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修士不问尘世事

    没办法，大屁孩只好将腰弯得更低。还好，老秃也是到此为止，然后就告辞去结庐了。

    白小真打开禁阵入谷，再下地宫将娘亲接上地面。

    白母听闻数百万人无家可归，便要儿子多捐点钱，最起码要保证无人饿死。

    大屁孩当然一口应承，只要娘亲高兴，将金山银山都抛出去，他也不会皱眉头。

    他决定捐出一千万两白银，却马上发现拿不出。因为这一千万两白银，已经扔在清溪县土地上了。

    皇帝老儿赏赐的宝物很多，但纯粹黄金白银并不多，要转手才能换成金银。他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不顾皇帝老儿的面子，也要顾自己的面子。

    将围绕青石小镇的土地，给转手出去，才是解决问题的正途。可那土地买下之时，已是溢出市价十倍，谁会做冤大头接手？

    惟一正确的答案，就是万古圣廷。

    第二天，柳曹马等人率众修回归。白小真马上和柳老谈这事，并由他和孙大志通气。

    平日都黏在白神山的孙大人，此刻当然要坐镇明珠城。因此在灾后第三天，柳青山又率一帮弟子，送瓜果蔬菜去明珠城。

    白神山出品，哪怕一根葱都可以卖出天价，因此这批食材不会直接赈灾，而是先高价卖给富人，再用所得银子买米粮，然后向灾民施粥。

    孙大志虽非八面玲珑，但能在官场打滚多年，也傻不到那里去，当然是一点就明。

    之后的运作，柳青山当然不管了，一边施粥，一边做些救死扶伤之事。

    皇帝老儿对白圣师的关心，自然远在灾民之上。一听说他要卖地产赈灾，即刻下口谕给中丞大人，由益州府出面，用二千万两白银买下。

    灾后第四天，中丞徐大人再飞临交州。第一时间不是去巡视灾情，而是去白神山见白圣师。

    灾后第五天，益州府相关官员，带着二千万两银票来白神山。还是由薄彩衣代表白圣师府，与益州官员完成土地交易。

    拿到二千万两银票后，遵照白母意愿，一千万两用来赈灾。剩下一千万两，全部用来购买米粮，且定于神象和神窟两国。

    一来两国大米最出名，二来由白象宗去运作，不至于过分引人注目。不在万古国内收购粮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以免造成物价虚浮。

    自从交州风灾发生后，各地粮价已在悄然上涨。精明之人都能想到，明珠河洲是著名鱼米之乡，万顷良田被海水淹过，自然是颗粒无收。

    事情不会到此为止，圣廷已决定放弃明珠河洲。中丞大人来见白小真，正是为此事征询他的意见。

    白小真的回答非常简洁明了，必须放弃，就这四个字。正是他答得如此明确，皇帝也终于下决心放弃。

    到了今时今日，他的每一句话，哪怕是开玩笑，圣廷都必须慎重考虑。更何况此事，根本没开玩笑的余地。

    如果不是有镇坤轮在手，他也无法消解风云团。若被狂风暴横扫明珠城，至少要死掉一百万人。

    即使有了白小真的明确答案，廷议此事之时，那帮老朽的王公大臣，依然大多数反对。理由很简单，迁移五千万人口，必定引发大骚乱。

    按照这帮老朽的意思，宁可让这五千万百姓，活活淹死在明珠河洲，也不能迁移到别处，以免将恐慌情绪扩散。

    皇帝老儿也是这般心思，不过他是敢想不敢做。最起码在交州这块土地，他不敢玩这丢车保帅的伎俩。

    圣皇拍案而起，怒斥一帮脑满肠肥的老朽，威胁要罢他们官，甚至要斩他们狗头。于是这件事情，即刻风向大变。

    老朽们先一轮怒赞圣皇英明，然后纷纷出谋献策，如何如何之类，个个都说得头头是道。

    从早上扯淡到下午，最后尘埃落定，明珠河洲五千万人口，主要往南岭山区迁移。而且此事，必须在半个月内完成，下一波狂风暴不会太久。

    同一日，白神山迎宾谷白圣师府，一帮可决定交州命运之人，也正在慎重商议之中。

    飞得高看得远，这话绝对没错。在座人士多属交州，但他们的目光，却看到了扬州。

    扬州的亘江洲，面积是明珠河洲三倍有余，人口更是超过两亿。而且它的地形地势，性质上也是一样，都是江河冲积三角洲，地势低平且近海。

    背后搅动风云的巨手，不可能就此罢休，有白小真坐镇交州，那存在不大可能再触霉头。那么亘江洲，便成为最有可能的目标。

    目标有了，白小真却突然沉默不语。他的内心告诉自己，不能作出任何承诺。乱世已经开始，他必须更多考虑亲人安危。

    “我不能去扬州，不是因为不是扬州人，而是因为亘江洲太大，我根本无法护它。惟一正确的做法，就是提前迁移百姓。”

    良久，白小真才徐徐开口，然后长长吁了口气。说完这番话，他竟如释重负，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众修也一阵沉默，尤其是孙大志内心尤其挣扎。本来依照惯例，踏入灵圣境界后，就不适宜担任实职，可他这个州监御史，却怎么也推不掉。

