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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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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署中的齐太尉修整了一晚, 拔营带兵气势汹汹的继续前往京城,他早便知道京中埋伏了五万北斯精兵,以为此去会有一场激战, 熟料路途中竟然收到了绍合公主的一封信件。

    ——快点。

    就这两个字,直接将齐太尉看懵了。

    一路上反复琢磨, 都快将这两个字看的不认识了, 也没明白里面到底有什么含义。

    直到两日后到了京郊外,他不敢轻举妄动, 连夜骑马奔去了一处隐蔽山庄, 拿着字条亲自去询问季青。

    “这绍合公主究竟是何意?”一介莽夫的齐太尉想不通。

    季青笑着摇头:“齐将军不必多虑, 不过是字面意思而已, 因为新皇已于前日薨逝。”

    齐太尉一脸愕然,他忙着赶路, 竟全然不知, 不禁问道:“遂如今宫中无主?”

    季青点头道:“我们只需配合绍合公主演绎一出逼宫即可。”

    齐太尉闻言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形势转变有些太快,短短一个月而已,南唐竟然接连死了两个皇帝,转头便要把大好山河拱手相让。

    “新皇到底是何人所杀?”

    “乃是公主手刃。”

    季青的话,让齐太尉一双眼瞪得如铜铃, 连连摇头:“季先生莫要骗我,那绍合公主心思简单又柔弱不已, 怕是寸铁难捏, 她会杀人定无人敢信。”

    季青闻言十分赞同,着手沏了一壶茶水,颇有些无奈的笑道:“齐将军所言极是,百姓们只怕也是这般以为, 连季某人亦没能料到这位绍合公主是个狠角色,可惜了,她却是刘氏后人。”

    两人言语间,顾洺一身青黑锦服入内。

    屋内二人纷纷行礼,齐太尉不由得笑道:“多年未见殿下,幸而有季先生跟在七殿下身侧,老臣才能放心镇守边疆。”

    “齐将军别来无恙。”顾洺神情肆意,挑起眉尾道:“能有齐将军为左膀右臂,亦是我的荣幸。”

    齐太尉粗犷的面容欣然一笑:“方才听季先生一言,看来天下

    已是收入囊中。”

    顾洺也不过多废话,直言道:“明日巳时,带兵入宫。”

    季青笑颜应下:“如今万事俱备,只待入宫夺权。”

    顾洺闻言转过身,看着窗外一轮圆月,咧开嘴角笑了起来,一双比夜色漆黑的眼眸兴味肆起,闪烁着一抹敏锐的野性,他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那只囚笼中的蝴蝶据为己有。

    京城内,新春时节在即,却因新皇的突然驾崩而闹得人心惶惶,那日消息一经传出,天下人皆哗然不已。

    又经过这几日的散播显得越发扑朔迷离,百姓们只道如今的宫中是多事之秋,对于新皇的身亡,亦是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确切的版本。

    但皇帝是夜间于安襄宫内被刺身亡,只此一条消息,便引发无数猜测。

    新皇深夜前去公主的寝殿本就于理不合,难以不让人多想,大伙儿猜来猜去,传言最广的便是新皇贪图公主美色,夜中潜入安襄宫,却被护卫当成刺客失手刺杀,公主当场受到惊吓,昏厥不省人事。还有人说是因为早就有人想要暗杀新皇,为了嫁祸给公主,才将尸体抛在安襄宫。

    总之传言杂七杂八,只有宫里的人知道此事并不简单,现下却人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妄加议论,哪怕都明白嫌疑最大的便是绍合公主,可没有证据,谁也不敢将猜想托盘而出,更何况如今宫中再度无主,宫人们关注更多的反而是下一个登上皇位的人是谁。

    国不能一日主,然而怪的是,满朝文武都无人举荐皇位人选,毕竟刘氏后人还有旁支的刘子召和刘子平,百姓们都觉得朝廷有些太过平静了。

    直至这一日的巳时,齐太尉带兵浩浩荡荡入了京城。

    明白战场中兵不厌诈的齐太尉并未放松警惕,他一早还是派人去牵制住绍合公主在京中埋伏的五万北斯精兵,然后带着另一部分兵力入城,一路行至皇城门下也没有从马背上下来。

    百姓们站在长街两侧,好奇的观望着满城彪悍的骑兵,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齐太尉一声令下,身后的骑兵便不顾禁军阻拦,一举冲入皇宫!

