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唱出好戏
柳梦舒走上三楼，在半开的门外停下脚步。
此时的宋元正撑着双掌坐在床边，上半身微微向后仰着，似乎是在舒缓颈椎。
柳梦舒定定地看着她，觉得今天的罗闻意有些陌生。
这些年里，虽然罗闻意从来没有害过她，也未从在言语上有过苛待，可不顾一切也要相信她的次数，却是从来没有过。
正当柳梦舒满心困惑的时候，紧闭双眼的人忽然开口了：“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柳梦舒这才回过神来，小步走到房间里，转身又将门关上：“闻意姐，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宋元闻言睁开双眼，起身拉过一把椅子到床边，示意柳梦舒坐下。
柳梦舒扶着长裙坐下，一双眼睛略有局促不安，沉默的气氛，更是让她无所适从，艰难吞咽着口水。
默了一默，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闻意姐，对不起啊，害得你和小岚吵架了，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啊，小岚人挺好的，就是脾气不好，太冲动了……”
宋元一边听她说着，一边绕到她身后，手臂轻扶椅背，微微躬下身，在柳梦舒耳边轻声开口。
“你说的没错，包括她这次也不是故意针对你，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刚刚她还跟我说心里很内疚，想要找个机会跟你道歉。”
听到宋元这话，柳梦舒一愣，不可思议地回头想要说些什么，不想额头直接撞到宋元的红唇，忙触电般避开。
她低着头，小声开口：“小岚能有这样的心我就很开心了，不用道歉啦。”
柳梦舒说着站起来，目光低垂，不敢直视宋元的目光，宋元见着她这副模样，嘴角不由得微扬，故意逗她。
“这样说的话，你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和平共处了？”
“要是做不到的话，我可要追责哦。”
宋元说话间，视线落在柳梦舒发红的额头上，那正是自己的口红印，当即抬手，轻轻擦拭。
柳梦舒被她捏住脸，呼吸未免急促起来，一双眼睛宛若瞎了多年，根本不敢乱动，飘渺地盯着宋元的衬衫纽扣，仿佛要爆裂挣脱。
“好了。”
宋元说着收回手，却见柳梦舒仍旧出神地望着自己的胸前，不免轻笑出声：“好看吗？”
柳梦舒一怔，忙收回视线，故作忙碌地扫了两眼门口：“闻意姐，今天的帮忙我会一直记得，谢谢你，我不打扰你休息了，这就走。”
“梦舒。”
宋元喊住一只脚踏出门口的人，等到她回头看向自己，才淡然一笑：“每个人都有毕生追求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交付无法挽回的代价，是不值得的。”
柳梦舒不大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一颗心却不知怎的，砰砰直跳。
夜雨下个不停，连风带雨吹到窗户玻璃上，哒哒作响，宋元拉开窗帘，心中已有定论。
刚才在众人面前演技精湛的柳梦舒，不过被自己哄了几句，就败下阵来，几度不知如何接招，由此可见，她该有多缺爱。
对峙救不了剧情，那么爱可以。
宋元当即给罗岚发了消息过去：“明天上午九点，能帮我去一趟江北路的繁华书店吗，他们那新出了一本明代地图集，我没空。”
罗岚很快回了消息过来：“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既然没了这柳梦舒夜雨晕倒的事，她自然要提前使用别的计策，原著里，她的下一个计策，依然是苦肉计。
用罗闻意的名义让人给罗岚传口信，邀请她去江南路的剧院唱一出黄梅戏，算是给罗政道歉。
因姐妹二人从小就对越剧有兴趣，也经常给罗政表演，所以这样的纸条，罗岚根本没有半点怀疑，屁颠屁颠就冲到剧院去了。
剧院后台，罗岚没见到罗闻意，也没见到躲在别的房间的柳梦舒，直到化完妆，扮上了，走上舞台，她才察觉对方不是罗闻意。
既然已经开台，那就没有当众撕破脸皮的必要。
罗岚只能憋着气唱下去，哪里想到，头顶的灯会忽然掉下来，直直砸在柳梦舒的胳膊上。
柳梦舒的手当场骨折，台下的罗政追责剧院，剧院却拿出证据，将责任抛到了罗岚头上。
罗岚当时简直百口莫辩，新到手的项目也被拿走，分到柳梦舒手里。
宋元双手抱臂，食指轻轻敲击着胳膊，她就是要柳梦舒一个又一个的计划失败，直到再也不动这些念头。
