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当看到冰棺上砸落的眼泪时，白若生心里仿佛也被重重一击。
她还从未见过萧闻野哭，这是第一次。
萧闻野双手紧紧抓着冰棺，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指狰狞地用着力。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可是眼泪一滴又一滴地砸下。
白若生一时间眼睛也酸了，她不由得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她感受到他的身体在不断颤抖着，感受到了他强压的悲痛。
“为什么没有用？”萧闻野哽咽着开口，“我等了这么多年，等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白若生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是加重了拥抱的力度。
萧闻野埋下头，一手握住白若生环在他腰间的双臂，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哭声。
“我母亲一生积善行德，从未害过人，为什么她要受这样的苦，为什么她要被奸人所害？！明明是萧渚万犯下的错，为什么后果都要由我母亲承担？！”
萧闻野发泄似的喊着，将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苦楚一吐为快。
白若生默默地靠在他的后背流着眼泪，感受到他的大手滚烫，他的恨意深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萧闻野咆哮道，“这个世界上就不该有我的出现！如果没有我，我母亲就不必随我到青冥宗，她就不会生病，更不会死！”
萧闻野情绪愈发激动，白若生紧紧抱着他：“不，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是这个世界错了，对身居高位、犯错的男人宽容，却对女人苛责，尤其是对一个身在妓院的女人。
“我就是要杀光他们！一群道貌岸然的人，他们都应该去死！低贱、卑劣的家伙，他们全死了也不足以为我母亲陪葬！”
萧闻野周身的黑气随着他起伏的情绪越来越浓，整个人处于爆发的边缘。
可是渐渐的，他却还是平静下来了。
为着他眼前母亲安详的遗容，也为着他身后紧拥的爱人。
他慢慢松弛下来，转过身，俯身抱住了白若生。
“我好想她，从我进入青冥宗以后，我就只见过她十次，最后一次，还是看着她死。”萧闻野把头埋在白若生肩头，低声诉说着。
“那里的人谁都看不起她，谁都觉得她低贱，觉得她是红颜祸水，觉得她是狐狸精。她本来可以不用忍受这一切的，但是她为了我，还是留下来了。她每天吃的饭菜都是有毒的，她心里清楚，却不对任何人讲。每次见我之前，她都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我还是能看出来她越来越不对劲了。她骗我说她只是生病了，我还偷偷为她送过药，却被萧渚万发现后痛骂一顿关了禁闭，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直到她死的那天。”
说到母亲的死，萧闻野的身体就再次颤抖起来。
“她是为了保护我，被萧霁辞捅死的，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发了疯，成了魔。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不用再假惺惺地做什么仙道第一，我想杀谁就杀谁，哪怕我屠了青冥宗也无人再敢说些什么。可是我的母亲，她却再也醒不了了。”
“都是我害的她，都是我害的她！”萧闻野痛苦地抽泣着。
“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的错。”白若生淹没在他的悲伤里，跟着他一起哭，“他们才低贱，他们死有余辜。”
眼下她怀抱中的男人不再是不可一世的魔尊，而是对她卸下全部心防，为她敞开伤疤的爱人，他把他的苦楚告诉她，把他的不甘、愤恨一并倾诉于她，把最真实的自己呈现给她。
他不需要再一个人承受这些，他如今已经重新找到了港湾和依靠。
白若生把目光投向冰棺中的女人，她仿佛能在她沉睡的面容中看到她曾经的鲜活，看到萧闻野是如何在她怀抱中一点点长大成人的。
她是一个勇敢也伟大的母亲。
您放心，往后我会替您好好照顾他。
白若生紧拥着萧闻野，在心里暗暗发誓。
返回万魔宗的路上，萧闻野虽然依旧悲怆，神情却已恢复如常。
他似乎也早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只是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能靠着不着边际的传说复活至亲。
可一切终归是妄想，人死不能复生。
夜色中，萧闻野的背影显得格外寂寥。
白若生站在他身后，不由得抬手抚上他独自扛过无数风雨的肩膀。
“萧闻野，你还有我。”
萧闻野抬起手，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而后转过身来，将她抱在怀中。
白若生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一下又一下沉重的心跳。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谢谢你。”萧闻野低声在她耳边道。
白若生：“你我之间，不用说谢谢。”
回到万魔宗已是深夜，白若生刚被萧闻野从苍鹰背上抱下来，就见刺挠远远地走了过来。
“魔尊、尊后。”刺挠对他们二人行了礼。
白若生听到他的称呼，还是有些脸红。
“不知魔尊和尊后深夜回来，是去哪里了呀？”
刺挠扬着他满是痘痘的脸，满脸讨好地微笑着。
白若生总觉得他这副狗腿讨好的样子，实在是不像魔教第一大宗左宗主该有的气度。
不过也正可能因为会舔，他才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上。
“不该你问的，别问。”萧闻野十分冷峻地说道。
“是是是。”刺挠连忙低头认错，“属下不该多问。”
说完，他又怯怯地抬起头道：“只是我见二位身上有些残余的寒气，不知要不要吩咐下面呈上点驱寒的东西来？”
萧闻野本想说不用，但看到一旁的白若生，还是点了下头。
刺挠便一脸会意地退开了。
他走后，白若生和萧闻野相携向寝殿走去。
路上，白若生不禁问道：“这个刺挠，究竟是怎么当上左宗主的啊？”
萧闻野侧过头看她一眼：“怎么？你想当？”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意识到萧闻野是在故意逗她，白若生的心情也缓和了一些，“我是好奇，他看着也不像是左宗主该有的感觉，反倒像是个狗腿的普通下属。”
萧闻野：“他在前魔尊在位的时候就已经是左宗主了，我看他不生事，也能办好事，就没撤了他。”
白若生点点头：“那看来他还是有点能力在身上的。”
两人牵着手一起上台阶，一双影子斜斜地投在石阶上。
“现下他们都叫你尊后，你是怎么想的？”萧闻野突然问道。
白若生的心咯噔了一下，莫名开始紧张。
“那都是他们瞎叫的，我能怎么想。”白若生嘟囔道。
萧闻野低下头看她：“难道你不想当魔尊夫人吗？”
突然就开始谈婚论嫁，白若生别过头去，不回答他。
萧闻野却不依不饶，直接大步迈上台阶，堵在她面前。
“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白若生瞥了他一眼，闷闷道：“有你这么求婚的吗？”
“那应该怎么求？”萧闻野直白地问。
白若生双手抱臂：“按我们那里的规矩，男人要单膝下跪，准备求婚戒指。”
萧闻野思考了一瞬，就突然俯身将白若生打横抱起来，带着她飞上了万魔宗最高的屋顶。
“你干吗？！”白若生惊魂未定地站好。
萧闻野却是直接单膝下跪，从手中幻化出一枚白玉戒指。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戒指，叫我长大后送给自己的新娘。”萧闻野举着戒指，眼中盛着月光与爱人。
“从前我从未奢望过会有这样一天，但上天似乎还是给了我一个惊喜。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胜过我以往的任何岁月。如你所言，我确实是个木头，很多时候不懂什么是爱，也不懂怎么样去爱一个人，但我相信，你能教会我，你也已经教会我了。”
他看着白若生，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
“白若生，你愿意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