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里窝那（1）
里窝那。
里窝那这座位于托斯卡纳西部的小镇，是整个意大利最重要的渔港之一。同时，它也是意大利最大的海港之一。从历史价值上考虑，它是世界上最早的自由港；从游玩角度考虑，此处有船舶研究所、有水族馆、还有碧蓝无边的海湾可以潜水。
对于一心想要放松心情，不想开启游客模式的人而言，这里绝对是闲暇时间，观海度假的一个好去处。而对于一些纯游客来说，里窝那有着一个绝对不能被忽视的弊端——它离比萨太近了。近到多数人只会选择途径此处，而不是就地游玩。
“这里的人好像不是很多？”于晁问道。
何止不是很多，他感觉街上几乎是门可罗雀。除了在火车站的时候，有看到那么几个工作人员和游客之外，打从他们一路往旅馆走，街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遇上过。
“也还好吧，可能是时间还太早了。现在才九点，可能都还没出门呢。”虞钦疲惫地靠在旅馆的前台上发着呆。
时间确实太早了。这座旅馆别的工作人员还没有上班，前台只有一个年轻人。在礼貌地告知他们，自己需要先带别的客人去看房间之后，就把他们两个彻底撂在了前台。
“……现在是早上九点。”于晁提醒她，这个时间应该是大多数人的工作时间。
“九点只是广义上大家认为的工作时间而已。连学生族最近因为放暑假，都不会这么早出门了，更何况那些本来就喜欢上班溜号去喝咖啡的人？”虞钦下意识反驳了一句，然后才开始考虑别的可能性，“而且，这里是意大利诶。人口总数本来也不多，这里又只是一个小镇，本地居民就更少了。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是居民区，没什么景点。”
说完，她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继续靠在前台上。
“这里的游客好像也不是很多，刚才跟我们一样在这站下车的，只有几个人。”于晁又道，然后他看见虞钦已经疲惫到把眼睛闭起来小憩，连忙又问道：“你没事吧？你看上去很困的样子。”
“还好。”虞钦没有想要睁开眼睛的意思，“就是有点累，再加上药效还没过去。”
她一直怀疑所有的感冒药里面都有安眠的成分，所以才会每次她一吃完药，就会特别的犯困。不过也不排除是她身体的自愈功能在起作用。她现在真的感觉只要再睡上那么一觉，她的身体就会恢复健康。
“那……一会儿你还要跟我一起到处走吗？”于晁看到她的这个状态，不免有些担忧。
“哦，我正要跟你说这个呢。”虞钦的语气不轻不重，听上去很平淡，没有一点像是恍然发现的状态。
“什么？”
“一会儿你自己出去逛吧，具体有哪些地方推荐去，我会给你发张攻略地图。你等下可以照着我推荐你的路线走。等你出去了，我顺便睡个回笼觉。晚饭之前，我会联系你，然后我们再约地方见面就行了。”
于晁几乎等于是被虞钦赶出门去的。
哪怕不是作为她的朋友，仅仅只是作为一个深谙人道主义、有教养并且有同理心的人，于晁都认为不应该把一个病人独自留在旅馆里。哪怕这个病人一直声称自己足够了解自己的身体，也不应该这么做。
可是他除了这些道德情义上的理由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借口可以用来说服虞钦让自己留下。他很清楚，虞钦不会接受这些理由，说多了也只会引来厌烦而已。于是他只能暗自决定，先独自出去转一圈，然后再带着午饭回来探病。
然而，独自出门转一圈，在已经习惯了有人陪伴的情况下，是很难进行的。更别提他一路走来，路过的全都是些索然无味，四处可见的建筑。这就更加使得他的行走变得没有意义。
日头高悬在空中，街道上只有于晁一个人在行走。背包里沉重的相机，让他有些迈不开步子。放眼望去，似乎都是一样的街道，一样的建筑，一样的护城河与桥梁。
如果虞钦在他身边，情况会大不一样，于晁忍不住心想。
这样想着，他把虞钦发给他的那张攻略图翻了出来。
跟于晁不一样，虞钦做的攻略没有那么多的文字细节，相对要简单直观许多。她会用记号笔在城市地图的关键区域做上不同的记号，并将景点分为：必须去、顺路可去和不一定非要去三类。然后在不会影响观看的位置，仔细地标注下这些地点的营业时间。最后才会在地图的最底下，写出她心中的推荐路线。
看到那句‘仅个人观点，不强求必须走这条路’时，于晁没忍住笑出声来。
里窝那的新堡和旧堡之间的区域，因其借鉴了威尼斯的城市建筑技术，被命名为：新威尼斯。整个街区被护城河环绕，白色的船艇布满河道的两侧，于晁从桥上经过的时候，感觉连空气都是潮湿的。他甚至还能依稀闻到一种混杂了机油气味的咸腥的味道。
