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人饮酒
翌日,沈岁宁收到一封密函,里面详细记录大瑶各地青楼妓院,瑶都至扶华沿途客栈驿馆,车船数量,近十年来买卖多少人,贩卖到扶华又有多少人,数字庞大骇人听闻。
而这条产业链背后的人,最顶端那个,正是荣国公苏谌。
信中说,他们手里掌握证人,如她需要,会鼎力相助。
沈岁宁得到此信,如虎添翼,对接下来的路信心倍增。
然而物极必反,乐极生悲,沈子陵当天也送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昨夜,所有刺客被一剑封喉,无一生还。
这些刺客是硬骨头,如何折磨都不肯吐露一点有用的信息,或者说这些人本就不清楚自己是在为谁卖命。
“他们并不知道在为谁卖命,对方每次派送任务,不会亲自现身。”
“司域隐蔽,谁能穿过重重暗卫,直取他们性命。”沈岁宁疑惑问道。
司域是沈子陵建造的私人监狱,关押刺客、卧底,进行严刑拷打之所,由沈子陵暗卫层层把守,坚不可破,牢不可摧,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如今,却被人无声不息从外攻破。
沈子陵摇头,清亮的眸底,掠过一丝狠厉之色,“对方能摸到司域,如入无人之境横行,这次是我大意了,断了线索,接下来你有何准备。”
沈岁宁沉思少许,忽而问道:“这群人,大哥可有猜测。”
“冒充苏家,不留余地取你性命,既想除掉你,也借此坐山观虎。”沈子陵眸光深沉,他探究地看向沈岁宁,“你可有什么瞒着我。”
沈岁宁大惊失色,没有想到沈子陵心思如此缜密,慌忙摇头,“没有。”
沈子陵沉默,沈岁宁也跟着沉默,她垂着眸,任凭沈子陵探究她。
过了许久,方才听到沈子陵淡淡开口,“不要自作主张,擅自行动,哥哥会保护你。对方身份哥哥会调查,威胁到你的人,哥哥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岁宁颔首,唇角微扬,眼尾盛满笑容,“好,哥哥保护我。”
“前些日子,父亲在朝堂上弹劾苏良,教子不严,绑架丞相嫡女,圣京质子妃,企图破坏两国姻亲。”沈子陵透过窗沿,望向屋外,冷冷说道:“你猜结果是什么?”
沈岁宁摇头。
沈岁宁被绑,萧渊祈震怒,天子一怒,流血千里,首先挨刀的必是苏家。
然苏良上蹿下跳,四处打理疏通,真相还未大白,苏唐已被绑架。
“端午节皇宫宴请了你,对吗。”沈子陵问,当时他正在扶华,不清楚瑶都之事,见沈岁宁点头,悠悠说道:“贵妃苏娉可是在宴会上针对了你。”
沈岁宁点头,听见沈子陵提到她,心思大明,蹙眉问道:“是她?”
苏娉宠冠六宫,连太后和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敢公然在宴会上拂她们的面子,靠的不仅是母族强胜,还是皇上宠她。
那苏娉要杀她,必是因为沈岁宁与萧渊祈曾经那一段感情。
沈子陵“嗯”了一声,沈岁宁如今已是圣京公子妃,苏娉简直是鱼目一颗,竟歹毒至此。
“苏娉已被打入冷宫,皇上若不是对荣国公府还有所顾忌,定会杀之后快。”
沈岁宁默默不语,苏娉夺人眼目的美貌依稀还在她脑海徘徊,她还记得那日苏娉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坐在高位,睨着眼讥笑望着她。
如今——
“苏良是苏家人,怎么敢把凶手指向她。”沈岁宁不解。
“所以宣王立了大功一件。”沈子陵瞥了眼妹妹,说得慢条斯理,“苏娉有个好姐姐,宣王妃苏窈,不……是宣王侧妃苏窈,主动检举妹妹,给了宣王立功的机会。”
苏窈本是宣王正妃,因在宴会上口出胡言,刺到皇上痛处,被贬为宣王侧妃。她的儿子,本是宣王嫡子,日后能承袭宣王位,但因她被贬,嫡子变成庶子,这辈子都不会再与爵位有缘。
她的儿子长大后,必会痛恨有这样的母亲,定以苏窈为耻。
而王府里一个因母亲被贬的庶子,再无任何前程可言。
然而,谁也想不到,苏窈会用苏娉和苏唐来换自己儿子的前程。
沈岁宁轻笑,讽刺说道:“当时她们姐妹情深,宴会上一致对外,这才多久,便反目成仇,势不两立。苏窈这是要背弃苏家,背水一战了。”
“宣王本厌弃了这个发妻,当初因她失了面子,如今又因她立了功,大概是良心发现,求皇上恢复了她的正妃之位。”沈子陵面无表情,嘲讽道:“人和人相处,皆为有利可图。”
天色阴沉,远处乌云急涌,云雨翻覆,明明上一刻还是阳光明媚刺眼,下一瞬便雷鸣骤雨急泼。
雨水重击在地,在泥土上拍出一个个小水洼,雨水溢满水洼,再扑腾腾飞溅出。
