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暴怒吼
福湛市沿海。
身披黑色风衣的少女靠坐在两块礁石上。
前方是大海怒涛，黑沉的海波剧烈翻腾犹如被一双巨手不停搅拌。更远处，不计其数粗如苍天大树的水龙卷搅动周身海水激荡，有条不紊地朝海滩前进。
以往倍受歌颂与喜爱的美丽海洋，被无数诗人形容为拥有母性光辉的大海，此刻却如要将一切毁灭殆尽的洪荒巨兽。
就像电影里描绘出的末日，少女感受得十分真切，不过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要人类还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生活，这种灾难迟早会来，且永远不会停息。
“哗啦啦！”
一排海浪突然掀向岸边，在天空扬起垃圾雨。
“唉……”
少女摇头叹气。眼中流露讥讽，却又夹杂悲哀。
若不是醒悟了一部分人，她根本就不想管这件事。
以前只是浅浅地运用能力预估气象，这次可是硬仗。
从赶路开始，她就对自己使用「认知阻碍」了，这是一种将身体性质变化为与氧气相同的分子的能力，这样即便被卫星捕捉，也只会认为是有一团氧分子活跃异常。
少女不想暴露自身的秘密，否则麻烦定会接踵而至，她所享受的平淡时光不会再回来——
没错。
这片海滩，正是巨龙在福湛市登陆的第一地点。
“……算了。”
少女又是一口气叹出，紧接双眼闭合，周身气流骤然暴动令她如炮弹般弹向远方，再稳稳浮于大海之上。
她离那龙卷咆哮之处已不过咫尺。
尽管如此，这副身躯没有受到任何狂风暴雨掠过的痕迹。
少女睁开眼。
黑色的眼瞳趋于碧绿，如春天新发的嫩叶萦绕盎然生机。
海龙卷的后方是更加恐怖的绘图。
漆黑的海水无比猛烈地翻涌，掀起约有十几层楼高的浪涛。天空亦像被人泼上浓重的黑墨，已见不到丝毫光亮，连电闪雷鸣都似乎被黑暗吞没。
就在这混沌一片的世界里，突然显现一抹灿烂的绿光。
少女抬起双手，这柔和的光芒便四散而去。
被光芒所照耀的地方，无论是恐怖的水龙卷，亦或是翻涌震荡的海浪，竟都慢慢趋近平息。
“这样就行了吧。”
少女喃喃自语。
龙卷消失，海面恢复平静。
若外界来看，这便是台风消失的前兆了。
但少女只是以此给出一个警告。
她微微抬头，目光直指天际下那团怪异的黑云。
“识相的话快滚。”——她想表达的大概是这个意思，但能做出这么大手笔的家伙自然不会被少女的示威吓退。
平静数秒有余，黑云陡然狂躁地扭动身体，从云中瞬降的数道闪电将大海劈出不同的颜色，再度激起浪涛一阵。
“……嗯。”
少女眉头渐拧，看来她的警告不起作用。
“轰隆隆——”
闪电落海似是现身前兆，沉闷的声响随着乌黑云层自中间撕裂的大口不断发出。就像西方书卷记载的邪神作法，一道十分粗壮的青白色光柱突然从那裂口迸出，狠狠砸到海面上。海面随即开始旋转，最终搅出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团水波自漩涡中心升起，同时那道青白色光柱也变得更加耀眼。待到光芒消散，一个人影出现其上；货真价实的人影——身体虚而不实，浑身缠绕肉眼可见的浅白色气流，眼睛只隐约看得到轮廓，四肢的末端没有手脚，而是由悬浮的气团代替。
嗯……这行头就很像电影里的反派了。
少女一直将自己隐藏得很好，但也从不相信世上只有她一人拥有超能力。如今亲眼见到其他超能力者，尽管可能是敌人，内心也不免有些激动。
“拦路者。”气团开始讲话，声音仿佛加过特效，带着洪亮的回音。“我看见你身上蕴藏着庞大的能量，如果你愿意就此投降并加入我们，我必向上级请求与你优待。”
我靠，居然说的中文？
“你也是华夏的？”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说的是中文啊。”
“中文是什么？”
