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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主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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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头,裴昼从只知道哭,好半天才说清楚话的骆闻希口中,得知地点后,马不停蹄赶了过去,一路上连闯了五六个红灯。

    从他神思不属下了车,冲进酒店的一路,这张知名度极高的脸,就引来了无数人远远拍照跟随。

    裴昼一心只有心上人的安危,在酒店大厅一角的沙发上找到熟悉的身影,提紧的心终于放下来,走过去:“闻希”

    骆闻希泪眼朦胧地回头,见到他,惊慌失措地扑了过来,一头扑进他怀里:“阿昼,我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会不会有人”

    话没说完,裴昼搂住他的手臂骤然收紧,沉下脸安抚道:“不会的,不会。”

    骆闻希哭得浑身颤抖,“我没想到我知道你找了个替身后,一时生气,就喝多了点,没想到喝醉了一醒来就在酒店的房间里。”

    他语无伦次地说,听得裴昼既心疼又愧疚,连声安抚:“我和他不是真的,签了协议的关系,我只是太想你了,对不起。”

    两人动作亲密地说了很久,直到裴昼心神混乱下松口说了很多资源,骆闻希渐渐收了哭声。

    冷静下来的骆闻希被裴昼带去找酒店工作人员看了监控,得知昨晚是他的经纪人送他过来,不久离去,两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监控室内,工作人员出去后,骆闻希似乎这才注意到两人始终亲密的姿势,红着脸推开裴昼,纠结了很久,才下定了决心似的道:“其实我出国后,一直放不下你,所以才放下那边的事业回了国。”

    裴昼反应了足足半分钟,才意识到骆闻希说了什么,他对骆闻希一见钟情后,追求了整整五年,这还是第一次从骆闻希口中,得知他也对自己有意。

    他几乎无措地从监控台前站起来,一副不知道怎么办的纯情样子,好半天找回语言,“那为什么不早说。”

    骆闻希绞着手:“他们都说你看上去像个花花公子,我不敢提及,怕你只是和我玩玩。”

    裴昼看着心爱的人,锋利的眉眼变得柔和:“怎么会呢,你是我第一个心动的人,我为你一见钟情。”

    骆闻希捂着脸,清秀的脸庞红透了:“我没有印象呢,什么时候?”

    裴昼回忆起少年时多次入梦的场景,心中无数次为此悸动,“那时你坐在非常老旧的钢琴前,身边围绕着许多小孩子,风很温柔,你侧脸笑起来的样子更温柔,那一幕钻入了我的梦。”

    骆闻希被经纪人安排去过很多次慈善活动,一时想不起来是哪场,不过没关系,他微微低头,这一瞬间的温柔,几乎与裴昼一见钟情的那一幕重叠在一起。

    气氛涌动着暧昧。

    裴昼心里一动,见骆闻希这番害羞的姿态,下意识靠近,想吻他。

    骆闻希脸色更红,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临到脸庞的时候,面前清秀的面庞,忽然变成了另一张称得上漂亮无缺的脸,裴昼鬼使神差地犹豫了下,突然停住,改成抱了下骆闻希。

    骆闻希愣了一下,才抬手抱回去。

    门外不远处,一道白光闪过。

    两人刚初步确定关系,轻声细语聊了一阵,抱着对骆闻希的愧疚,裴昼拍着他的背,答应道:

    “我回去就和他提出分手,绝不让你难做。”

    骆闻希勾起嘴角,轻轻道:“嗯。”

    与此同时,金池被那行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黑衣人带上了车,这些人全都是外国人,却操着一口流利中文,浑然没有意想中的凶神恶煞,对他态度很是恭敬。

    车子速度快而平稳,一小时过去,从盘山公路下来,一头钻进了幽深密林中,金池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被带进山里卖了。

    车子七绕八拐,最后停在一个清幽巍然的古堡面前,金池随着几人下了车,手里还拎着没开封的奶茶,目瞪口呆看着面前的建筑。

    在这座日益繁华的都市郊区处,居然藏着一座高大幽深的黑色古堡,四周树林高大繁茂,茂密得几乎将古堡外的栅栏拢在树叶中,凭空添了几分恐怖气氛。

    这到底是哪?

    金池被黑衣人带进古堡,大门缓缓敞开,昏黄的灯光溢出来了一点点,对于金池这种夜盲症,十分艰难地才勉强看清一点古堡内部。

    奢华精致,墙壁雕刻着几人高的图像,俱是高鼻深目的西方面孔,红色的地毯从大门一路铺向了二楼台阶,四周挂着的壁灯内,烛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什么年代了,居然没有电灯!

    越来越像恐怖片现场了。

    穿着复杂服饰管家服的老管家从二楼走下来,手中提着一盏油灯,不急不缓走过来,向金池行礼:“客人,请跟我来。”

    金池全程跟游魂似的,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先生是何方神圣,一路走来,无数行走于黑暗中的仆人,都是明显的西方面孔,没有华人。

    这些仆人像同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不是说长相,而是神态动作,十分有序,走路做事极轻,像唯恐惊醒了深渊恶魔的人类。

    在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里,金池越走越冷汗淋漓,就算裴昼出行,也没这个阵仗,跟见鬼似的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对身旁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管家干笑道:“你们那位先生是谁?会不会找错人了,我哪认识这么有钱的人。”

    老管家出人意料的好说话,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看向金池的眼神甚至有点慈祥?