“雨来得太急。”沈子陵望着低云压境,喃喃道:“你看,这天,总是白云压过黑云,或者黑云压过白云,从来不变。”
荣国公苏谌一直未有答复,沈岁宁手里握着能够扳倒荣国公府的证据,倒也不急,只等着国公爷主动上钩,自断臂膀。
当天,因暴雨突然,沈子陵只能留在季府吃饭。
此举正中季景澜下怀,他已几日没和沈岁宁心平气和地吃饭,大舅子这一来,给他创造了相处的机会,对沈子陵愈发悦色和颜。
三人落座,沈岁宁坐中间,沈子陵和季景澜分别坐在她的两边。
紫玉和碧荷上菜,云星从仓库拿了坛酒,找了套琉璃盏,琉璃壶中装满酒,和琉璃杯一同摆在桌上。
沈岁宁一眼便喜欢上了这套器皿,心道这云星真会找。
季景澜准备给大舅子倒酒,沈子陵看着酒壶,面无波澜。沈岁宁眉头一跳,忙伸手搭在他腕间,阻止说:“沈家家训,不可饮酒。”
季景澜一顿,倒酒的动作一转,给自己杯子斟满了酒,哈哈笑道:“是我不知。”转头又对沈岁宁柔声说道:“这是桂花酿,清甜可口,我想着今日大哥登门,方才让云星取了来。我平日也极少饮酒,岁岁你是知道的。”
沈岁宁不知这人是真情还是因为沈子陵到来演戏,一时间拿捏不准语气,毕竟这些日子,她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沈岁宁不说话,倒是一旁的沈子陵咳了一声,淡淡说道:“无妨,可以少酌几杯。”
季景澜闻言,喜上眉梢,眨眼间便将沈子陵的杯子斟满,手腕一转,瞬间将沈岁宁面前的酒杯也倒了个满。
“岁岁,不会醉,可以少喝些。”季景澜轻言细语对她说,复抬头望着沈子陵,“这是第一次与大哥同桌,景澜敬大哥一杯。”
说完,季景澜仰头,琼浆玉液流入口中,唇齿间溢满花香酒香。
沈子陵看他杯中已空,微笑着一饮而空,“果然可口。”
季景澜挑眉,招呼沈子陵吃菜,桌上笑意盎然,沈岁宁许久没和自己大哥同桌共餐,今日紧绷的神经不由一松,笑眯眯地也喝了不少酒。
饭过中旬,沈岁宁已有一丝迷糊,沈子陵勉强保持着灵台清明,他听见季景澜问:“为何不可饮酒是沈家家训啊,我看天下没人不喜酒。”
沈子陵不答,一旁的沈岁宁娇笑,“还不是我爹,他教导我们,饮酒误事,饮酒误人……”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唇前晃了晃,“沈家任何人,都不能饮酒,最好滴酒不沾。”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急,此时乌云散去,月亮挂在了远远的高空中。
月光洒在雨水刚洗涤过的树梢上,草地上,宁谧又静好。
可是,这么美的月光,却不及女子眸中细碎的光泽,不及她红润的脸颊,不及她唇角的娇笑,不及她醉意迷茫的诱引。
季景澜觉得,自己也醉了。
他望着她,低头轻笑,笑声中带着满满的宠溺,“如此不胜酒力。”说着,他夹了一口菜吃下,又倒了一杯酒,对着沈子陵敬酒,“岁岁遇险,多谢大哥相救,今后用得着我的地方,景澜义不容辞。这杯酒,我敬大哥,大哥随意。”
沈子陵默默喝了几杯,他今日来,不仅是为了告诉沈岁宁刺客被灭口一事,亦是想看看自己妹妹与季景澜相处情况。市井传言不能当真,等真坐在这张桌子与他们一同用饭,看着季景澜对自己妹妹言听计从,温柔可亲,宠爱有加,他放下的心,瞬间被酸涩填满。
季景澜看上去,真的很疼妹妹。
“岁宁被宠惯了,季景澜我告诉你……”沈子陵拿着酒杯,指着季景澜,声音里已有了几分醉意,“要对她好一点,不能惹她伤心,你是圣京皇子也好,还是入瑶质子也罢,既然成了我沈家的女婿,我们……我们……”
哐当一声,酒杯落在桌面,沈子陵话未说完,人已醉倒在桌上,嘴里还在念叨:“我们……我们……”
然而,我们到底如何,后面想说什么,他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季景澜起身将醉迷糊的沈岁宁抱在怀中,看着醉成一团的沈子陵,竟不知沈家兄妹酒量如此之浅,扬唇轻笑,吩咐云星送沈子陵回府。
沈岁宁鼻尖呼吸着彼此唇间夹杂着花香的酒香,昏昏欲睡,她感觉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对方身上有一股清香,如今带着酒味,不浓郁,却好闻。
她深深吸了一口,抬手环上对方的脖子,将人抱紧了些。
男子唇间传来一阵轻笑,舌尖呢喃,似带了蜜,甜得发痒。
沈岁宁迷迷糊糊中,听到男子温柔地低声说了句,“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