    最有资格接手之人，就是交州修学院严院长，可严老头一早已警告过，千万不要拉他下水，绝对翻脸。

    只有在修行大道上，已看不到任何前路的修士，才会沉迷于做官。可官做得再大，哪怕做到丞相这一步，见了皇帝还不一样要跪。

    依照惯例，一名少灵圣见圣皇，或者接圣旨之类，只须象征性屈一下单膝。

    若非有娘亲这道牵挂，白小真的心，也早已不在白神山。天下之大，他那里去不得？

    接触丹炉体更令他明确知晓，真的天外有天，外面还有更大的世界。

    “我不知那幕后是谁，也没兴趣知道，我出手也非为交州黎民，仅仅为了自家亲人。我对博弈天下毫无兴趣，也不想被牵涉其中，因为终有一日，我会离开这个世界。”

    白小真微微一笑，“我意思不是死翘翘，而是活生生离开。或许你们之中一些人，也会随我一块离开。”

    孙大志与柳曹马等人，一听这话不由激动起来，个个露出渴望眼神。

    俗世叫飞天或升仙，修道界则叫飞升，就是飞出这个大世界，向往另一个大世界，一个到处是神仙的世界。

    做神仙的最大吸引力，无非就是两样，一是无比强大的实力，二是长生。

    至于更向往那样，则因人而异，白小真就只向往强大，从来不去考虑长生。

    “眼前来讲，我要真正离开白神山。不错，是真正的离开，不能再侍奉娘亲跟前。我不想参与任何尘世之争，只要不来招惹我，这俗世博弈便与我彻底无关。”

    白小真风轻云淡道来，却依然难掩黯然神色，毕竟这一趟离开，恐怕真的要与娘亲诀别了。

    “除非有人动我亲人，否则不成大圣誓不回家。他日我成大圣之后，必回归娶杨莺歌柳燕舞为妻！”

    “我不想……参与任何……尘世之争……只要不来……招惹我……这俗世博弈……便与我……彻底无关……”

    “除非有人……动我亲人……否则……不成大圣……誓不回家……他日……我成大圣之后……必回归……娶杨莺歌……柳燕舞……为妻……”

    “噹……噹……噹……”

    “咚……咚……咚……”

    白小真的道音，传遍整个领地，并引发白神山钟鼓齐鸣。这对灵圣境者而言，已是道誓，言出法随且必须遵守。

    “真儿……你就不能留在家里……”白郑氏黯然神伤呢喃道。

    “小真……”

    杨柳两女死死咬住嘴唇，努力不让泪珠掉落，却终究是忍不住，各自扑进娘亲怀里痛哭。

    白小真环视麾下众修，“彩衣与火岩四兄弟随行，其余人等留守白神山。自即日起，尽量不问外间尘世之事，一心修炼即可。”

    “谨遵公子法旨！”众修齐齐躬身应道。

    白小真莞尔一笑，“岩大岩二岩三岩四，给你们三日，尽情去痛爱媳妇吧。彩衣，你也歇息三日，处理一下自己事情吧。”

    “是，公子。”薄彩衣嫣然躬身道。

    “叽叽咕咕……叽叽呱呱……”火岩四兄弟已会听神洲语，却怎么也不会说，只能依然叽里呱啦。

    “这三日我不会修炼，只陪娘亲种田，大家若有兴趣，也来一块种田吧。”白小真真诚发出邀请道。

    众修有人只是会心地笑，有人则跃跃欲试，真的准备去种田。事实上，也不可能一块去种田，毕竟各有各的事情做，并非闲的蛋疼。

    心情最沉重的是孙大志，向白小真告辞后，急急飞向修学院相河分院。他要即刻启动传讯法阵，将此事禀报中丞大人，同时再次坚决请辞。

    白圣师要离开白神山，非成大圣之日不归，身为圣师事实上的弟子，他必须承担护卫白神山之责。

    对于此事，无论是徐大人还是皇帝，都有点措手不及，同时可谓喜愁交集。喜的是白小真已非威胁，愁的是他这一离去，谁来抵御狂风狂潮？

    白小真哪管他们这么多事，这离家前的三日，他只想和娘亲，还有准媳妇呆一块。

    稍有点意外，娘亲的反应，远比意料中平静得多。几日前的事情她看不到，但能听得到，儿子已成为神仙般人物，终究是要飞天而去。

    娘亲不问，白小真自然也不作解释。和平日一般，帮着娘锄地除草，浇水施肥和修整枝叶等等。

    傍晚，依例是一家人热热闹闹吃饭。用过晚膳，又陪三位娘亲品茗聊天，直到天色全黑，这才告退。

    接下来，自然是三小的三人世界。依例，三人相拥着躺到大石上，仰望星空。

    “我今日收到一份礼物，是三千年前的星空图。”白小真微笑道。

    他取出羊皮卷打开，与两女一块欣赏，又按照星空图上的标示，逐一对比天上的星星。很快，两女就发现星空图有差误。

    白小真笑着摇摇头，“并非星空图有差误，而是星星位置改变了。”