这人怎么和傻子一样……
“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制造台风入侵华夏？”少女决定不跟他纠结语言问题，问清楚这件事明显更重要。
“你跟我们走，就能找到答案。”
“一直们们们的，生怕我不知道你们是团伙作案？”少女嗤笑着说，这气团果然智商不咋地，这样一来说不定能一举将其背后的势力套出来。
“暴露？不不不——这在我们看来根本就无所谓。”气团哈哈大笑，两道眼睛轮廓向内倾斜，居然能做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架势。“我们的强大，使我们不惧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
“那你们到底是谁？”
气团没料到少女会这样直接追问，愣了下后才说：“你跟我们走后，自然就能知道。”
“噗。”少女又笑了。“不是无所畏惧吗？那先告诉我又怎样呢？我看你啊，就是在大放厥词而已，你身后的组织更是愚不可及，派你这种傻蛋出来哈哈哈哈！”
“你找死！”
少女直戳组织的话让气团顿时暴怒。
它身上的气流运动逐渐变快，双眼的轮廓也变大了，就像在瞪眼表示愤怒，脚边的水波更是荡漾得非常激烈。
“嘁，说两句就发脾气，真是小心眼。”
少女浑然不将这些变化放在眼里，口吻戏谑无比。
“无名鼠辈！竟敢如此猖狂！”
气团又是一阵怒吼，旋即将双臂振开。
“是你自己错失机会，所以就此消失在风暴中吧！”
它振臂一呼，悬浮于头顶的黑云立即爆出两道雷柱悬停于它身侧，紧跟其后是肉眼可见的无数风刃。它们以气团为中心整齐有序地一字排开，准心全部朝向少女。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去死吧！”
气团的眼部轮廓扩张更开，好像愈加兴奋。它将手臂抬起举至太阳穴两边，再猛地朝前挥下。
“呜呜呜——”
风刃齐出，携着鬼怪般凄厉的嚎叫率先冲击。
雷柱则潜入水中，在黑沉沉的海面下划出两道诡异又美丽的白色光痕，竟比风刃更快一步到达少女跟前。
“噼啪！”
雷柱抬头一跃炸开偌大的水花，却没有立即扑向少女而是在其身边不停绕圈。雷柱高速旋转犹如牢笼将少女困于其中，待至风刃到达方瞬间收拢——只要被雷柱缠上便是绝对无法躲避的招式，气团自信满满，认定少女已被绞成粉末。
烟雾散开，少女却依旧完好如初地站在那，身上微弱的绿色荧光正在缓缓消失。气团微微一愣，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了，是那光膜抵挡了这招吗？刚刚明明没看见有啊。
“这就没招了？”
看到气团愣住不动，少女稍稍偏头露出狡黠的笑意。
「自然光幕」——全身覆盖由光分子构成的保护膜，强度超凡，开启过程无声无息，战斗中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你不动的话，就该我咯。”
少女舒展双手五指，游离于空气中的分子精灵立即响应号召。很快，她的身侧也分别落下两道青白色雷柱，宛如两条巨蛇盘旋，虎视眈眈伺机待发。雷柱后悬浮着一排风刃。
“——这是怎么回事！？”
气团惊讶的样子和少女所想一样，这是她的恶趣味。
“你怎么会用我的招式？！”气团又惊又怒。
难道说！这女人也有操控风暴元素的能力？
“要来咯！”
话音落下，少女以同样的方式将雷柱风刃打向气团。
气团双掌一合，将雷柱风刃轻易击散。
“也很厉害嘛。”
能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家伙果然没法简简单单打败。
看到少女异常从容的气场，气团终于谨慎起来。
“你既如此强大，又何苦给愚昧无知的人类卖命？”
听到这种反派经典台词，少女又没忍住笑。
气团真想翻个白眼，这有什么好笑的？
