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怨灵
在德尔塔的灵视视角内，三具尸体上，那些临死前产生的极端强烈的灵性纠缠在一起，仿佛一片极浓极厚的黑色雾气，但有什么在其中搅动，时不时拨开雾气，露出虚幻飘飞的一角。德尔塔的到来似乎还增加了它的速度。
一个怨灵即将诞生。
精灵混血脸色难看，但不是因为自己要面对这个怪物的原因，
作为与传奇级别的灵界生物融合的影法师，这种灵体怪物天生就被他克制，造不成威胁。他的灵感甚至没有给他危机预警。
让他难受的是，通常情况下，怨灵需要数十人在同一地方集体非正常死亡，还有好几周的时间沉淀才有可能诞生，而眼前这个只用了一天。
赛欧思一家临死前的痛苦可想而知。
“让他后退。”魔眼管控室的管理者对负责这一片区域的监管者说。
数个魔眼动起来，绕到德尔塔的身前，用它们微小的撞击力将他向后推。
“我们走吧，趁着这个怨灵还没有形成。剩下的事让专业的人来处理。”哈斯塔也提醒他道。
和德尔塔不一样，哈斯塔因为没有自己的身体，欲望也少，不理解生的意义，自然缺失了对死亡的恐惧，面对生死离别的场景往往比德尔塔还要镇定。
德尔塔沉重地点点头，谨慎退出了这栋房子。但没有离开太远，而是就站在外面看着。那些魔眼见他不动，又重新进入了透明状态。
怨灵虽然无法沟通，但召唤科的人或许能从灵体蕴藏的信息中得到赛欧思一家死亡的原因。同时，一个怨灵也可能在这个到处都是普通人的区域造成死伤，所以他不能放这个怨灵离开。
魔眼已经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等魔眼管控室联系上了拜垂拉法师学院的内务处，通知那里值班的战斗法师赶来，这里就交给他们，这些法师会做好驱散或收容怨灵的准备。
德尔塔不担负这项职责，主动插手消灭怨灵会让他陷入杀人灭口的嫌疑。
驱散这里的普通人也是不行的，学院近几年都在刻意营造出稳定的气氛，法师之间私下底谋杀还稍微能忍一忍任由信息传播，灭门案却是绝对不允许，无论德尔塔找什么借口，一旦他驱散这里的人把事情闹大了，后续引起关注被有心人发掘出真相，德尔塔接受的惩处可能会比他真的杀人灭口还严重。
虽然人不是他杀的，但责任总是要互相推脱的，魔眼管控室的人也不可能说，这件灭门案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所以引发轰动他们负全责。后面为了减少自己部门被注意，大概率扯到德尔塔身上，毕竟他是第一发现人。
说起来有些薄情，德尔塔并不打算深入牵扯进去，他的项目还有半个月完结，本来就很赶了，现在还少一个人，他要是再卷进去导致魔植培育失败就可笑了。
至于眼下多多少少搭上了关系，他却也没办法了，只能说是他那该死的同情心和好奇心惹的祸。
【唉，我就不该回来看的，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一氧化碳中毒来着。】德尔塔有些懊恼地想。
想归这么想，他却没有离开半步。阻止怨灵离开这里是他的目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由于被外来者激活了灵场，屋内的怨灵借着残留的情绪灵性迅速壮大，黑色雾气几乎从门缝中溢出，他在外边看得心急如焚，时不时打开怀表，期盼内务处的法师下一分钟就来。
六分钟后，雾气向内收缩，象征着怨灵即将成型。
此时此刻，内务处的战斗法师还没有赶来。
由于魔网构建成本过于高昂，学院留给普通人的居住区域是不可能铺设的，传送阵更是不存在，这严重制约了战斗法师们的支援速度。
“那位年轻漂亮的小姐。”
右边突然传来招呼声，德尔塔扭头看去，发现是一个灰发的男孩从旁边的一栋房屋二楼向自己招手，他不出声德尔塔都发现不了他。这个男孩的头发上散发着白气，似乎之前有运动过，出了很多汗。
这个年纪，该是学徒才对。德尔塔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不过很快被抛到脑后。
学徒没有资格穿学院的制式长袍，他们的打扮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孩子，而某些法师没有施法资质的孩子也可能待在这里，不过两者没有显著区别，他自然是分不出的。
