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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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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天坠楼

    殷天和郭锡枰回局的空档, 法医中心的比对结果也出来了。

    从床头柜缝隙提取的毛发组织与高烨相符。

    老邱带俩新兵蛋子,于一天前开始在长河家园蹲守。

    技术队藏踪匿迹,摸黑在走廊装了监控, 24小时实时监视。

    长河家园共有9个出口, 底层商铺4个,地下停车场2个,东门、南门和西门3个。

    抓捕方案注定复杂多变, 灵活性和不确定性太强。

    殷天边吃馄饨, 边在白板前阐述高烨的室内布局。

    鉴于凶犯作案手法极其恶劣, 刑局下达命令, 此次抓捕行动, 以郭锡枰七中队为首, 二中队六中队打辅, 全员配枪, 特警一队备勤待命。

    枪房管理员胡思达给了殷天一把9|2|式手|枪,殷天一摸, “用不惯,给我大黑星。”

    胡思达一愣,收枪回库房,拿出大黑星装子弹, “来, 5|4|式, 两排弹匣,16发子|弹, 签字。”

    杀伤力大,后座力也大。

    殷天神色淡淡,把大黑星揣枪套里, 嚼着槟榔拿皮筋扎马尾,悠哉悠哉离开。

    胡思达瞥她一眼,他记忆力出众,这小姑娘从文职转外勤,今儿是头次配枪出勤。

    去枪房领枪的警员比比皆是。

    有些人走个过场,只做装饰,怎么领出去,再怎么送回来,比如侯琢,比如小白。

    但有些人,是从一开始就打算使用的,他们手不抖,心不颤,司空见惯,在抓捕过程中随时做开枪准备,比如郭锡枰,比如殷天。

    此时谁都没料到,抓捕的过程会一波三折。

    高烨早已绸缪桑土,掐着点请君入瓮。

    殷天接米和出院那天还是大意了,那次长巷跟踪让高烨醍醐灌顶,警方迟早会向他磨刀霍霍。

    先是走廊的摄像头被几个追逐玩弹弓的孩子蓄意破坏。

    而后黑口罩黑帽黑风衣的1号高烨从底商东门出行,同一时间,白口罩白帽白风衣的2号高烨从家园南门拎包离开。

    在警员们的奋力追捕中,3号高烨和4号高烨分别从停车场东门和家园西门拖箱而去。

    原本一绳蚂蚱的抓捕队伍瞬间被瓦解消融,分散在整片区域。

    a座的货梯正在维修,郭锡枰和殷天坐客梯直奔18楼。

    行驶到15和16层之间,梯厢一个卡顿,带着火星子急坠两层。

    殷天反应快,迅速摁亮了所有楼层键。情势紧迫,时间逼人,郭锡枰用力掰开了梯门,他们停在12与13层之间,三分之二是12层墙体,三分之一是可攀爬到13层的小洞。

    郭锡枰踩着水泥墙向上登高,边往外窜边扭身扩大梯门的宽度。

    刚爬出去,梯厢一阵晃荡,又下坠少许,小洞更瘪了。

    殷天稳住心神,抓着墙体蹬腿向上,电梯再次摇摆,轰轰鸣叫,缆绳的摩擦声此起彼伏。

    郭锡枰气都不敢喘,一手拽她皮带,一手扯她衣襟,直接将人硬生生拔了出来。

    电梯几乎是擦着殷天的后脚跟向下疾落,半晌后,震耳欲聋。

    大黑星也没那么好运,在拉扯过程中跌落。

    两人匍匐在13层定神,气息如牛。

    歇了片刻开始爬楼。

    高烨家门没锁,大张着,空无一人。

    石库门的门板长桌上放着一邀请函: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间万事细如毛。

    殷天从厨房拿了把尖刀防身,“在天台,他说过最喜欢在那儿看日出。”

    抓捕过程的鸡飞狗跳已反馈给邢局,他黑着脸在长河家园下车,目光锐扫着6个哭爹喊娘的假高烨,“小郭他们人呢?”