    注意到金池总瞥向仆人的眼神,老管家彬彬有礼道:“别紧张,虽然外界许多别有用心的人盛传先生如何恐怖,实际上先生的性情品行都无可挑剔,全都是谣言。”

    “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来到静室前,老管家不急不慢敲了三下门,才推开房门。

    屋内与外面一样,一如既往的黑,唯有桌上一盏光线对金池来说微不可见的油灯,这可难为他了。

    感觉得到这里对他没有恶意,他心里微松,努力看了半天,隐约看见静室内部的台案前坐了一个人。

    老管家悄无声息地退下。

    金池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进还是退,听见身后门被轻轻关上的声响,他踟躇片刻,往前走了几步。

    隐约间,看见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修长的手指,似乎漫不经心拨弄了几下灯芯,光芒亮了几分,很快,这只手重新回到了黑暗中。

    桌上的掐丝珐琅双鹤香炉点起,烟从鹤的口中缓缓飘出,白烟环绕间,坐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坐在阴影之中,黑暗掩去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白皙瘦削的下巴,就连苍白的薄唇,都带着种万籁俱寂的寒意。

    像常年在此,暗不见天日的吸血鬼。

    然而金池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的奶茶滚落在地,上前几步,烛光适当地摇曳几下,映出了身姿挺拔如松竹的男人的脸。

    明明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同一张脸,五官相同,一动一静,神情气质截然不同。

    虞临渊并未起身,平静地看着他:“你来了。”

    金池喉结滚动,仿佛回到了那个静谧微凉的山顶,鸟儿的夜啼声一下下敲击着他鼓噪的心脏,像是过电一样,浑身酥麻。

    他意识到,那个他真正认识的,熟悉的虞临渊回来了,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虞临渊,才更符合金池想象中六年后的男神形象,克谨而不古板,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一截手腕,领口只开了一颗扣子,整个人的气质与桌上的鹤炉十分相近——遥远又神秘。

    只是面容上笼罩的病气越发浓郁了,两人目光相撞,一瞬间仿佛烟气都停了。

    金池大梦初醒般的开口:“你好。”

    他受到邀请,在虞临渊对面坐下,手掌心都出了汗,好容易平复下来,对凝视着他的男人道:“你和以前看上去不太一样了。”

    比六年前看上去冷了许多,一时间让金池有些不敢认,一路走来,各种价值不菲的古董加剧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坐在阴影中的男人,仿佛成了不认识的人。

    虞临渊的声线似乎都变了,有一些低,没有早上的那种躁意,像质地冷冷的酒:“你是指,几个小时前的我吗?”

    金池愣了许久,才道:“嗯。”

    果然,无论是“不正常”的他,还是正常的他,都没有认出自己是从前那个狼狈离开的人。

    金池只短暂地失落了几秒,这样也好,至少能忘记当初促使他离开的那件事。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让你很难理解。”虞临渊大概注意到了金池的愣神,声音很轻,道:“但你救了我,出于对你的感谢以及某些原因,我认为你有必要知道真相。”

    室内萦绕的沉香让金池很快静下心,调整好情绪,他想什么真相?自己得了心理疾病的真相么?

    这种病应该很难以启齿吧。

    其实倒没必要特地给他说。

    金池在这边左思右想,就听见虞临渊用很淡的语气,抛出一个惊雷:“你先前所见到的那个人,是我的第二人格。”

    一瞬间的呆滞,金池张大嘴:“第二人格?”

    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精神分裂??

    “是。”虞临渊推给他一杯刚倒好的茶,茶的外壁不冷不烫,像此刻平静述说自己病情的男人,十分冷静。

    金池险些被巨大的消息量冲昏了头脑。

    精神分裂,怎么会是这种病?所以之前那个和他较劲的“虞临渊”,从头到尾都不是本人,而是完全崭新的另一个人格?

    虞临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作为主人格,我能共享他的部分记忆,不要被他的表面所欺骗,杀戮是他的本性,他手上至少有数十条性命,并非你以为的无害。”

    数、数十条人命?

    就那个玩坏电路咬他脖子的幼稚鬼?

    就他?

    一个接一个的爆炸消息扔出,金池脑子近乎空白,原以为虞临渊是带着告诫之意,谁知男人话锋忽然一转,“这一次他苏醒,老宅的人没有看住他,还好遇见了你,否则后果难以揣测。”

    虞临渊指尖轻轻叩着桌面,“记忆只有一部分,你能不能告诉我,怎样让他消除了杀意?”

    金池忽然惊醒,亏他之前还以为“虞临渊”说着玩,原来当真对他动过杀心,不过不对啊,怎么会杀意减弱?

    ——以他的所作所为,想杀了他还差不多!