“难道不是吗？人类自诩地球的主人，至今为止对自然生态破坏多少？光是咱们脚下这片大海，里面的人造垃圾就不计其数！这些相信你也是看在眼里的！”
少女略微吃惊地蹙眉，没想到气团会跟她说这些话。
“但是人类现在对生态保护已经重视起来了。”
“每次灾害降临他们都想改善，但时日稍稍过去一些就全部抛诸脑后了！脑子里想的全是无聊的利益！殊不知生态崩溃过后他们所追求的利益不过废纸一张！所以我们要毁灭人类这种愚昧的物种，再重塑生态！”
这家伙的组织很有理想啊。
少女差点就被说动了，对其背后的组织也头一回真正产生兴趣——前提在于，她是孤身一人。
若换做五年前，她没准真答应了。
现在，她有重视的伙伴。
地球生态的确需要保护，但她不能认同气团及其组织的观念，以暴力手段使人类感悟绝非良策，到头来只会滋生更多的邪恶——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见少女沉思，气团的语气缓和下来。“没关系，你有足够的时间思考，我们会给予你这项权力。”
“没必要，我不会跟你们为伍。”
“愚昧！你也是愚昧的人类！”
气团终于扯下伪善的面具，眼部轮廓再次张大。它四肢末端的气团渐渐旋转起来，不知是不是表示愤怒的一种方式。
少女知道双方不可能再友好对话，决心先发制人。
她高举右手引发身后海水翻涌。直至扬起的海水凝聚成一道锋利无匹的尖枪，右手再向前猛地挥出。
整套动作仅在三秒内完成，水枪射出更是快如闪电。
气团来不及反应，身体直接被贯穿。
少女本以为这样就会结束，可气团突然发出一阵咆哮。四肢的气团回应着它的吼声逐渐膨胀开来，原先只是馒头般大小的气团，硬生生胀到篮球那般大后方才停止。
一直悬浮于气团头顶未动的滚滚黑云这时也像受到吸引般慢慢融进气团的身体。浅白色的气流渐渐化为黑色，仿佛一团普通的雨云融入愤怒以后，变成雷雨云的既视感。
进化了？
少女微微眯眼，看来刚刚那招伤害不够啊。
“哗！”
她将头仰起，两道碧绿光辉自双眼迸出直射天际。
头顶的乌云瞬间被这光芒驱散。
太阳虽已落山，但这束光芒不遑多让。
神圣的光辉将混沌的世界重新领回光明，飘舞于空气的粒子在光的照耀下肉眼可见。它们围绕在少女周身，反射出愈加炫目的光华，并由此渐渐聚拢一道无比圣洁的光束。
少女沐浴其中，所踩的海面区域突然升高将她抬起数米。她双手抱胸，眼神戏谑，其势则睥睨天下，仿若真正的神女。
这气势着实惊人！超然而又强盛。
饶是气团已得进化，面对此时的少女仍然心中无底。
畏惧产生退缩，这是生物本能，可它绝不能这么做。
“呜啊啊——！”
适时的叫喊能将勇气激发出来。
气团集中全身信念，脚下漩涡随着这份必胜的意志以它为中心渐渐收拢，直至凹出一个狭小但深不见底的洞。
气团凝神屏息，纵身跃入其中。
海面迎来短暂的安静，少女却没有丝毫放松。
片刻后，斜下方海水突然暴动，就像热油沸腾时的炸裂感，已然浑身漆黑的怪物从中弹射而出，携带堪比猛兽的吼叫以雷霆万钧之势朝少女撞来。
得益于未曾放松的警惕，在气团出现的瞬间，少女也展开行动。磅礴的碧绿光辉于她手中收束成光剑，冲着气团用力挥砍。
“轰隆隆——”
黑与绿的碰撞，擦出绚烂又激烈的光华。
“该死的人类啊啊啊啊！”
这场正面的角力，仍以气团的失败告终。
随着一声水球爆炸的巨响，气团被光剑劈落到海面。
它恢复成原来浅蓝色的样子，并没有立即死去，只是胸口的位置多出一个大洞。洞口边缘，微小的气流不停蠕动着似乎想要填补这个空缺，却是只能原地飘摇。
“咳啊——！”
气团喷出一大股黑色的气雾，仿若人类在吐血。
少女缓缓落到它的身前。
“结束了。”
她如是说道，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宣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