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好丢人
中秋节很快就要到了。
陆港是真的想和霍让一起过节，明明这天还是周五，离中秋还有两天，就不停的骚扰霍让，嚷嚷着要这人答应。
前排的赵铭听了几次后忍不住道：“陆哥，这节日不都是和家人一起过的吗，你找霍哥算什么事啊。”
陆港脸色立刻黑成炭似的。
见陆港吃瘪，霍让故意应和：“就是啊陆哥，你找我算怎么一回事，咱们又不熟，这节日还是回家过吧。”
“不熟”这两个字像是戳到了陆港，他好像有些受伤，委屈转头，没有再烦着霍让了。
整整一天他都没和霍让说一句话。
最后还是霍让用笔戳了戳陆港：“陆哥，还生气呢？”
陆港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但一想到自己现在应该还在生气，于是甩了甩手臂，摆脱了霍让伸过来的那支笔。
这副模样的陆港真的很像小孩子，霍让就跟哄霍宝似的，放低声音道：“陆哥，别生气了，中秋一起过吗？”
话音刚落，刚才还在耍小脾气的陆港立刻回过头：“真的？”
怕霍让返悔，还补充一句道：“你要是回答假的，我明天就去找老秦换位。”
霍让：“”
都十八岁的人了，怎么这么幼稚。
“真的。”
得了保证的陆港立刻弯着唇笑了，“好啊同桌，中秋节见。”
“中秋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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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让已经许久没过中秋节了，自从两年前离开家里后，他和霍宝都在有意识的回避这个节日。
但陆港的存在，好像又让这个节日重新恢复了点意义。
霍让在楼下替霍宝买兔子灯笼时，恰好看到旁边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纸灯，张着嘴巴，竖起爪子，凶巴巴中透着傻气。
倒是挺像陆港。
霍让忍着笑，顺手将这只小老虎也买了下来。
晚上七点，陆港准时敲开霍让家门，整了整衣领，有些紧张的站在门口。
这是他第一次进霍让的家里。
有些小紧张。
很快霍让就替他开了门，陆港一进屋，瞧见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几道菜。
他挑了挑眉：“你做的？”
“难不成是霍宝做的？”
陆港看了看霍宝那小身板，估计连菜刀都握不起来，沉默。
没想到霍让还会做菜，陆港下意识往厨房瞄了两眼，想到霍让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喉头忍不住微微一滚。
“没想到霍哥倒是挺贤惠的。”
霍让不置可否。
但沙发上的霍宝表情却有些微妙，陆港注意到了，却没有想多。
三人很快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等陆港伸出筷子，尝了第一口鱼香肉丝时，顿时明白方才霍宝那微妙表情到底何意。
不太好吃。
很难吃。
陆港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一餐，怕就是今天了。
可偏偏霍让还开口问了句“好吃吗”，尽管面上仍然是一副冷淡表情，可眼里的期待早就出卖了他，陆港对上他的视线，实在是说不出批评的话。
要是说不好吃，霍让估计会恼羞成怒的让自己滚出去吧。
脑海中飞快有了决策，陆港努力吞咽那块毫无味道的鱼肉，笑眯眯的给霍让伸出大拇指：“超好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菜。”
被夸了。
霍让唇角不着痕迹扬了扬，却又漫不经心道：“霍宝爱吃，给他做的。”
霍宝：“”
他什么时候爱吃鱼香肉丝了？
时针指向九点，沈海市的烟花在夜空升起，炸出一朵朵漂亮的小花朵，霍宝抱着兔子灯下楼和小伙伴玩去了。
他的声音时不时从楼下传来，小兔子灯在黑夜里倒是显眼，陆港瞧着忍不住说：“真可爱。”
他还是挺喜欢小兔子的。
多可爱啊，吃起来也挺好吃。
霍让将手里的小老虎递给他，声音淡淡：“你也有。”
陆港错愕的扭头看他。
说这话时霍让倒是淡定，像是在说一件不足道也的小事，漂亮桃花眼看着陆港，似乎在催促他快点接过。
小老虎灯笼已经被点上蜡烛了，火焰在灯笼里跳动，霍让的面孔都被这暖意浸得格外温柔。
陆港心里跳的厉害，几乎是抖着手接过，只觉得手里的小老虎灯笼热的发烫。
“谢谢同桌。”