    金池迅速冷静下来,在如此肃穆的环境下,意识到这个原因对虞临渊来说很重要,兴许会解决双重人格的问题。

    对于主人格来说,一切本就该回归正途。

    正准备详细捋一捋这一两日发生的事给他听,金池莫名想起了那个“虞临渊”白天一脸好奇,追问他手机怎么用,还有独自站在幽深花园里,看着整个别墅的灯光,一闪一亮,脸上露着高兴笑容的人

    他看着虞临渊望不见底的眼睛,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我不知道我得仔细想想。”

    静室内安静极了,金池心里乱糟糟的,自己都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抬头却见他眼中有着隐隐约约的笑意:“看来你们相处的很好。”

    金池:“”

    他看着虞临渊浅浅啜了一口茶,面容温和不少,方才初见的疏离感瞬间打破不少。

    金池迟疑片刻,还是直言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他,毕竟你们看上去,像截然相反的性格。”

    虞临渊忽然说了句他不明其意的话:“你还有很多时间了解他。”

    说完这句,他直接跳过这个话题,金池见状便也不好再提,双重人格一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很糟心。

    更何况以虞临渊的角度,即使算上与第二人格接触的时间,两人不过才认识一两日。

    虞临渊请他过来,似乎只是为了表达谢意,并不像多么地方副人格的态度,简单聊了几句。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熟悉的神态,金池总能回想起从前两人亲昵似家人的举动,对比现在陌生疏远的相处。

    他始终调整不好心态,心中百味陈杂,还有点难受,勉强坐了会儿,便忍不住提出了告辞。

    这一天信息量太大了,他想一个人捋清楚。

    “抱歉。”虞临渊却缓缓道:“因为救了我,你恐怕惹上了麻烦,在我查清楚解决那些人之前,希望你能住在老宅里,安全为重。”

    虽然不合时宜,金池思绪还是飘了一下。

    老宅?明明是古堡。

    说来奇怪,不知道虞临渊摇身一变,成了什么身份,虞临渊的面孔有几分混血,总体仍旧是明显的华国人特征,手底下却管着那么多外国人。

    他微微心动,唯独想到裴昼那边,犹豫了几秒,倒不是别的,主要是做人要有始有终,眼看协议没几天就结束了,现在就走岂不是违背了契约精神?

    “要不晚几天”

    “好吧。”虞临渊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老宅这边没人敢来,这几天我让所有人跟着保护你。”

    说完他像是有些不舒服,左手握拳抵唇,轻轻咳了几声,苍白的嘴唇似乎多了几丝血色。

    止住咳嗽,他道:“反正我也习惯了一个人。”

    金池:“”

    “不用安排那么多人,不自在,我出去俩小时,收拾完东西就回来1

    他心里哀嚎,对上这张脸,他这个吃软不吃硬的毛病,看来是好不了。

    他的眼神太直白,眼眸这样的清亮,虞临渊看着他,微微一笑:“去吧,我让接你来的人送你回去。”

    金池顿了下:“谢谢。”

    虞临渊道:“不用客气。”

    金池有点绝望了,这种令人浑身难受的客气感怎么回事,向来能歌善舞的自己是哑巴了吗?

    就没点别的话聊?

    抓了抓金灿灿的头发,他挫败地耷拉着耳朵,被听见动静进来的管家带着跨出门口,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虞临渊面容隐在烟雾中,始终没有动,或许古堡太寂寥,又或许是烛光太昏暗,他独身坐于室内,有种说不出的孤独感——又过了一会儿,金池觉得是很长的时间,又像是几秒,他才缓缓垂了眸,浅浅啜了一口茶。

    还欲再看,老管家合上了门,微笑着微微躬身:“金先生,您是现在去一趟回来,还是休息一晚再走?”

    “别叫我您了,不自在,叫我名字就成。”金池叹了声气,低头猛走:“我现在就走,有急事要办。”

    老管家笑眯眯地带路:“什么事这么急?改天再办也行。”

    金池说:“分个手,快得很。”

    老管家:“?”

    送走了金池,老管家神出鬼没出现在虞临渊身后,慈爱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到底没忍住问道:“先生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您早就认出他了?”

    六年前,先生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两个人格一个手段残忍,一个睿智漠然,很快执掌了裴家,位居高位。

    很多人为了讨好先生,四处打听他的喜好,双手奉上金钱,美人,先生都不为所动,像尊无情无爱的雕像,让老管家一度发愁。

    好在局势稳定下来后,先生安排他派人照看一个叫谢星的小孩,哦不,现在改名叫金池了,每隔几周,总会问问情况,高秘书从没见过先生对谁如此上心,一度以为,等金池成年后,会被接来裴家陪着先生。

    据他所知,金池也一直在找先生。

    虽然小了点,至少也能给老宅带点生气不是?

    可惜两年前,成年后的金池放弃学业,和叫裴昼的小辈在一起了,先生似乎对他失望了,从此撤走了金池身边的人,不再关注。

    直到这一次,副人格被金池所救。

    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虞临渊没有回答老管家的问题,不在金池面前,他的面色并没有多少情绪,摩挲香炉的动作优雅得像个中世纪走出来的贵族。

    还能为什么。

    小孩见到他,惊得奶茶都掉了,说的每一句话,都很不想被他认出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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