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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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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这是李支书常说的一句话。现在张铁军已经学会了,常在关健的时候用。

    刘琴她们刚来时听这些话很反感,觉得太粗鲁,太没有文化。刘琴曾和张铁军说过:“农村很多语言太粗鲁,不能拿过来就用。”

    张铁军不以为然,反而津津乐道。他觉得农村的这些话听起来粗鲁,但表述得很生动,很能说明白问题,用起来很赶劲。在村里刘富的埋态磕比较多,什么“老公公上儿媳妇炕——以工(公)代干,新媳妇说梦话——还干,寡妇来例假——白走一趟,等等。开始时他们和她们都听不明白,听明白了又感到很肮脏。现在时间长了,听这些话也明白了,也不那么刺耳了。男人们哈哈大笑,她们也跟着笑,背后还回味无穷。刘琴服气了——农村的语言真丰富,《新华字典》里的八千来字在这里一组合,就生动活泼得不得了。

    王田生来了,愁眉苦脸地说:“不是吹牛逼,木匠伙我谁也不服,但我没做过篮球架子,实在是管大姑娘要孩子,这不是难为我嘛。”

    张铁军笑着问他:“去过公社没有?”

    王田生说:“看你问的,公社我还能没去过。”

    张铁军说:“公社院子里就有篮球架子,见过吗?”

    王田生说:“见过,那么大的物件。”

    张铁军说:“你就照着做。”

    王田生哭笑不得的说:“公社的篮球架子是铁做的,我没见过用木头做的,不知道怎样做。你得去找铁匠,咱屯没有,得到公社联合厂。”

    王田生这么一说,张铁军还真没词了。

    憋了一会张铁军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他那是铁的,咱做个木头的就完了呗。”

    王田生说:“能行吗?”

    张铁军说:“能行,我见过木头的。”

    王田生说:“连个样子都没有。”

    刘志坚说:“我给你画个样子,你琢磨着做,没什么难的。咱们连火箭沙发都会做,还做不成这个?”

    王田生说:“你说的轻巧,木工活你也半拉架,你做个我看看。”

    刘志坚说:“你是我师傅,全屯哪有超过你的。你卖卖力,我天天给你打烧酒喝。”

    王田生说:“我可不是图你的烧酒,我是怕耽误事。影响你们上县比赛,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刘志坚说:“这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做上我们就感谢你。”

    王田生见推脱不掉,只好应承下来。

    王田生问:“那东西多高?”

    这一问还把刘志坚问住了。刘志坚问大家,大眼瞪小眼都说不明白,七嘴八舌地估计,一米七五的个头跳起来能够着。按照大伙说的,王田生算了算,就定在两米二吧。大伙说差不多。

    王田生说:“高了矮了别怨我,我就是照着葫芦画瓢,照着狸猫画老虎。”

    王田生手艺不错,有点巧劲。刘志坚和五六个人给他打下手,白天黑夜抢时间。第五天篮球架子竖起来了,每天下午收工后报名的知青们分成四组进行循环,打得热火朝天。全村的人奔走相告,扔下饭碗都来看热闹,看看打篮球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桂香她妈挤在人堆里问旁边的刘富:“什么叫打篮球?”

    刘富告诉她:“一个王八抱个蛋,九个王八围着转,两个王八说了算,一帮王八围着看——这就叫打篮球。”

    齐桂香他妈说:“没正经的,滚一边去。”

    王田生在旁边说:“不信你看,还真是那么回事。”

    齐桂香她妈看着比赛你争我夺的,心里跟着急就说:“看这些孩子抢球累的,怪可怜的。大队当官的出点血,一人买一个不就完了吗,何必这样抢来抢去的,有劲留着干活使。”

    齐桂香她爸说她:“你个锅台转,明白个屁,别给我在外面丢人。”

    齐桂香她妈也不示弱:“就让孩子们这样抢,一会就得打起来”

    还真让她说着了,第一场没打完,双方队员之间闹了个半红脸。主要原因是裁判员有问题,控制不了场上局面。双方都对他有意见,说他偏向,说他瞎吹。双方互不相让吵起来,都说自己的理。主裁判叫王波,本来他不干,但实在挑不出比他强的,大伙非让他吹。他见干起来了,还都骂他,摔了哨子说什么不干了。

    场外的知青乱喊:“老九不能走!”

    “九爷不能走”!

    “不能走啊!”

    “老九!不能耍小孩脾气!”

