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咒术师
在二年级的人离开后, 夏油杰背着人问五条悟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庵萤。
拆了颗棒棒糖吃的墨镜少年“唔”了一声，默了默，道：“小时候见过一次, 那时候那家伙的歌声挺流行的, 还有舒缓精神的作用。我那时候还没有完全习惯六眼，家里的老头子就说叫她来唱首歌试试，有用的话就把她寄养在我家。”
夏油杰眼皮一跳，“所以是没有效果吗？”
“不是有没有效果的问题啦，她超级拽的, 根本不用心，敷衍得不能更敷衍, 我没因为她的吟唱更加头疼都算老子厉害了。”五条悟撇了撇嘴说。
黑发少年下意识瞥了眼二年级离开的方向, 思索着，问：“就这样？”
这样也算不上有什么关系吧……
这样想着, 夏油杰听到好友发出一声嗤笑。
五条悟双手插兜, 脑袋转向庵萤等人离开的方向, 六眼的可视距离包含教学区范围，虽然只是一些咒力的痕迹, 但“看到”就是“看到”。
“杰你还不了解御三家是怎样的东西啦，”本身就是板上钉钉的御三家未来家主的五条悟抬着下巴嚣张地说, “她的举动严格来说是对御三家不敬哦，虽然我是无所谓啦，但是有些人可不这么觉得。如果不是因为那时候她年纪太小，她父亲又完全不要脸面的话……嘛, 也就是这样啦, 和你想问的没什么关系, 你是想问我干嘛关注她对吧？”
夏油杰一脑袋黑线地点头, 把明知道五条悟不会听的吐槽咽回了肚子里。
“是因为她的身体太漂亮了哦。”五条悟扬起一抹笑，右手抬起放在墨镜边，做了个可爱的姿势。
夏油杰瞪大了眼睛。
“哎，杰你终于不打瞌睡了啊。”五条悟凑近了笑呵呵道。
“滚！”夏油杰给了损友一拳，决定压制自己的好奇心，免得继续被五条悟耍着玩儿。
正巧下课了，夜蛾老师和他们说了再见就离开。家入硝子早就被前辈提前约走了，夏油杰也转身往男生寝室的方向走。
五条悟在和夏油杰一个月来的多次打架中清楚地明了了和朋友开玩笑不能太过的道理——虽然绝大多数时候他都不理会这个道理，但是这回不一样，他自己也藏着一肚子话想说，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去，一把揽过夏油杰的肩膀，声调拉长，尾音上扬，音量不大，像是说什么私密话一样。
“我是说她的身体啦身体，不是外表！嗯、虽然她长得也不差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子居然直到她走到操场边上了才发现她哎！你知道这对于六眼而言有多不正常吗？！”
这么说就是严肃的事了，夏油杰眉峰一挑，奇道：“这和她身体漂不漂亮又有什么关系？”
五条悟“啧”了一声，面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耐，但还是开口解释道：“六眼可以看到咒力也可以看清术式，这个你知道了，详细一点来说就是在六眼范围内任何存在着咒力的东西都不会被漏掉，就因为这个能力所以老子看人只能隔着这副墨镜看个红外线成像啦……总之总之，庵萤身上的‘信息’和你们比要少得多了，而且……”
五条悟不嬉皮笑脸的时候给人的感觉要更有威慑力，似乎五条家十多年来的供奉行为终究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他的灵魂形状，那些过于像少年、像人类的行为举止，不过是他出于对人世的好奇而穿上的衣服，最本真的他依旧是那个不哭不笑，漠然而立，与庸庸碌碌的人类都隔着一层透明却坚韧的玻璃的神明。
“她的体术……不，该说是武术，那不是咒术界的东西……”五条悟沉思道。
越说越严重了……
夏油杰想了一想，干脆问：“所以是有什么问题吗？”
五条悟回神，收回手背在脑后，嚼碎了口中的棒棒糖，咔吱咔吱地说：“没有！就算有，那也是烂橘子的麻烦，跟我这个帅气强大又迷人的可爱后辈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还想靠讨好萤前辈叫她给我唱安眠曲呢～～～”
既然五条悟是这么说的，那么夏油杰也就这么信了，不过之后或多或少的，他确实对庵萤有了更多的关注，而不仅仅是看一个实力高强身世可怜的咒术师前辈。
东京高专这两届的学生资源都很优质，尤其是一年级这届不仅有从出生起就预定了咒术界最强位置的五条悟，还有普通家庭出生却拥有潜力强大的术式的夏油杰。
可以收服咒灵以为己用的咒灵操使，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夏油杰的术式是“无上限”的。只要他不断变强下去，那么或许终有一天他甚至能收服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不过就和五条悟用六眼来完美操作他的术式「无下限」，代价是无时无刻不再被动地接收视距极远，又360度无死角的六眼所看到的信息一样，夏油杰可以吸收被他打败或等级低于他的咒灵，代价则是每一次收服咒灵，他都得把咒灵挤压成咒灵球吞进肚子里。
诅咒诞生自人类的负面情绪中，庵萤幼年时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理解的时候还曾对甚尔说过诅咒就像人类的又一种排泄物，而咒术师则是清洁工。
对别人来说还好，但是对于夏油杰来说却该死的恰当，因为咒灵球的味道就像擦拭过呕吐物的脏抹布一样恶臭。
「难受吗？」
夏油杰和庵萤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很轻松，只要等在一边听庵萤弹奏一首对他而言很悦耳但对咒灵而言却杀机重重的乐曲就好，反正特级以下的咒灵在庵萤的术式下最少也要丧失行动能力，对他这个需要咒灵活着且反抗能力较弱才方便收服的咒灵操使很友好。