    “星星位置会改变？”两女齐声惊呼道。

    “当然会改变，太阳月亮会变，星星当然也会改变。有些星星飞得快一些，就会越来越远，有些则飞得慢一些，就会越来越近。”白小真解释道。

    柳燕舞一向反应快些，“这么说，离我们越来越近的星星，岂不会撞到一块？”

    “朱莉姐姐说绝对不会，但西洲曾有人预测，如果我们能飞出母星，并且飞得足够快的话，是可以主动靠近哪些星星。其实在我们东洲，一万年甚至十万年前，就已经有大能尝试过，并非成功了。”白小真神往道。

    “终有一日，我也会带着你们飞出去，飞到最近的星星上玩耍。”大屁孩发出了豪言壮语。

    “不，小真，我只想做你的妻子。飞升与否，对我来讲，根本就不重要。”杨莺歌深情道。

    柳燕舞连连点头，“嗯嗯，小贡姐姐说得对！小真，我们不要学嫦娥，一个人飞上月亮，独守月宫孤零零。”

    “月亮上没月宫也没嫦娥，只有天狱和被禁锢的神灵，还有天狱卒。”白小真脱口而出道。

    两日后，白小真一行提前出发。因为在南大东洋上，又已形成巨大风云团，从运行趋向来看，非交州即扬州。

    白小真决定主动去收拾它。

    这天一早，白神山核心人物齐聚一堂，共享美味早点。其中竟包括孙大志，他终于辞掉州监御史一职，今后只担负坐镇交州之责。

    终于，孙大志可以专心致志修行了。

    交州监御史一职，落到严师德也即严院长头上。为了这事，严老头却与孙老头翻脸，要与他单挑决斗，最后还得白圣师出面摆平。

    白小真也只好作出承诺，等他成就大圣归来，必助严师德成圣。严老头飙泪拜谢后，这才喜洋洋去接旨上任。

    孙老头气得直翻白眼，严老头这纯粹是撒赖要挟！故意找他晦气，无非就为搏白圣师承诺罢了。

    白小真当然不会计较，反正严老头就是不闹，将来也会给他这个好处。就像之前给孙老头一样，纯粹为自家亲人着想而已。

    这一顿早膳，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大伙谈笑风生，却都不提离别之事。

    白母心情也相当好，只说大屁孩小时候臭事，弄得他居然腼腆起来。

    一直吃到天色发亮，离别时刻到了，并且这一趟，真的是归期无定。

    白郑氏也终究是忍不住，两行泪水夺眶涌出。

    “娘放心，孩儿必早日归来！”

    白小真向娘亲叩了三个响头，又转向杨柳夫妇跪下，“四位叔叔婶婶，我娘就拜托四位长辈了！”

    杨柳两爹忙扶他起来，杨柳两娘也一边垂泪，一边说些安慰之言。

    接着，白小真面向柳曹马乌孙五人，真诚地一个长揖到底，“五位前辈，白神山就拜托你们了！”

    “公子请放心！”五人齐齐深鞠躬道。

    最后，自然轮到三小口时间。

    这一回，白小真没表现太多儿女情长，只是与两女默默相拥一阵，并轻柔地替她俩拭泪。

    “他日，我必打开仙门，与诸君共进仙界！”白小真面对诸修郑重承诺。

    “谢公子！”众修顿时热泪盈眶，齐齐长揖到底道。

    白小真自己也没想到，他这一句承诺，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影响深远。

    不仅对白神山，还有交州甚至整个万古国，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八千年来，此世界已无仙。所谓仙人，就是修仙界大能者，也即踏入灵神境或仙境，即可称之为灵神或仙。

    上古人称修炼为修仙，中古开始，已习惯称之为修道，西洲修士则称之为修圣。

    甚至有一代不如一代之说，开始还有上大灵圣，然后就只有中大灵圣。

    这三千年来，已无须区分上中少，一句大圣即可，因为就只有少大灵圣了。

    格雷尔能碾压所有少大灵圣，按战力应该是中大灵圣。东洲修道界却不认同，皆因他有天圣力加持之故，并非完全是自身法力。

    其实就算认同又如何？也不过中大灵圣而已，距离灵神或灵仙境，何止十万八千里。

    漫长的岁月已经证明，按正常的修炼途径，根本不可能成仙。因为即使是修士，寿元也很有限，而晋阶则越来越艰难，往往熬到临界就翘了。

    做什么事情都要趁着年轻，即使是高阶修士，年老了也必定会血气衰歇。

    一旦到了那步境地，即使积累足够深厚，也无精力突破境界关了。

    白小真的修行之道，却是与众修截然不同。他是沐天雷而入道，注定从一开始，就是一步登天。

    大圣境对他而言，仅仅是个时间问题。丝毫看不到有任何阻滞，也即所谓修炼瓶颈，会在他身上出现。

    即使日后会出现少许阻滞，百岁之前，他也必然成就大圣。

    这样，他就有上千年的时间，可以一步步登临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