第二天一大早，本该在原著中早早出发去公司的罗闻意，此刻却在罗岚房间拉着她的手说家长里短的无聊话。
十分钟后，陈妈来门口给罗岚报口信：“小姐说，今天还是老样子，去戏剧院给老爷子唱一出好戏，算是道歉，父女之间哪能有隔夜仇……”
罗岚听到外头的声音，有些诧异地张嘴，一旁的宋元见状忙轻拍她的胳膊，小声提醒：“就说你知道了。”
罗岚照做：“知道了。”
说完这话，罗岚又奇怪地看向宋元：“我为什么要说知道了？陈妈刚刚口中的小姐，说的是谁啊，柳梦舒吗，呸，轮得到她来教我怎么孝顺爸爸吗？”
“她也是好心，听不听在你，但无需撕破脸皮，小岚，你说是不是？”
宋元见目的达成，也就不再浪费时间，将她摁在椅子上，对着镜子里的人说：“记住了啊，今天你的头等大事，就是帮我去书店找到明朝的地图。”
“好嘞，闻意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给你找到！”
罗岚说着递上一只眉笔，眼眸微亮：“闻意姐，你能帮我画眉毛吗，我总是画不好，远远不如你画的精致好看。”
宋元轻笑一声，反手将她递过来的眉笔推了过去：“是你不够自信，你画的眉毛其实很好看，很有灵气的。”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罗岚有些失落地撅撅嘴，但也没说什么，只好自己动手画眉。
早上九点——
宋元出现在剧院后台，这个剧院本就是罗家出钱投资的，不少人都认识常来的罗闻意和罗岚，一个个都冲上前来讨好。
“闻意姐，你好久没来了，我们都好想你呢。”
“闻意姐，你看我们这批戏服都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换一批新的。”
“就是就是，上次我们去隔壁剧院看戏，天呐，她们的戏服好好看。”
宋元看着身旁围满的熟人们，忙笑着点头：“好，给你们换，我回去就找人安排。”
“谢谢闻意姐，闻意姐真好！”
一个穿着长袍的女孩子始终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和这些围绕在宋元身边的莺莺燕燕形成强烈对比。
宋元通过镜子看去，记不清这是书里出现的哪个角色了，不过看这出众的气质，必然不是个普通角色。
一旁的人注意到宋元的目光，忙开口：“牡丹啊，向来都这样，总是高高在上的，瞧不起人，不过她不是针对闻意姐你一个人，她对所有人都知道，瞧不起全世界呢。”
原来是牡丹，原著里罗闻意的官配。
只不过那毕竟是一部言情小说，又是副cp，作者便描写的非常隐晦，没有浓重墨彩地展开，但宋元可以很明确，罗闻意和牡丹是互相喜欢的。
果不其然，在周围声音淡下去的那一瞬间，牡丹忽然回头看过来，和镜子里的宋元视线，不经意间对上。
果然是出尘清冷的脸，像是隐居世外，没有欲望的一张脸。
宋元嘴角微扬，冲她缓缓点头，牡丹没有什么反应地回过头去，仿佛这世间什么东西都波动不了她的情绪。
其实打完招呼，宋元有些后悔。
罗闻意喜欢牡丹，她又不喜欢，既然不喜欢，又何必招惹，自该装作不认识，冷漠地远离才好。
“闻意姐，闭下眼。”
化妆师的声音打断宋元的思绪，她忙闭上眼，等着化妆师帮自己化完女驸马的脸。
今天要唱的这出戏名为《女驸马》，她和柳梦舒要演绎的则是洞房花烛夜中的一小段，女驸马面对含情脉脉的公主，却迟迟不肯洞房，最终表露女子身份，两人大吵一架。
奏乐声响起后，宋元走上舞台，遮着面走来的柳梦舒见到宋元，脸上一惊。
她没想到今天来的人居然是宋元。
昨天晚上的帮助，让柳梦舒心中很是纠结，到底要不要将宋元拉进这陷害计划里，不过短短的一分钟里，她就想明白了。
苦肉计照旧演，黑锅照旧让罗岚背。
总之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很快你一句我一言地唱起来，两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彼此，又满是愧疚地移开，随着长袖甩开，彼此各退三步之际——
彭——
头顶传来动静，宋元脚步飞快，一把揽过柳梦舒的腰，转动着脚步旋转，两人转了一圈又一圈，吸引了台下所有人的目光。
灯光师连忙配合，将所有灯光打在两人身上，于是无人注意角落处有一盏灯落下。
柳梦舒好似被转晕了，一双眼睛竟然无法从面前人身上移开，直到宋元笑着将她扶起来，自编自唱来了一句：“公主，你没事吧？”
“驸马，我没事~”柳梦舒很快接上，台下观众本就是剧院里的工作人员和罗家的人，还以为这是新创的内容，并未多疑。
唱完这句，柳梦舒掩面走到一旁，望着地面黯然神伤。
自己这颗心好像有点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