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胜利
达锡体育馆,比赛的悬念还在持续。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关注着那道瘦削的身影,就连一向热闹的菜花此刻也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粘糕手攥着滑板立于起点高台,表面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站在这方高台之上,粘糕的目的就是“享受比赛”。
罗勒的表现点燃了粘糕,他看向观赛区的阿板,举了举左臂。
这是两人之间的暗号,意味着粘糕接下来将会上演高难度的动作。
粘糕退后数步,目测好距离后,助跑上板,在灯绿的瞬间整个人腾空飞起。
在空中上演一幕“抓板”,极限落地后,借着惯性未消,迅速跟翻大乱,从十多级的阶梯上一跃而下。
再度落地的瞬间,身子在板上有些栽歪,连人带板滑出去十来米才停住。
“好悬呐,幸好没摔。”菜花紧张到有一瞬间甚至捂住了眼睛。
站在赛场旁的阿板神色同样不轻松。虽然没摔,但这对于动作的连贯性来说是有影响的。粘糕即将到达上坡道环节了,没有足够的加速度根本滑不上去。
虽然比赛规定可以有三次尝试机会,但是,粘糕会这样做吗?
阿板暗自捏了一把汗。
赛场之上,也许粘糕同样清楚这一点,为此他的滑板瞄准的是坡道旁隆起的、原本为返回时栏杆动作准备的下滑短坡。
凭全力一次性滑上短坡顶端问题不大,难的在于如何处理短道与下坡坡道之间那3米来宽的过渡地带。
对于粘糕来说,他需要有精准的判断,在高速冲坡的同时把握住起跳点,一举跳过去。
粘糕的表情专注异常,滑板在脚下牢牢控制住。瞅准时机,右脚猛蹬,四周带起阵阵烈风,冲坡开始!
当滑板板头冲上坡顶的刹那,粘糕身子快速往后翻仰,悬空拉起滑板。
随着“咔”地一响,后轮也滑到了顶点,粘糕后腿发力前跳,同时前脚踢板,冲向彼端的下坡道。
跳跃和下坡的加速度凑在一起,导致粘糕的滑板速度快到难以控制,如同一只灵活的蛮牛俯冲而下。
粘糕四周的风声开始紊乱,尽管想要站稳身躯,但并未成功。一个重心不稳,跌倒摔板。
“可惜了。”解说席上,两名主持人异口同声的表示遗憾。
摔板意味着比赛结束。
虽然没有完成,但得分出来,依然有718的成绩。不过这并非关键,关键在于现在出现了两个并列第一。
按照规则,粘糕和罗勒将有一场额外加赛上演。
作为技术指导,阿板来到粘糕所在的休息室,递来一瓶运动饮料:“没问题吧?”
粘糕摇摇头:“虽然不知道罗勒怎么突然变强了,但我会打败他。”
阿板瞥了粘糕一眼,心中暗道,这家伙……难道真的一点没发觉吗?罗勒第二轮的表现太过亮眼,有些动作甚至超过ollie星人的身体极限。
对于这种成因,阿板内心倒是有个猜测,只是眼下还不是证实的时候。
临时安排的加赛项目是波浪道,严格来说这属于碗池项目,比赛输赢的判定也相当简单粗暴,抵达终点最先者即是获胜者。
罗勒滑板时速度很快,全力冲刺不亚于粘糕,想要赢下这场加赛,每个方面都需要考虑到极致。
阿板在粘糕原有滑板的基础上,调整了零件选用,在不影响“脚感”的同时,尽可能减轻板身重量,这样在同样的力度下,滑板能够滑得更远。
“我进一步调松了你的滑板,更换了软体pu,踩上去试试感觉。”
粘糕接过滑板,掂了掂重量,又将滑板放下,双脚踩上去左右晃了晃,在狭窄的休息室滑了两个来回。
“感觉还不错。”要求严格的粘糕也忍不住称赞:“用你改的板,赢下比赛我更有信心了。”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阿板意味深长地拍拍粘糕的胳膊:“上场吧,打败他。”
达锡体育场上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云层渐渐多了起来,风力也随之增强。阴翳的云如同长了脚,在众人头顶肉眼可见地漂浮而过。
达锡城临近太平洋,来自海上的丰富水汽长驱直入涌入这里,一年四季为这里带来充沛的降水。
眼下,一场大雨马上就要来了。
加赛开始的很仓促,毕竟一旦下雨比赛就会中断,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事。
“你觉得他俩谁会赢?”
