴芝麻香,只是空心的炊饼不顶饿,她又尝了一个栗子面的窝窝头,甜滋滋的,味儿也很好。

    “天快黑了,我们回吧。”

    “好嘞,姑娘坐稳喽”

    唐荼荼在湖里洗干净手,把捞了一下午的两桶鱼送给了别的游船,在那一大家子的感谢声中上了岸。

    晚风渐起,南小海边上的热闹不减。

    西边湖畔上是满满的客栈,灯笼映得红灿灿的,一仰头便能看到各家楼上的酒宴;湖的东边是蓬莱县衙、提刑司和练兵的校场,这与民同乐的时候,官衙也挂了些红灯笼,把高高的门庭照得巍峨森严。

    夕阳将落,该是衙门下值的时辰了,却有几名精骑从码头方向驾着马狂奔而来,到了厩舍前狠狠一勒马。

    “吁”

    几名精骑分散开来,大步冲进了县衙和校场。

    很快,县衙里有吏员神色凝重地出来,又匆匆领着人进了提刑司。

    什么事儿,值当挨个衙门汇报一遍

    唐荼荼正纳闷,廿一沉声道“出事了。”

    几个影卫气息立变,从游湖的欢快里醒透了神,不用殿下吩咐,便分路去打探消息。

    提刑司,乃京师刑部在全国一百六十府常设的刑狱衙门,衙署都位于各府的首县。历来民生小案子归县衙,大案、命案交提刑司是惯例了。

    蓬莱恰恰是登州府的首县,提刑司常驻之地。

    廿一敏锐地察觉到殿下心情不美。

    离京城越远,殿下的耳目越少,至蓬莱,除了手边这十来个人外几乎无人可用了。得用的探子都围绕着济南府和青州,那是山东省水路陆路、以及书报函件的必经之地,想知道什么消息都能搜罗着。别的州是顾及不到的,遑论沿海一小县。

    于是这条信报,还是公孙景逸给他们带过来的。

    “庙岛上出了点事,疍民偷了些东西,巡岛的说是事儿不大,不必劳烦大人们。我爹便让我上岛去瞅瞅,解决不了再传信与他。”

    唐荼荼微怔“是咱们县的疍民”

    “可不丢人现眼,现到外边地界了。”公孙景逸啐了一声,又道“蓬莱的小官不好越权拘人,让去俩天津官儿审这位是咱们县的巡检,跟我打小玩到大的老弟弟,姓杨。他平时事儿忙,你俩碰不了几面,茶花儿你不用记他。”

    他身旁的年轻人相貌俊逸,正值谈婚论嫁的大好年纪,本来正对着唐姑娘长长一揖以示礼,揖还没揖下去,被公孙这话逗得喷笑出声了。

    杨巡检退开了半步,饶有兴致地听公孙与这位唐姑娘谈话。

    “偷了什么”唐荼荼隐隐不安。

    “上了岛才知道。我们这就要上码头了。”公孙抬脚要走,忽又折回来,奇道“你俩怎么都在外边跑臬台大人提了你爹去问话,你俩没收着口信儿”

    唐荼荼愣住了。

    “问话”

    她绞尽脑汁默背地方行政官员表,终于想起来臬台是几品官省司法长官,又名按察使,正三品,常年出外勤考察各州县吏治和刑狱,有问政之权。

    “问什么话”

    “臬台大人在席上听下官陈事,忽的问起静海县这半年来在山东大量征买铁材钢材的事,没持皇谕,却以净价成本价收走了十万斤精铁,上万斤钢块,是谁准许的”

    就这么几句话,唐荼荼后脊骨都凉了。

    工厂一区厂房已经收尾了,二区在建中,期间一切建材采购都是由太子拨款、年掌柜托揽人脉在各地购置的,跟县衙没一点关系,但收货地址无一不是静海县。

    其间十几吨建材是从哪买的、怎么运输的,她没有多关注,只知道精铁是从山东运来的,炒钢技术是从河北冀州一个什么地方买的。

    太子本事大,手下能人多,建材日夜不停地往山上运,唐荼荼压根没往这些土木铁煤的供应量上操过心。

    净价买入他们是截留了山东今年产出的所有的钢

    是了,市面上哪能买到什么钢时下的技术是坩埚炒钢,举一省民营官营矿场之力,一年能炒出上万斤钢就是大幸了,这上万斤大约全会收走用作军用,各省火器作都在抓紧研造精钢炮,太子截的是他们的钢。