他沿着护城河边一路往新堡的方向走，到达共和广场的时候，已经时近正午。简单地给费迪南德三世和利奥波德二世的雕像照了几张相之后，于晁开始盘算着要给虞钦带午饭的事情。
广场附近的餐馆很多，排除掉不能外带和病人不宜的选项之后，于晁稍微做了一番选择，便完成了他此次出门的最大目的。于妈妈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于晁看到来电提示的时候，有些许惊讶。
“妈……”他的声音疑惑，“怎么了吗？”
“没事不能找你吗？”于妈妈的声音温柔，略带笑意。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于晁正接过包装好的食物从店里走出来，听见这句反问，笑得十分无奈。
“你现在那儿？”于妈妈又问。
“里窝那。”于晁答道，然后瞬即意识到母亲并不清楚这个地名，于是进一步解释，“是比萨附近的一个城市。”
“这样啊……对了，最近你还有跟虞钦联系吗？”
“怎么了吗？”于晁听见母亲提起虞钦，心提了一下。
“没有，我是想问你，你这次旅游是不是跟虞钦提前就约好的？”于妈妈终于把最想问的问题问出口，“是的话，也没关系，你们都是大孩子了嘛。妈妈就是想问问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儿。”
“没有，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于晁说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听到于晁给出的肯定语气，于妈妈心头一松，将事情经过全部和盘托出。
“还不是你们那个陆老师！就是你和虞钦的那个小学班主任！昨天她在逛街的时候遇见虞钦的妈妈了，两个人闲谈了一会儿。然后她从虞钦妈妈那里知道了，她最近也在意大利的事。之前她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告诉过她，你最近在意大利旅游。不知道怎么的，她一下就全部联系在了一起。刚才一直跟我说，你俩肯定是私下谈恋爱，不好意思跟家长说，所以偷跑出去旅游去了。”
于晁的妈妈当年也是他们小学的老师之一。虽然在他们毕业之后就去了别的学校，但是一直没有跟之前的同事断开联系。
“所以你就来问我了？”于晁笑起来，“我们俩没有谈恋爱，也没有私下约好一起旅游。”
“那就好。”于妈妈也笑起来，“我刚才还担心如果你说有这么回事，我要怎么教训你这个坏小孩呢。”
“教训我？”
“是呀，谈恋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妈妈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至于偷偷摸摸的吗？”
“那您现在可以安心了。”于晁又道，“您放心，我有分寸的。如果我真的交往了，不会藏着掖着。”
“这可是你说的哦……”于妈妈说道，“那就先这样吧。你那边现在应该是中午了，快去吃饭吧！玩得开心。”
“我知道。”于晁道。
“对了，记得给你爸也说一声。”
“说？说什么？”
“说你现在在哪儿，最近怎么样啊。你出门在外也不知道往家里报个平安，家里人多担心啊。”
“这些，您一会儿跟他说不就好了吗？或者，我往咱那家族群里发点儿照片？”
“那怎么行？”
于晁感觉自己隔着网线都能看到自家母亲那个半嗔半怒的眼神。
“你爸那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于妈妈又道，“往群里发完消息，记得还得给他单独发一份，不然他该不高兴了。”
“好好好，我一会儿吃完午饭就给他发。”
“行。哦对了，还有，不要告诉你爸我已经给你打过电话了。免得他回头又说我不信任你。刚才陆老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也在一边听着。还让我不要问你这些事情，说是你如果想说，一定会跟我们说。”
于晁一边笑着应承，一边在心里暗想，于爸千叮咛万嘱托，最后还是没拦住这通电话。
“我这可不是不信任你。”于妈妈似乎猜到了于晁的想法，“还不是你什么都不愿意往家里说，妈妈当然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您放心，我一会儿一定装作没有接过这通电话。”
“那行，你快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