狼族青年没有立马回答菜花,看的出来,菜花很紧张,紧张到需要用说话来转移紧张。
他反问菜花:“如果粘糕输掉比赛,你们不会对他失望吗?”
“失望的话,能换来香草味的冰淇淋吗?”
“什么?”
“开个玩笑。干嘛要失望。”菜花躺进椅子里,让自己放松一些,“比赛总有输家赢家,而我们要把输赢看淡,注重享受滑板。”
“输赢看淡,享受滑板。”狼族青年反复咀嚼菜花的这段话。
半晌,他抬起头,这次菜花能够看清楚他的脸,还有帽檐之下,那对锐利又明亮的眼睛。
“这话不是你说的吧。”
“……”被拆穿的菜花小脸一红:“我哥说的,四舍五入,就等于我说的。”
狼族青年无声笑笑,起身离席:“和你聊天很愉快,再见。”
最精彩的决赛就要开始了,这个时候离场,不觉得亏么?
菜花感到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和他告别时,目光恰好落到他的另一只手臂上,上面有一道约4厘米长的新伤口。
“欸,你等等……”
菜花在口袋里左右摸索了小一会儿,从中掏出棉签包、一小瓶消毒药水和ok绷等物件。
“你的口袋像个百宝袋。”被“强行”拉回处理伤口的狼族青年打趣菜花。
菜花大咧咧地拍拍自己鼓囊囊的口袋,满脸骄傲:“我玩滑板受的伤,都是我自己处理的呢!”
狼族青年笑笑,想想又问:“我还有一个问题,输赢都不在意的滑手,是不屑于比赛作弊的吧。”
“那当然,玩滑板虽然会弄脏外表,但内心绝对干净!”
菜花很快完成伤口消毒,将ok绷小心翼翼贴上去。做完这些后,将剩下的棉签和消毒药水塞到他的手里。
“伤口不要沾水,记得及时更换ok绷,哦对了……差点忘了这个。”菜花将一块印着“我是冠军”的彩色贴纸贴在ok绷上。
看着贴纸,狼族青年表情有些意外。菜花嘿嘿一笑:“虽然wsb冠军太难,但总要有信心嘛。以后有机会,记得来上海梦花街公园battle滑板。”
“有机会我一定去。”说完,狼族青年转身离开。
这段插曲并没有放在“社牛”菜花心上,她朝赛场望去,此时此刻,粘糕和罗勒正站在宽近10米、长400米的环形波浪道前,这是原田径场保留下来的痕迹。
“粘糕,我知道你不会主动退出。”罗勒冷眼一瞥,“这样也好,让我亲手击败你,才更有意思。”
粘糕没有说话,只是冷静地注视着赛道,貌似无厘头地问罗勒:“你还好吗?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
罗勒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换的新赛服再度被汗水浸透,因为注射针剂导致的负作用令他的心脏不停狂跳,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蝮蛇给的那支橙色针剂,是奎的“走私货”之一,“狂野”兴奋剂。能够暂时性大幅提升使用者的精神、体质和反应能力。不过代价也不小,代价是透支人的生命。
“用不着你关心。”罗勒抛下话。
加赛开始。
粘糕和罗勒几乎同时滑出起点,两人你追我赶,各不相让,从一开始就用足了全力。
赛场之上,两人就像两支离弦射出的箭矢,激烈的氛围感染了在场观众,一时间助威喝彩的声浪蔓延了整座场馆。
罗勒的滑板实力源自老师“银色闪电”苦艾,又有ollie星球鹿族天赋能力“踏雪”的加持,在纯粹速度比拼上,丝毫不落下风。
倒是粘糕显得有些吃力,更多时候只能通过技巧和罗勒出现的动作瑕疵,去弥补差距。
到了200米左右,罗勒的速度丝毫不减,粘糕却因为体力消耗过大渐渐被甩在身后一个板位。
差距拉大,罗勒顿时来了精神,脚下踩着滑板更加卖力,汗水在高速作用下飞出。
