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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断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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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旧森静的族宫中,青后背手踱步,面露忧思。

    忽闻一声通传:“启禀青后,少主回来了。”

    夜青大喜,宣道:“快叫他过来。”

    “是……呃。”那人还未下殿,便被殿外一道剑气击开。夜青警惕心神,望向殿门处,膛然不已。

    一道悲恸沉重,孤独无依的身影,手持名锋,低垂头颅,一步一步走近她的眼前。

    “爻儿,你……”

    夜青被他的影子恫住,欲言又止。

    突然,谢阑峥抬起鲜红的双眸,名剑阳锋斗转而来,直指青后,氛围顿时紧绷如弦。

    “青后,小心!”相师心急上前,却被绽出的剑芒所伤,止步原地。

    夜青震惊又愤怒,瞪着谢阑峥,沉默不语。

    “交出来!把回命蛊交出来!”

    谢阑峥怒吼出声,表明来意。

    夜青神色渐渐平静,平静地掩饰心中的愤怒:“谁告诉你本后有回命蛊?”

    谢阑峥憎恶望着她,心伤如灼。

    “青后,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毒?为什么要把我的师尊交给魔教?为什么要逼我到这样无情无义的地步?”

    “呵……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听着这些质问,夜青顿明一切,暗暗压抑无边怒火,只恨自己没有及时杀人灭口,才让柳玄英有机可乘!这些真相都是他告诉谢阑峥的,他甚至还骗谢阑峥说自己有那种根本就不存在的起死回命蛊,想要以此分化我们姑侄的情义……呵,这就是柳玄英的报复!

    谢阑峥知她承认,内心更加酸涩,握剑力道更甚,急催:“快把回命蛊交给我啊!我不要师尊死!”

    “你不想听听我的解释吗?”夜青语气疲惫,殚精竭虑这么久,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不想听。你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害死我的师尊……利用我对妹妹,对谢大哥的愧疚和悔过,让我产生那么多沉重的恨意,转而伤害我最爱的师尊……青后,我不想再做夜爻了,我也不想再做另一个仇恨了!你放过我吧!”

    谢阑峥理智崩溃,陷入无尽怅痛之中,几欲哀求。

    夜青心灰意冷,更是苦笑:“呵,呵……你想要解脱,就可以这样容易吗?那本后这么多年,承受的丧女之痛,灭族之恨,失亲之憾,又有谁可以放过我呢?”

    “可我们真正的仇人,不该是狄荣族吗?欺软怕硬,是我们先祖撑持的骨气吗?看见道宗现在的惨状,难道你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吗?你为了复仇,不惜勾结魔教,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难道就不曾后悔吗?”

    “……”夜青闭目哑然。

    谢阑峥收敛潸然,恳求道:“青后!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把回命蛊交给我吧!我要救师尊啊!”

    夜青冷漠侧身,道:“本后从来没有什么可以起死回生的蛊。你被人骗了。”

    “不可能!你最擅用蛊毒,怎么可能没有?”谢阑峥不愿失去最后一丝希望,咄咄逼人。

    夜青不耐烦回身,喝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夜爻,你要做谢阑峥,本后可以成全你,现在就离开吧!”

    “除非你把回命蛊交给我!”

    “执迷不悟!你还要本后说多少次?这世上没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扶慈就是死了!”

    夜青语气激进,刺激到谢阑峥心中最隐痛的伤。

    他不住摇头否认:“不!师尊没有死!你骗我!”

    “刺——”

    “青后!”相师大喊一声,眼见那把剑尖失控刺入夜青肩肘,顿时惊慌失措。

    夜青难以置信,紧紧皱眉,心涩心麻,摇头苦笑。

    “呵,呵呵……谢阑峥,你真是好样的!”

    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的谢阑峥,心心念念只有扶慈的生死,不肯罢休道:“快给我!不然我烧了这里!”

    “你……噗。”夜青怒火攻心,竟是呕血。

    剑锋抽离,相师赶紧上前扶住青后,苦劝道:“少主!你错了啊!”

    谢阑峥此刻已然神思颠乱,茫然如风,握着剑,流着泪,哀求道:“师尊,师尊不要离开我……”

    夜青彻底心冷,见他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简直比中毒时期的他,还要疯迷,只得无奈摇头。

    “够了!谢阑峥,你清醒一点,人死就是不能复生!”

    “不,不是的!只要有了回命蛊,师尊就能活过来!我要他活过来!”

    他狰狞着脸色,一根筋地钻牛角尖,声音越来越抖,仿佛已经慌到了极点,早已失去思考的能力。

    “啊。我是你姑姑啊,你怎么能这样逼我?“夜青无奈闭眼。

    谢阑峥早已麻木,苦笑道:“从你逼死我师尊的那一刻,我就与你,就恩断义绝了!”

    “我不要再背负什么家仇族恨了,我不要再违背自己的良心了,我只要师尊活着!”

    “啊,你……”夜青踉跄几步,内心沉痛。

    痛定思痛的决裂,忍无可忍的割舍。三两句,将姑侄情义推上了极端。

    相师看不下去了,趁机劝告他:“少主啊!你不要逼青后了,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灵蛊啊!如果有的话,青后恨不得把当年死去的族人全都复活啊!你何苦咄咄相逼自己的亲人啊?”