如果不是他们互相搭配出任务不过是为了磨合彼此的战斗方式的话，夏油杰简直想和庵萤绑定出任务，反正这位前辈比动辄就是一发“苍”过去，不但咒灵尸骨无存，还经常损坏建筑物连累他写检查的五条悟要好相处多了。
不过五条悟拥有的那种不知道是冷漠还是智慧的“不在乎”又是庵萤所不具备的。
难受吗？
当然难受。
是个人吃了咒灵球都会觉得难受。
五条悟小时候被六眼的副作用害得头痛欲裂还不是难受。
你自己从出生以来就被剥夺了说话的能力也照样难受。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
咒术师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身为强者就是要保护弱者，而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轻轻松松成为强者。
这样看似不平等的关系，不正是人类社会、人类文明之所以一直存在到现在的最根本的原因吗？
如果不是为了这样纯粹而高尚的正确，他们所受的苦难又有什么意义？
正是为了这样美丽而无瑕的正确，他们所受的苦难才具有了意义。
而不是仅仅只是“难受”。
夏油杰不太喜欢庵萤用这种仿佛……他不喜欢庵萤这样温柔而体贴的询问，这样的疑问好像把他的付出都抹杀了，好像他的忍耐和痛苦都没了意义，而他遭受的也仅仅只是需要人安慰需要人同情的不应该的苦难。
他不喜欢庵萤的举动中透露出的，微妙的居高临下的态度。
以前，不是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和五条悟得到答案后就不再关注，好似抛到脑后去的态度不同，许多人看出来，听出来，然后同情他甚至心疼他，他确实会觉得感动，毕竟他不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也能感觉到他人的善意，但更多的，他还有种自尊心被冒犯的不悦。但是问话人是庵萤的话又有些不同，她毕竟是目前他就见过的唯一一个特级咒术师，而偌大的咒术界，如今也仅有两位特级咒术师而已。
来了高专以后就这种心态就更严重了，因为从来没人问过五条悟有六眼难不难受，也没人问过庵萤不能说话难不难受。
五条悟再怎么肆意妄为胡言乱语，他照样是所有人公认的咒术界最强，照样是六眼的神子。
庵萤即便不能说话，或者发送的邮件内容过于犀利刺耳，她照样能叫人认真对待她的意见，照样是妙音的天女。
或许在背着他们的地方会有人同情、可怜他们，但是面对面地站着，没人能真地说出怜悯的话，因为谁都知道他们才是强者，世界上没有弱者同情强者的道理，咒术界这个与现代世界有些隔离、自我封闭的地方尤其如此。
他出身平民，但是一入学就能和五条悟打得不相上下，和咒术界的最强齐名；他的术式就算没有「无下限」那么出彩，但是和庵萤的「音波操式」比起来无论是使用方式还是杀伤力都要大得多，而且潜力无限。
他自认不算弱者，即使在身为特级的庵萤面前，他也绝对不是弱者。之所以把战斗留给庵萤，不过是因为他对她的战斗方式感到好奇，学校里未经允许又不能使用术式，他之前没见过罢了。
夏油杰实在不喜欢庵萤仿佛站在高处俯瞰他的姿态，这样的猜测使得庵萤的温和与微笑在他的眼中都带上了负面的含义。
不过他虽然和五条悟是好友，但到底不是五条悟，就像庵歌姬说的，他和五条悟本质都是一样的傲慢，但他更虚伪一点，还会注意一些面上的功夫。
“还好。”夏油杰把可能被注意到的面部表情都收敛起来，浅笑着说。
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把玩着右手手腕上佩戴着的环状咒灵的少女神情不变，只沉思了片刻，随即又发了一句话到他手机上，他低头去看，少女那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脚步声响起，却是已经转身往帐外走。
「我有个朋友也吞过咒灵，他觉得很不好，你觉得还好的话也是你的选择。」
夏油杰愣住了。
直到庵萤都消了帐，和辅助监督交流这次任务背后的详情，以及那只被后辈吞进肚子里的一级咒灵诞生的源头等事时，夏油杰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
走过去，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放了个地/雷的前辈好像已经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心思都放在了要求辅助监督去和普通人对接的时候必须要把导致诅咒产生的源头给解决了——咒术师各有各的怪癖，庵萤这样的坚持还算是合情合理的，而且她虽然看上去性子软和好糊弄，但是能把自己家族上上下下都揍了一顿的人又能软和到哪里去？
早就在辅助监督私底下的联络网里得知庵萤处事风格的新手辅助监督连声答应，担保一定会跟进这件事，一有结果就会反馈给她。
庵萤笑着和他道了谢，随即才坐上车子准备回学校。
夏油杰沉默着也坐进车里，两人中间还能再挤下一个人。
夏油杰看了会儿窗外，又看了会儿前头开车的辅助监督，最后看了眼后视镜，语要开口，又觉得这样的沉默里带着一种他不想打破的默契。
这种时候，发邮件似乎成了一种最优的选择。
出于莫名其妙的年轻人那种不想占下风的微妙心态，夏油杰没有一上来就问庵萤她口中那位也吞过咒灵的朋友是怎么回事——按照常理，只有他因为「咒灵操术」的关系才能吞下咒灵而不受其害，其他人、哪怕是咒术师都无法安然无恙地做到这一点才对。
夏油杰选了个很合适的开头话题，他问庵萤是不是每次任务都这么做，这么做是否真地能从源头上减少诅咒的产生。
如果真的有效果的话，夏油杰想他以后也会在祓除咒灵后多花一些时间在“斩草除根”上。
过了几分钟，庵萤的回复从手机界面上弹了出来。
夏油杰迫不及待地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