差距在一点点拉大……
粘糕目光冰冷,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气息,让自己心态冷静。论爆发的持久度,粘糕明显不是对手。
冷静。
此刻,他需要把他的长处统统发挥出来,才能击败现在的罗勒。
海风不断拍打粘糕的脸颊,无形之中对他与罗勒都起到了不小的阻力。
ollie星球的羊驼族滑手天生具有更敏感的外部感知能力,气流的涌动与判断察觉远超常人。
在这样的不利状态下,对于罗勒是阻碍,但也许是他粘糕的朋友。
如果把赛道想象成海洋,风想象成无形浪壁,通过控板和浪步来减少风阻,甚至增加推力,又会怎样呢。
粘糕一边想着,一边闭上了眼睛,用心去感受风吹的轨迹和讯息。
哪里有起伏、哪里风强、哪里风弱……尽数汇聚在粘糕的大脑里。
在进行到300米处,粘糕赶上,两人再度进入了纠缠,彼此交替领先。
“实在太精彩了!”解说忍不住赞叹,“这场比赛虽然是落选赛,但却是一流滑手之间的对决。”
“嘁——真难缠。”罗勒的前方视野出现粘糕的身影,在用力超越后,刹那又出现眼前。
“粘糕啊粘糕,这是你逼我的。”罗勒狠下决心,板头打斜,连人带板撞向粘糕。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之中,粘糕察觉到了危险,提前减速躲避。尽管如此,罗勒的尾轮重重擦着粘糕的前轮,金属零件摩擦,火星四溅,两人切过。
好悬,要是撞上就出局了。
粘糕减速后,罗勒趁机再度夺回领先地位。
只有不到50米的距离,因为躲避危险的缘故,粘糕现在与罗勒的差距越来越大。
“看来我们的最终赢家要出现了——”
解说通过麦克风大喊,比赛进行到现在,悬念迭生,令人眼花缭乱,到此刻终于要结束了。
“还差得远呢……”粘糕喃喃自语,重新加速,依然没有放弃。
三个板身的差距,想要弥补需要更加冒险的滑法。
粘糕的滑板冲向波浪道的边缘,使半个滑板悬空,看上去很像ollie星球上的砂雪滑手的“量子悬浮”,但他的滑板可没有磁吸装置,能做到这点,全靠精准控板能力。
粘糕把身子打横,与滑板保持平行,并利用身体摆幅作为牵导,稳定前后桥的平衡,两个轮子在离心力与更小受力面的作用疾速加速。
30米!还差两个板身!
20米!一个板身!
10米以内,粘糕再度追平罗勒!
“加油粘糕!”
粘糕抬头,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冲他挥手。
一旁的罗勒显然没料到粘糕还能再度追上来,再度打偏板头,打算故技重施制造摩擦。
此刻粘糕半个滑板在外,只要轻轻一下,只要——轻轻一下,就够了。
罗勒红着眼,目光紧盯粘糕的滑板撞去。
可就在即将撞上的瞬间,粘糕的滑板突然“消失”了。
“怎么可能!?”罗勒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在惯性的作用下,滑出了赛道,摔倒在地。
罗勒出局!
粘糕对罗勒的撞击早有准备,在罗勒滑板即将撞上的瞬间,粘糕的重心全部压在了唯一的那只后轮上,板头高抬,身体后倒,推动速度快了一倍以上,才有了“突然消失”的错觉。
随着罗勒的出局,粘糕也是在最后,凭借着亮眼又冒险的这招,几乎是“飞”一般抵达终点。
“赢了!”
“粘糕!我们赢了!”
菜花这一喊,整个体育馆内的观众和解说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现场的欢呼喝彩……此刻只属于粘糕,只属于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