    安襄宫内。

    刘棹歌一袭淡黄襦裙,身披湘红广袖长衫,坐于铜镜前。

    银蔻为公主挽起长发,巧手盘起飞天髻,点翠青蝶流云钗于发顶,又于额间点缀了一抹半莲花钿,白皙的面容未施粉黛,轻薄的唇瓣只用茶水润泽一些。

    银蔻拿出一盒殷红胭脂,却被公主抬手制止,银蔻看着铜镜中公主眉眼弯起,苍白无力的笑颜也难以掩饰病弱的身躯。

    “不必过多修饰,这幅样子再好不过。”

    银蔻闻言放下胭脂,眉间神色忧愁:“殿下,今后……要怎么办?”

    对于银蔻的担心,刘棹歌却莞尔一笑:“不过是没了头衔的活着罢了。”

    银蔻看着公主话落后便低声咳喘,这样柔弱的一个人,肩上却背负着他人所不知的艰辛。

    有如那晚公主将新皇刺杀,银蔻虽受了惊吓,事后更多的却是解气,如此龌龊之人怎么配做皇帝,又如何掌管天下,若非是将公主逼急,银蔻是万万不信公主会亲手杀人。

    看着现下公主平静的笑颜,银蔻当真是心疼不已。

    公主这些时日身子每况愈下,日日汤药不断也不见好转,太医都无法查明原因所在,银蔻知道这是懿成帝自缢后,殿下便自怨于心,这份愧疚自责埋藏在公主心底,如一道无法跨越的深渊。

    “那副画,拿来了吗?”刘棹歌侧目相问。

    银蔻赶忙转身取过画轴递上前,看到公主仔细的接过,将其小心翼翼的摊开。

    画作上是一副高耸入云的雪山,山巅白雾弥漫,积雪皑皑,山下却是温暖如春的葱郁树林,和小桥流水的村庄,一幅画好似将冬夏融为一体,描绘着令人向往的世外桃源。

    刘棹歌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左侧熟悉的惊山图三个字,仿佛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嘴边笑的粲然:“记得那日父皇作此画时灵感突现,半夜便从后宫回到御书房

    ,不眠不休,还道下笔如有神助。随后便要让我为此图起个名字,这惊山二字不过是我随口取之,父皇却极为高兴,立即便题字其上。”

    银蔻闻言也放松下来,开怀笑道:“是呀,不知不觉竟过去快一年了,那时还是寻觅姐姐侍候在殿下身侧,奴婢们听闻此事后,都道皇上是大家手笔,若此画传到宫外,恐怕要惊为天人之作。”

    刘棹歌嘴边噙着笑意,垂下眼眸,看着画中生活在山脚下肆意的人们,丝丝艳羡。

    “不知这天下,是否真的有这般与世隔绝的桃源之地,令人心驰神往。”

    银蔻不知道,却看到公主将画轴卷起,竟命令道:“取一火盆来。”

    银蔻惊讶,连声问道:“殿下,这是先帝遗作,当真不留下来吗?”

    刘棹歌爱惜的摸着卷轴,摇头浅笑:“皇宫都要易主了,这画留下若是流入他人之手,成为有心之人获取利益的工具,不如就此销毁,替父皇保留下那份纯挚的作画之情。”

    银蔻还欲说什么,但看着公主毅然决然的眼神,只能转身去取火盆。

    公主说的没错,留下又能如何,总会有存着歪心邪意的宫人想趁乱拿这些皇室遗留之物出去贩卖,届时莫说保存,都不知最后会落入谁人之手。

    刘棹歌将惊山图扔到火盆中,看着刺目的火苗高高蹿起,瞬间吞噬了卷轴,将之焚烧成灰烬。

    随之放入火盆中的,还有她平日最爱的那些锦衣华裳,首饰配物,纷纷卷入盆内的熊熊大火,烧毁的一干二净。

    刘棹歌站在安襄宫内,听着宫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兵刃相接的打斗声,以及宫人们慌张失措的喊叫声。