    “往天台去了,消防已经在路上。”

    天沉沉云低低,是风暴的前兆。

    高烨立在天台的水箱右侧,背影深重,神色黯然。

    “吱嘎”一声,天台的铁门被推开,郭锡枰出现在门里,拎枪而行,殷天紧随其后。

    两人都看见了高烨,郭锡枰行正面,殷天绕背面。

    高烨的灰旧风衣被狂风扇打的“啪|啪”直响。

    殷天的马尾被劲风抛向空中,三人都呈现着肃杀之意。

    三足鼎立。

    高烨突然低头笑了。

    “笑什么?”

    “像不像tvb,天台上拿枪对着,一个老鬼和一个警察,”高烨回头看殷天,“你要是不在就更像了。你们说武仕肖从21层摔下去的时候在想什么,会想张美霖吗?”

    高烨双目流光溢彩,有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突然毫无预兆地冲向郭锡枰,郭锡枰举枪击向他右肩,可高烨像是不知疼痛,直接铲腿一绞,郭锡枰顺势一个翻滚,枪落在了别处,两个男人武斗起来,见招拆招。

    一个垫步弹腿,高不过腰,专攻下盘要害;一个含胸收腹,右臂防守,左掌击喉。

    一个后顶肘击捶肋骨,扭身直拳推鼻;一个闪身防守,横轴击头,抓双肩撞腹。

    殷天要速战速决,她眼疾手拾起郭锡枰配枪,对准高烨左肩。

    刚要扣动扳机,高烨箍紧郭锡枰,一个蹬腿冲力,两人连滚了几个大圈,从天台一翻而下。

    殷天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几乎是不管不顾扑向边沿,攥住郭锡枰手腕。

    整个身子歪斜在台阶上,右手抓着郭锡枰,左手把着台阶边沿。

    高烨死死箍着郭锡枰腰腹,跟个秤砣似的向下坠。

    太重了,殷天肩负着两个高壮的男人。

    她脖颈的青筋寸寸乍现,咬腮咬牙,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

    “放手!”

    “不放!”

    她远眺楼底,车辆和行人蝼蚁般穿行游走,消防员正火速给救生垫充气。

    她几乎不敢想象郭锡枰坠地的惨状,绝不能,绝不能一手创设出下一对武仕肖和张美霖。

    郭锡枰看不见气垫,他也只有一个信念,不能把殷天连带下去,“放手,你撑不住的!”

    殷天青筋乍现,可她自有一股胆气,倔驴一样死扛着。

    “放手!”

    “不放!”

    “殷天你给我放手——!”

    “不放!”坚持太繁难了,殷天憋出了泪,左手五指在毛糙的水泥板上抠得溢血。

    “放手!”

    “郭锡枰你给老子闭嘴!”

    “放啊。”郭锡枰扭动手腕。

    “我不放——!孙苏祺会杀了我!”

    “她不会。”

    “她会!”殷天哭嚷,“她怀孕了她怀孕了,我他妈我死了,你也不能死你明白吗!”

    郭锡枰浑身一激灵,震悚地看着她。

    高烨疯疯癫癫地哼笑,抽出腰间匕首,往郭锡枰小腹猛扎一刀,再一拧,迅速拔|出后,四指并一排,像一铲刀再次戳进那伤口,又钻又扯。

    郭锡枰疼得摘胆剜心,像是肝肠被寸寸撕裂,全身寒毛卓立,心脏生猛地上蹿下跳,给他面庞镀了层乳白的油彩,鬼脸一张,他死死咬牙闷哼,双眼赤红地看着殷天,“你跟她说——

    “我不跟她说!你活着自己说!”殷天此刻恨得想掏枪毙了高烨。

    伤口是个窟窿,“哗哗”漏血,殷天甚至能听见肠子的摩挲。

    她的指甲已经抠进了郭锡枰手腕的肉中。

    她快撑不住了,救生气垫!救生气垫啊,他妈什么时候能好!