“怎么了。”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矫正对方了。
“我看你在这里站了好久，是在等这家的主人吗？”
【他没有看见我直接推门进去。】德尔塔做了个简单的推测，然后接着他的话继续：“是的，我需要转交一样东西到他手里，但是他现在不在，敲门也没有人开，我想，他的家属在中午应该会回来，东西送到他家属手里也是一样的”
“哦，是这样啊。”灰发男孩好奇道：“你要送什么东西？不太贵重的物品直接放在门口也是可以的。”
【你好烦啊，我哪有什么东西要送！】德尔塔心里抱怨着，继续表明友好地回复道：“不了，还是亲自交到他们手里比较稳妥。”
“这样啊。”那个男孩扒在窗口老实地点头，然后缩了回去。
德尔塔这才放下心来，如果那个怨灵刚刚成型跑出来，他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这个男孩给他提了个醒，附近到底是有人在的，想要看住怨灵也得进屋去，不然怨灵现身还是会引起骚动，和怨灵战斗的过程可不能给普通人看到。
左右搜索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人在看着这边，他再次推开门进去，然后关上门，就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等着。企图在不引起怨灵注意的情况下看住它。
他失败了。
先是一只灰色干枯的手掌从餐厅方向的黑暗中伸出，再是第二只、第三只
德尔塔一阵恶寒。
手掌们扒在地上，将自己之后的躯干向前拖动。那是可怕的、宛如三具人体拼接起来的身躯，畸形的球状身躯上，三张做出绝望嘶吼状表情的人脸挤在一起。面孔都覆盖着寒霜。
两大一小，三张铁青的脸，上面六只漠然的眼睛齐齐地看着德尔塔。
德尔塔没有动，而是和它保持对视。
怨灵的形成取决于死前情绪的强烈程度，本身不是嗜好袭击活人的怪物。它没有欲望，血肉和生命能量都无法吸引到它。它的目的只是传播死者生前的最后感受和部分记忆片段。
就像梦魇那样，怨灵可以通过附身的方式暂时影响到人的记忆，它能将死者的记忆填充进到受害者的大脑里去，潜移默化地改变他的想法，最终灌输死者最后的死亡感受记忆。
这一系列举动会让一般人陷入连续的幻觉，时间久了导致他们分不清现实与幻觉而发疯，最后，受害者们常常因为极度的痛苦选择自杀。
德尔塔就比较有优势，他可以使用面板选择性的封印记忆，而且梦魇也时不时制造战场梦境给予他考核，在梦境中死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就经验丰富。
因此，即使被怨灵附身，他自信也能免疫精神伤害。
不过眼前这个怨灵好像不太一样，他看着这个长着熟人面孔的怪诞灵体，在心理不适的同时注意到它每次向前爬动一点，墙上、地板上、家具上成簇的冰晶都会随之颤动。
【怨灵有能力影响到的实体只有他们的尸体和某些在生前具备重要意义的所有物。】德尔塔回忆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
【难道这些冰晶是赛欧思弄出来的？这里只有他是施法者能办到这一点了。】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家人？看样子也不是他自己要这么做的，最后他自己可也是死了】德尔塔越想越觉得扑朔迷离。
当务之急还是阻止这个怨灵继续向自己靠近，虽然并不认为这个怨灵能伤害到自己，但德尔塔也不想让这种存在附体自己。
由于房屋一楼的采光不好，蜡烛和油灯也都在昨晚烧到枯干，德尔塔很容易利用这里的大片黑暗做武器。
几十条手腕粗的鞭状阴影从地上弹起，一圈又一圈地将怨灵裹住，然后融化成一层漆黑的膜，镀在怨灵的外表，发力将它硬生生箍成一个人头大的卵形。
怨灵是没有固定形状的，它可以是一片雾，可以是一滩水，一撮沙。元素根本伤不到它们，想要让它们稳定下来，只能用灵对付灵。
就在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时，德尔塔突然感到脚底有什么向外拱，大力猛然涌来，将他直接掀飞。燃烧着红色火焰鬃毛的黑马从他的影子里一跃而起，灵动地奔向那个被束缚住的怨灵。
然后，在德尔塔木然地注视下，
一口把它给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