    “呃……可是,师尊他,他不能死,我不要他死!”谢阑峥变得茫然无措,哭腔浓重,开始无望。

    相师老泪纵横,见他重心放低,迅速接话转移他的仇恨:“道宗掌门不幸遇难,真的不是青后所为,这一点,少主你一定要相信啊!这一切都是魔教背信弃义,窃走人质,才会在玉河发生如此悲剧……少主,你节哀啊!”

    ……

    强调的话语说尽,压倒谢阑峥心中最后一根稻草,他激烈的情绪顿时变得桑凉,氛围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岐,苍,魔,教!”一字一字念完,谢阑峥面目嫉恨,咬牙切齿,“我要他们全都灰飞烟灭!”

    “少主……”

    见人冲动离开,相师还欲挽留,却被青后虚弱抬手,淡淡遏制。

    相师忧愁道:“青后,你还好吗?”

    夜青双目无光,也不管伤口血凝,喃喃道:“相师,你说得对,我不该将扶慈交给魔教。害死了他,就等于逼疯夜爻,我们现在彻底失去夜爻了。”

    相师惋叹:“哎,青后,现在多说无益。如今将少主的恨意转移到魔教,他必会去找他们报仇,这已是不得已之举。属下在此恳求青后,若今后情形不对,还请您务必断绝与少主的关系,否则……在我们与楼兰联谊失败的不利当口,若再受魔教反噬施压,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夜爻……哎!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他逼到这个地步的!”在人离开的当下,夜青开始自责叹气。

    相师安慰道:“青后,也是为了我族着想,待少主恨火发泄泰半,会理解你的苦衷,再回来的。”

    “但愿吧……但愿他真的还会回来……”

    ……

    *

    豁然洞天内,天光微明,石壁下苔色青郁,滴水之声,规律清澈。

    一方莲榻上,静静躺着一个沉眠多时的仙人,他衣襟处的青莲一直常开不败,在此刻,终于枯萎,花瓣抖落塌下之际,人也随之苏醒回来。

    “呃……”隔世的天光,照在扶慈尚且苍白的脸颊上,令他有些不适应地抬手遮挡。

    意识回醒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了石洞门外,那道熟悉的紫袍衣影映入眼帘,令他惊愕万分。

    “夙,夙熹凤尊?”

    那人闻声回眸,对他温和一笑,徐步而来,姿态清雅,不乏道门先天的威严与高贵。

    “扶慈,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啊!弟子有愧,请凤尊降罪。”

    扶慈确认来人,欣喜感动,翻身下榻,恭敬行礼。

    凤尊抬手挽他,轻声细语:“不必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本尊云游在外这些年,道门的重责一直压在你的肩上,更有后来谢阑峥的事本尊也已听说……委屈你了,合该本尊向你说一声感激与抱歉。”

    “凤尊……”扶慈眼中隐有泪光,依稀感受到当年与纪湘洚一同受眼前长辈提点宽慰的轻松时光。

    此刻物是人非,竟有些哽咽至无法启齿。

    “好了。你大伤初愈,情绪不必如此激厉。”

    凤尊扶他回榻坐下,淡淡道,“你昏迷这段时间,外界的一切,本尊已经打点好了,不必担心。”

    “啊,那湘洚师弟呢?”扶慈有些困顿,担忧问。

    “他已经得救,在道宗暂时主持大局。”

    “那……”

    凤尊抬眸,淡望他一眼,轻声打断:“扶慈,本尊有一事要先告知与你,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何事?”扶慈迷惘蹙眉。

    “事关鲜彧族当年与道宗兴战的真相……本尊知道,这一直都是你的心病,为了夜古尘等人的死,以及毓清子与道因一脉的事,你当初饱受良心的折磨,曾在这豁然洞天闭关三月,差点走火入魔,后来又牵扯出青后等人对你的报复……哎,这一切,都是我误你啊!”

    凤尊面露愧色。

    扶慈不解,宽慰道:“凤尊此话言重了,既是真相,但说无妨,弟子能够接受。”

    “好吧。你听我说……”

    凤尊无奈告诉他所有详情。

    “这么说,毓清子没死?”扶慈听到最后,不可置信反问。

    凤尊眉眼严肃,神色凝重地点头:“他不仅没死,甚至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阴谋,不仅残害同门,更与外族勾结,出卖道教领土。”

    “当年,更是以假死这种卑鄙手段,逼你将鲜彧族残余势力杀灭殆尽,目的就是让道夷之间的矛盾无可化解,让你背负残忍无情,对降者赶尽杀绝的骂名。”

    “他为何要陷害我?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对我?”扶慈怒火攻心,至悲自怜。

    凤尊眼含愧色:“我想可能有我离开道宗时,力荐你担任道尊一职的原因。毓清子心胸狭隘,容不得当年一介年轻的你,轻而易举地成为道宗最高指导,便……这般构陷,又或许是他贪图名利,虚荣虚伪,妄想成为道教顶峰,怕你阻碍了他……”

    只因当初的他是道门最新翘楚,以一把日月明剑,斩敌无数,孤高拔名,以实力取得地位的成果,太过耀眼,所以就要为卑鄙小人的嫉妒之心买单吗?扶慈听到这样的解释,心中别是一番复杂滋味。

    “该死!”

