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转变
也许是在那番交流之后有了一些共同的归属感，夏濯宜在陆之衡面前倒也并不再像先前一样带着股格外别扭的拘谨。
甚至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在之后的时间里都感到一阵疑惑，陆之衡在关掉收音设备的那几分钟到底都和夏濯宜说了些什么。
第二天的鱼要比前一天的给面子，大概是有了陆之衡一言不合就抽水的恐怖经历。这回，才过饭点不久，浮标就漾着涟漪往下坠了坠。
陆之衡瘸着腿不好从小矮凳上站起来，只能激动又着急地伸手去拍夏濯宜，一边拍还一边喊：“快快快！上钩了！鱼鱼鱼！”
夏濯宜翻了个白眼从对方够得到的距离内走开，接着才慢条斯理地把鱼线往回收。
陆之衡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他去打暑假工时见过的钓鱼大爷，哪怕咬钩的只是条鱼苗，都能兴奋得返老还童。
好在夏濯宜的运气不错，钓到的确实是一条符合任务要求的鱼。
他转身给了陆之衡一个不屑的眼神，继而一反常态地扬着下巴命令到：“起来走了，把鱼拎上。”
“你不能知道了大家都是穿书来的，态度就变得这么快吧！”话虽这么说，陆之衡倒还是乖乖拎着桶跟在了对方身后。
缠着绷带的膝盖不好弯起来，只能直挺挺地僵着一条腿，一瘸一拐走上泥泞的田埂。
“你早点说我还能变得更快。”夏濯宜洋洋得意地接着陆之衡的话，顺手还捡了枝田边的枯草，逗小动物似的，转身在陆之衡耳边晃了晃。
他说不清在得知对方也是穿书来到这个世界时自己究竟是什么感受，但心跳却给出了最诚实的回馈。
至少，夏濯宜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寻常或普通的事。
他会为此惊喜，也会为此雀跃，甚至会由此想到，还好陆之衡也在这里。
两人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色还早，小花狗摇着尾巴在村口趴着，那条可恶的比格犬就围着它一圈又一圈打转。
陆之衡鄙夷地停下来‘切’了一声，很快又朝着夏濯宜追了上去。殊不知他才刚转身，那条比格犬就也回过头，露出了一个极其相似的表情。
或许是节目组放宽了要求，最终，夏濯宜钓到的鱼不仅换到了任务奖励里标注的食材，甚至还额外从老奶奶那里带回了一些调味料。
两人于暮色初临之际在屋外搭好了锅，而后便一起坐在火堆边漫无边际地聊起了各自的故事。
对于才刚开始大学生活的陆之衡来说，这次经历或许可以算得上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快乐假期。
没有作业，没有课表，有足够的钱去买喜欢的东西，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打想打的游戏。就连公司都有专门的执行流程和管理人，而他需要做的，最多不过是看看财报，以及研究研究到底要怎样才能走完剧情，顺利回家。
与好运的陆之衡正相反，小镇做题家夏濯宜好不容易结束了二十几年的求学生涯，眼看着拿到了大厂offer，就差一觉睡醒正式入职。
没成想他一睁眼，面对的居然就成了老旧漏雨的屋顶，以及床头一扇布满了裂纹的玻璃窗。
夏濯宜要气死了，尤其是在听完陆之衡的描述之后。
好在对方倒也不像亲戚家那些单线程笨蛋男高中生，并没有因为他的故事而说出什么不过脑子的话。
陆之衡在那之后又往火堆里丢了根柴，掀开锅盖见水烧开了，于是一边把鱼往里面放，一边似是不经意地问到：“你要来和我一起住吗？”
放在以前，夏濯宜一定断然拒绝，毕竟那时的陆之衡走的还是原作设定，谁知道土味情话王究竟会蹦出些什么惊世名言。
可现在，对方显然是真诚且友善的。并不包含任何多余的歧义，只是单纯地想要为夏濯宜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鱼在入锅时哗啦啦发出一连串的声响，陆之衡没有听见对方说了什么，回头却见夏濯宜正看着自己。
那眼神说不上是开心或是难过，仅仅只是平静地注视着。
“你来我家住吧。”陆之衡又给对方找起了台阶，“这样也算发展剧情啊，说不定剧情结束了我们就都可以回去了。”
他说着把生姜和八角放进了锅里，又倒上料酒，盖好锅盖，重新坐回了夏濯宜身边。
“我很安静的，睡觉也早。你要是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我也可以给你安排别的房子。”陆之衡老老实实将自己的优点罗列出来，仿佛现在正为生活所困扰的并非夏濯宜，而是他自己。
后者大约是太久没有与别人有过这样单纯的对话，陆之衡话都还没说完，他便已然托着脸小声笑了起来。
对方还当他是嫌那些优点幼稚，于是又补充到：“我会拉琴，低音提琴。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拉给你听。”
说这些时，陆之衡的眼睛亮闪闪的，映在已然降临的夜色间，像是两颗格外璀璨的星星。
夏濯宜稍稍歪了些脑袋，将目光正朝向对方，不自觉便用指尖轻轻勾了勾后者被吹乱的刘海。
他觉得陆之衡太可爱了，天真又直白，好像那只曾经在邻居家院子里看见过的漂亮小狗。
“嗯，那我想听阿佩乔尼奏鸣曲。”
“为什么？”
“因为江城大剧院的票太难抢了。”
夏濯宜没有说，这首曲子几乎出现在了他人生的每一个重要节点，可他又恰好每一次都错过了。
高考那天经过剧院时曲目表上有它，论文答辩的当天曲目表上也是它，面试时在楼下看见的宣传海报上还是它。
就连穿书的前一夜，夏濯宜从站牌下走过，投屏上也同样显示着，下一场音乐会里，有舒伯特的阿佩乔尼奏鸣曲。
见陆之衡不接话，他于是玩笑着问到：“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才不是，我还因为不想练琴被我妈揍过。”陆之衡说着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瘸着腿走到锅边看了一眼，继而小朋友似的接着说：“回去我就拉给你听。”
夏濯宜没有再回他的话，笑着朝那口大锅指了两下：“看鱼，我要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