干涩的喉咙勉强说出这句话，陆港一下丧失了往事的伶牙俐齿，紧张的像个毛头小子。
霍让笑了笑没说话，视线落在霍宝身上。
霍宝手里的灯笼很漂亮。
两只圆圆的兔耳朵，小爪子做的立体，整只兔子透着粉莹莹的光，乖巧又可爱。
霍让顿时有些恍惚。
好半响，陆港突然听到这人幽幽道：
“以前中秋节，我爸爸也总会给我买上一只灯笼，让小乐和我一起玩。”
“我从来不舍得烧掉任何一只灯笼，总是小心翼翼的护着，等蜡烛烧完了，就把灯笼放进箱子里珍藏着。这种灯笼，我攒了十六个。”
不过后来，在他离家出走的那天，他把它们全都烧了，烧的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霍让微垂着眼，脸上的神情像是自嘲，又像是悲哀。
这是霍让第一次提到他的爸爸。
陆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想到家庭联系栏里的空白，顿时慌乱的手足无措。
“同、同桌，你别难过，叔叔、他虽然不在了，但他永远陪着你”
“噗。”霍让忍不住笑了，“你该不会是以为我爸死了吧？”
“不是吗？”陆港瞪大眼。
这下霍让足足笑了五秒才停下，等笑够了，才抬眼看向陆港，神情无奈：“陆港，谁和你说我爸死了？”
“这”陆港难得忸怩，“你家庭联系栏上是空白的，所以我以为咳”
这也难怪陆港会误会，不过像是想到什么，霍让眯了眯眼，突然有些危险。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没有父母？”
糟了！
陆港心里一惊，顿时有种不祥预感。
“如果我说是你会打我吗同桌。”他伸手扯了扯霍让的衣袖，踹踹不安。
“所以省赛的奖金，平均每人分发下来是多少？”
陆港就知道聪明如霍让，这些自然瞒不过他，索性坦白交代，伸手比了个“一”。
“每人一千。”
然而霍让收到了两千。
他还以为是省赛给的大方，原来是陆港将自己那份给了自己。
霍让顿时哭笑不得。
“你是不是以为我很穷，做什么都需要钱？”
这个问题好像回答“是”的话，会有点伤人，陆港一时犹豫，眉头皱着，在思考措辞。
真是难得，平日多难的题也没见他这么纠结，现在说个实话倒是犹犹豫豫的。
“同桌，你别想多，我就是觉得反正我也不需要，干脆就当是给小霍宝买礼物好了”
“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不这样做了！”
霍让定定瞧着他不说话。
他越是沉默，陆港便越是着急。
他知道自己这行为对心高气傲的霍让来说更像是种侮辱，所以陆港一开始便想瞒着，谁知霍让这么聪明，轻而易举发现自己的漏洞，并将他的所作所为猜的清清楚楚。
陆港怕霍让生气，更怕霍让不肯原谅自己。
一米八几的大男生此时委屈巴巴，整张脸皱成一团，样子可怜得很。
“老虎灯笼送给你，别生气了。”他将纸灯笼推给霍让。
霍让也知道不应该再逗他了，再逗这人估计要哭出来了，伸手将灯笼推回陆港手中。
“以后别再这样做了，我不需要。”
“啊好、好的。”
“我的意思是，我真的不需要。”见他没懂自己意思，霍让无奈，“你知道霍柏光是谁吗？”
霍、霍柏光？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陆港想了想，很快便想起这人。
成功有为的企业家，沈海好几家高档企业都出自他名下的霍氏集团，近年来财经频道连连有他的身影。
可这和霍让又有什么关系？
陆港刚想开口，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什么。
“你你是说，霍柏光是你？”
见他终于懂了，霍让欣慰点头。
陆港一瞬间觉得世界天旋地转。
“等等，你让我缓缓。”
他一直以为自己同桌是个父母早逝的小可怜，早早出来赚钱养家，还带着个可爱的小拖油瓶。
陆港总以为自己的同桌是迫于生计，可原来他竟然是霍柏光的儿子？
那个身价千亿的总裁的儿子，竟然一直被自己当成小可怜去照顾，给他又是送早餐又是偷偷塞钱的
想到这，陆港忍不住呜咽一声，将头埋进臂弯，声音弱弱：“同桌我觉得有点丢脸”
想到自己做的那些蠢事，陆港觉得自己已经没脸面对霍让了。
“要不你先转过身，我先回去缓缓，等我出门了你再转回来”
“什么啊。”霍让用手肘顶了顶他，“快抬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事吗，现在讲给你听。”
呜呜。
陆港抬头，对上霍让的眼睛，又忍不住再次将头埋进手掌心里。
真的好丢人。
陆港十八岁的人生里，难得有这么一次窘迫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