    皇宫上方,飞鸟惊起,四散而逃。

    火盆内的火苗逐渐式微,只余下烟灰色的烬尘。

    银蔻为公主端来今日的汤药,看着公主沉静的坐在上首,面容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如水,小口将苦涩的药汁渡下。

    不知为何,银蔻却有些红了眼眶,她抬眼环视着

    安襄宫内的所有景象,入宫八年的时间,银蔻始终是安襄宫的一个小宫女,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她都仔细照料过擦拭过,连桌椅的纹络都记得一清二楚。

    到最后,她竟是满腹的不舍,连自己都这般,公主心中当如何作想?这是公主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承载着她全部人生的地方。

    然而刘棹歌却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平静无波,再经一世,她竭尽全力,却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仿佛上苍跟她开了一个玩笑,被命运玩弄于鼓掌之中。

    皇城内,守城的五千禁军已是逐渐抵挡不下,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骑兵踏破宫门,占领了大半个皇宫。

    外面的嘈杂之声越发的明显,安襄宫的宫门终于被人从外破开,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和煦的中年男子,他穿过蜿蜒的长廊,单手推开寝殿殿门,看着端坐于上首的绍合公主。

    公主一身着装隆重,纷华靡丽,病恹娇弱的身躯被笼罩在华服之下,连轻盈的披帛都显得沉重不堪。

    青衣男子身后的士卒立即上前,将公主从高椅上拽下,只觉得这人柔弱如纸片,轻而易举的便反手将其按压在地,只怕力气再大些,都能将人折断。

    银蔻双眼睁大,奋身上前推开那人,用身体挡在公主面前。

    “莫要动殿下!”

    她赤红着一双眼睛,眼中湿润又透着几分惧意,可却始终挡在公主身前,好似他们若再靠近一分,便要与其同归于尽。

    这些士卒们哪里见过如此场面,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真刀真枪,见惯了血腥之人,还从未面对过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纷纷僵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银蔻,退下。”刘棹歌轻声道。

    这幅莹润的嗓音让在场众人不禁愣了神,只见公主扶着座椅站起身来,转头看向殿内之人,浅淡道:“久闻季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乃荣幸。”

    “公主亦然。”季青笑了笑,没有过多寒暄,对身后的

    士卒们抬抬手,便下令道:“将她关入冷宫。”

    半个时辰后。

    顾洺带兵冲入安襄宫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他沉下眼环视四周,只看到季青从安襄宫殿内踏步而出。

    还未等顾洺说话,季青便俯身行礼道:“待殿下前往议事殿,便可知公主的去向。”

    顾洺神色不愉,厉色加深:“最好如此。”

    顾洺转身,步履如风,迅疾前往议事殿的方向。

    而议事殿中,已是人满为患,齐太尉带着手下的精兵,将南唐的文武百官都压到了殿内,唯有丞相不在,其余人皆跪在此地头不敢抬,浑身战战兢兢。

    顾洺穿过人群,踏上殿首,一眼便看到龙椅上放着一根熟悉的金钗。

    他立即将其拿起,流云钗上还存留着一丝刘棹歌身上淡淡汤药的苦涩之味,昭示着至少一个时辰前,此物是佩戴在她身上的。

    此时季青也踏入殿内,金碧辉煌的议事殿中,他站在人群之首,看到站在龙椅前的颀长背影,忽然撩起衣摆便跪伏于地,恭敬叩首,润朗的声音响彻殿内。

    “臣恭贺前朝宁国皇室顾氏七皇子,不负众望,光复大宁,臣等愿永随君心,望大宁永世不衰,吾皇万岁!”

    齐太尉等众人亦纷纷效仿,吾皇万岁的浩瀚之声回荡在整座宫殿。

    顾洺转过身来,漆黑的双眸盯着殿下众人,面色尤为阴郁可怖。

    咔嚓一声轻响,掌中的流云金钗,已被他徒手折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再来一碗的两个地雷一个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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