    终于,被汗水浸濡的眼睛看到了消防员的指示,就在高烨要捅第二刀时,殷天当机立断松了左手。

    若明若暗的天际间,三人齐齐坠楼!

    极速的骤降让郭锡枰眼前灰蒙,又冷又累,他把殷天死死护在怀里。

    他想到了谁?

    原来真的会想到孙苏祺,想到她终于松口跟自己谈婚论嫁。

    她怀孕有了孩子,他最喜欢孩子,虎头虎脑,烂漫天真。

    郭锡枰笑了,笑得眉飞色舞,血沫从喉头“噗噗”喷出,似尘似沙,浮于空中,点点绽成花。

    溅了殷天一脸,糊了眼睛,可她还是大睁眸子,用力摁住他伤口。

    高烨跟他们分开了。

    一片惊呼声中,三人准确无误地扎进救生气垫里。

    七中队和二中队一拥而上,摁住了依旧顽抗的高烨。

    郭锡枰已陷入昏迷,被六中队和救护员细心转移。

    全身筋骨都移了位,殷天疼得发懵,踉踉跄跄从气垫中滑出,双目压着火,趔趄地冲向高烨。

    她满脑子都是跌落过程中,郭锡枰呛咳的低语,“我要是过不去了,你顾着她一点,她听你的。”

    她抢了侯琢的配枪抵在高烨额头,殷天青面獠牙,亦是癫狂的盛怒模样。

    她几乎说不出话,哆嗦着,低咆着,枪口压得高烨眉间皮肤都起了褶皱。

    这是违规操作要记大过,侯琢格挡住殷天,忙往地上扳枪。

    康子利落地摁住她,可又不敢用力,怕她跌落时有内伤形成。

    殷天趴在地上恶毒地盯着高烨。

    高烨还在晃脑疯笑,“殷警官,你想到了谁啊,想到了谁!武仕肖没垫子,肉泥一样拍地上,‘啪唧——’好痛快啊!张美霖又柔又软,香喷喷啊,霜打得红柿子,甜透了!”他狼突鸱张,两胳膊虽被扭着,右肩汩汩冒血,但他精力茂盛,一扇一扇,似鼓吹着胜利号角的麻雀,咧着大嘴嘿嘿叫,“你执法的,你毙不了我!”

    邢局急步走来,他刚目送昏死的郭锡枰离开,携着一股雷霆之怒。

    手指稳厚得一发力,直接将高烨的左肩骨一碾一扳,胳膊瞬间脱臼,像个闹钟的摆锤,晃过来,荡过去。

    高烨疼得直蹦,“警察打——!”话没喊完,被二中队的狠人张峰直接卸了下巴。

    邢局背着手看楼看云,就是不看张峰的行为,鼻头一哼,“还愣着干什么,带走啊!”

    殷天脑子几乎是空白的,粗气乱喘地看着高烨被压上警车,随行的医护人员对他进行检查,但他极不配合,泥鳅一样乱扭。

    “郭锡枰,”殷天翻身躺在地上,没了任何力气,“他扎了郭锡枰一刀!”

    侯琢触电般一悚,康子也白了脸,他们全顾着高烨,定睛一打眼,才看见殷天黑色的防弹衣上全是血污。

    左手手掌全蹭烂了,指关节伤得最重,能隐隐见骨,正无意识地微微抽搐。

    三个人的重量都依托在她这只手上,殷天已经感受不到五指的存在。

    老殷收到风,从公安大火急火燎往长河家园赶。

    一下车就瞧见侯琢背着殷天撒丫子往救护车上冲,吓得他一蹒跚,差点坐地上。

    “天儿——!”老殷连滚带爬上了救护车,拍着侯琢,“你忙你的,我跟着。”

    “没事,爸我没事,郭锡枰的血,都是他的。”殷天脑袋一阵恶心,天旋地转,蓦地侧身,“哇哇”吐起来,边吐边挥手,“没事,充其量就一脑震荡,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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