    这买卖甚至没过明面而眼下,山东的大司法官来问责了。

    唐荼荼舔了舔下唇的干纹,心乱如麻。

    却听二哥笑了声“有劳公孙兄传话,父亲不懂这些,钢材一事属我最知情,我这就去给臬台大人递拜帖晓晓,与公孙兄道个别,你坐车自己回家。”

    廿一牵来马,晏少昰利落地翻身上鞍,马撒开四蹄朝着东边去了。

    陈事堂中。

    唐老爷几乎坐不住,冷汗簌簌地往下流。

    堂中不止他一个人,他没那待遇,臬台老大人深谙官场套路,问政不是冷脸责问,是先请吃席、吃饱喝足了再问事,被点名唤来此处的登州官员都没什么胃口,两桌菜没动几筷。

    可十几个官都围桌而坐,都尝着了这顿鸿门宴,独独唐老爷是一刻钟前被衙役拘上来的。

    虽给了他张椅子坐,这给得还不如不给,让他站到墙角去都比坐在这大堂正中心、被所有人的目光审视着强。

    臬台看完邸抄,眯起不太清明的老眼看了看他,道“唐县令,唤你过来叙叙话,不必着慌。”

    唐老爷才在这轻声絮语中松了半口气,便听老大人吐出后半句。

    “便先从你如何贿买矿场头目开始说起吧。”

    贿买

    唐老爷惊恐地瞠大了眼,起身就要辩白“下官”

    他正急得满头大汗,身后有人挟着风大步走来,手在他圆硕的肩膀上一搭。明明也没使多大力,唐老爷却愣是被这只手摁得坐回了椅上。

    那青年状似亲热地在他肩头拍了两下,嗓音清朗“爹,孩儿来迟了。”

    唐老爷被这一声陌生的“爹”惊掉了下巴,仓皇惊异中,只觉手心里被塞进来一块凉飕飕的方块。

    他借着袖口遮挡一瞅,是一枚小印,用料是很稀罕的豹皮冻寿山石,青灰为底,黄飘顶,颜色看着老气横秋的。

    但黄飘顶

    唐老爷赶紧翻面瞧,擦不净的印泥衬得六个篆字鲜红,上书“文和诰命之宝”。

    文和,吾皇年号诰命宝印,三品以上的大人领着皇命出京时,才会从皇上那儿领着这一枚印啊。

    三品京官那是什么官起码得是各部副首

    唐老爷捏着这枚烫手的印,差点嚎出声来这又他娘潜伏过来一个哪路的钦差啊怎么天津城里办案的是钦差,离了津了,问话的是皇差,喊他“爹”的还是个大皇差他一介草县令何德何能

    而此时另一头。

    叁鹰好好地驾着车,忽的急急一声吁,马车里的唐荼荼差点被颠上车顶。

    街口的喝声一眨眼冲到了跟前“行人退避,速速退避”

    那是一列传令兵,血红的背旌高高扬着,从傍晚的街市上驰骋而过。街边小摊被踏翻了好几个,领头兵下摆的血污在马车窗前眼前一闪而过。

    叁鹰噌得直起身,眯着眼睛看清了领头兵的装束“姑娘,是个都头。”

    那都头连下马都来不及,扬鞭狠狠一抽县衙门前大鼓,隔着校场的栅栏高喝。

    “娘娘岛上大乱,疍民造反了窃夺供神银三十万两,私藏兵器,挟持道场十几位真人营中所有巡检速速领兵前去镇压”

    整个蓬莱县热热闹闹的夜,被这一声急报撕破了天。

    “哪个狗奴才传的话,竟说这是小事儿合着三十万两白银,是他娘丢根葱丢头蒜”

    公孙景逸站在船头,气得怒发冲冠。他开来的海沧船是军船,码头上就这么一艘巨轮起了锚,几百个蓬莱兵全踩着绳梯往船上冲。

    “速速去传信给我爹,让他领兵来援。再传话给臬台老大人,有什么话留着改天再问,把唐县令提溜上船来。”

    巡检、捕头调度都极快,又临着码头,仅仅半刻钟,便把能容纳六百人的海沧船坐了个满。

    公孙景逸脸色阴晴不定。山东是大省,与天津一个直隶州不可等同视之,山东海岸线极长,沿海诸县的户牒法度松得跟筛子似的,疍民大多能落籍,换言之,山东此一省几乎没有疍民。

    他能想象得到,岛上造反的疍民必定各个都是天津籍,一路尾随祭海的大船过来的。一旦这些疍民弄死了人,头上没个大官撑着,他则首当其冲。

    “开船”

    公孙景逸猛地回头,正要骂哪个龟王八敢做这主。

    唐荼荼站在舵手旁,沉静地望着北边“得先把兵送上岛。”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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