    紧咬的牙缝中,怒吼出决绝的两字,带着滔滔怒意,眼眸楚楚鲜红,攥紧的手心不由用力过甚,指甲刺入掌心,滴落怒恨不甘的稠血。

    扶慈何曾想过当年仗义的他,一心为同门讨回生命,讨回公道,不惜摊上骂名,不惜让双手沾满鲜血,最后却只是愚蠢落入别人所设的一场局。他原来也是受害者,他不曾亏欠任何人!却一个人背负了这么沉重的过往多年。

    当年在豁朗洞天闭关的三个月里,他陷入的黑暗,可怕的心魔曾将他多次推进毫无意识的绝望深渊,好不容易走出来的那天,遇到了谢阑峥,当时他觉得应该重获新生,就应从帮助他人,磨平性格开始,一时心软收徒,却不想又开启了绝望的路途。

    这种绝望,在他于困兽台杀掉上百名婴孩妇孺时,重新浮现,索性现在已经走出阴影,但他仍觉双手在离心而颤抖。

    凤尊见他沉沦心狱,自缚心灵,颇是不忍,上前安抚道:“如今真相已经大白,接下来,你应当振作,好好处理这一桩陈年恩怨。”

    “嗯。我晓得。”

    扶慈清醒过来,郑重点头。

    “那请问凤尊,我先要回道门告诉众人这一切吗?”

    “不必。”凤尊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且不说我已以密令安排了你的丧事,现在对于整个道宗来说,你已经不复存在。再者毓清子狡猾奸诈,埋伏暗处,作恶多端,我将你由明转暗,一是提防他对你的二重利用与伤害,再次加深局面的紧张,二来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要交付你去做。”

    “何事?”扶慈认真倾听。

    凤尊面露忧色,并未明说,转而相问:“你可知青后与歧苍魔教合作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扶慈沉吟半晌,心中一知半解,如实答道:“大抵还是与上次的万人祭有关。”

    “用万千苍生苦血,生祭魔祸之源,最终便能打开上万年前三教联手封印的鳞魔歧苍,若让此魔头逃出,必会生灵涂炭,明日不复。而祸源的第一道封印则是道门先天初创的二十四道绝阵。”

    “既是绝阵,应当无人可解,又怎会被破?”

    “万人祭,非同小可,乃是在特定的时辰,地点,人物,合一而起的邪怨凝力,古籍有名其为‘祭暗鬼局’,是用以煞冲煞的方法,将封印从内而外的破开。”

    “那我们只有先破解此局,才能阻断灾难的发生。”扶慈豁然。

    “话虽如此,可破局之法,以及局起之地之时,我们暂时都无从知道。”凤尊无奈一叹。

    “万人祭也无法阻止吗?他们都是无辜的人啊。”

    “不能,这已是定数,被魔气沾染的人,纵然不参与万人祭,最后被救出,也会魂飞魄散。”

    “狡诈魔类!我定要他们付出代价!”扶慈痛心愤怒,心意沉定。

    “你伤势才愈,先不必如此激动心神。如今我们都应冷静,想想如何将祭暗鬼局击破在起势之初。”凤尊轻声安抚他。

    “嗯。那凤尊可有应对之策?我愿不遗余力支持。”

    凤尊欣慰轻笑:“呵。我没有应对之策,这也正是我刚刚向你提及的,要交代你去办的正事。”

    “愿听夙熹尊驾差遣。”

    凤尊忽然神色舒缓,徐徐道:“扶慈,我隐世云游多年,除了查明当年道夷恩怨的真相外,也曾于一处世外仙境,偶遇一位得道高人,此人修为了得,对世间之事颇有一番独特见解,与他畅谈三日,仍觉光阴短促。”

    “看来此人能为非凡,能得凤尊如此赞不绝口。”扶慈笑道。

    凤尊点点头:“他的本事,让人难以揣摩但又无比信服。所以此行,我便是叫你前去拜访他,寻得破阵之法。”

    “此人在哪?”

    “我上一次见他,是在由此往东九百里外,‘百年柳青,十里荷月,孤阳山瀑’下的茅屋处居住。此人姓睢。无特喜之物,唯好清静,你不必备礼前去,但是务必斟酌分寸,切勿叨扰到他,以免遭到拒绝,久无方法可得。”凤尊交代细致。

    扶慈臻首会意:“我明白。弟子一定不辜负凤尊所托,早日请得破局之法。”

    “嗯。接下来,我也该回道宗,主持大局,振作众人,以备战火来袭的计划了。”

    凤尊起身离去,嘱咐他:“过去的,都过去了。小慈,本尊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不公的伤害。”

    “……多谢凤尊。”久违的昵称,撞入耳畔,扶慈受宠若惊,忽感心酸,感动致谢,遥望夙熹背影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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