    不少社员们看着知青们吵嚷成一团,像《智能威虎山》的众土匪一样乱了套,也跟着喊“老九不能走”。

    刘志坚和王波好话说了三千六,他就是不干了。没了裁判这球肯定是打不下去了,刘志坚和张铁军汇报怎么办。

    刘琴在一旁说:“学校郭老师会打篮球,估计能会裁判。他宿舍有照片,是他在大学校队的合影。”

    张铁军说:“快去找郭老师。”

    刘志坚飞奔而去,这边社员、知青围着不肯散。他们不想走,都觉得好戏还在后头。刘志坚上气不接下气地对郭光辉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请郭老师过去帮忙。郭老师非常愿意当他们的裁判,急三火四的赶来救场子。人家确实是行家,哨子吹得准确、脆生。他不仅当裁判,还当教练,教给知青们打篮球的常识,怎样打战术。毒太阳底下郭老师满脸淌汗,左一遍右一遍不厌其烦。张铁军很高兴,决定晚上留郭光辉吃饭,请李支书等大队干部和校长坐陪。

    饭桌上李支书说:“学校放假,郭老师这十天半月的和青年点一起活动,就当球队的教练,比完赛再回学校开学。”

    校长面露难色,看看李支书无可奈何地欲言又止。刘琴在一旁心里美滋滋的,向郭光辉投去鼓励的目光。

    郭光辉说:“随便就放假了,不合适。”

    李支书说:“帮着他们练球,有什么不对的?”

    郭光辉说:“我怕影响上课,社员们有意见。”

    李支书说:“有意见找我,和你没关系。”

    郭光辉说:“既然这样我就听你的。”

    李支书说:“你当然得听我的。西沟我说了算。”

    郭光辉说:“那当然。”

    别看李支书这样说,但是他也觉得随便停课不好。想了半宿,终于有了两全齐美的办法。

    第二天李支书对校长说:“为了不停课,让刘琴去替班,刘琴的工作战丽替,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校长很满意,告诉刘琴明天七点准时去上班。刘琴也很高兴,她瞟了郭光辉一眼,正好和他的眼光碰在一起。两人用目光交流了一下,瞬间又闪电般地躲开了。只有他们两人心领神会,别人没有一丝察觉。

    张铁军对郭光辉说:“球队的权力给你,你就是咱们西沟的领队,过两天把十名队员选出来,单独进行训练,选不上的的马上铲地去。”

    郭光辉将对三十多个报名者进行认真的选拔,第二天篮球队就要宣布成立了。陈小明脑袋削个尖想当队员,一有空就围着郭光辉身前身后转。

    郭光辉告诉他:“谁能当队员得李支书和张铁军他们说了算,我只是参谋参谋。”

    陈小明说:“他们是外行,关键时候还不是听你的,听说他们让你把报名的都排上号?”

    郭光辉说:“是啊。”

    陈小明说:“求你把我排前面。”

    郭光辉说:“明天你跑跑篮,打两场我看看。”

    晚上陈小明偷偷到学校,笑容可掬地送给郭光辉两袋奶粉。郭光辉坚决不收,陈小明放下就走。他以为他当篮球队员没问题了,可他被郭光辉排到了第十一名,就差一人没选上。李小艳给他两袋奶粉,说是郭老师转交给他的,是刘琴捎过来的。陈小明很沮丧,恨死篮球队那些人了,特别是郭光辉,还有张铁军。选上的当然兴高采烈,没被选进篮球队的垂头丧气。被选上不仅光荣,更说明自己出类拔萃。挺着胸脯在全体贫下中农面前一跑,那叫土地老放屁——神气。尤其是那些女生们,眼睛都盯着那些队员们,好像他们个个都成了英雄一样。更诱人的是一个月内不用撅着腚铲地,简直美出大鼻汀泡来了。队员们集中在一个宿舍,统一吃饭睡觉,闭灯后谁也不准乱扯淡。经过三天的训练,郭光辉认为刘志坚当队长很合适,张铁军说那就让他当。小伙子们练的很卖力,就是天太热,让人受不了。郭光辉为了预防中暑,让大家中午多休息,下午三点才开使练,一直练到天擦黑。刘志坚建议安上电灯泡,晚上可以练到十多点。郭光辉认为是个好办法,采纳了他的意见。这下可热闹了,天黑以后青年点院子里灯火通明,家家户户没有扔下饭碗就睡觉的,男女老少都聚到青年点看他们练球。很多社员、知青因为看球第二天铲地起不来,有的还躲在树林子里睡觉。队长们不高兴了,到青年点院里嚷嚷,驱赶大伙回家睡觉。社员和知青们不听他们的,满院子东躲西藏。他们没办法,气得找李支书提意见。李支书规定无论是谁,看球就到八点半,到点都得回家睡觉。没了观众,特别是没有女生在场外看着,队员们觉得很扫兴,练得就不那么生龙活虎。范小虎对大伙说:“你看刘志坚,没女生在旁边看就无精无打采。”

    刘志坚回敬他:“你还埋态我,女生一喊加油,范小虎就没命的跑,三步篮都跑成八步了。”

    李小艳看球的时候总是站在刘志坚一边,拼命的给他们加油鼓劲。

    陈小明对她说:“轻点喊,他输赢和你有啥关系?”

    李小艳说:“我愿意,人家打得就是好嘛,特别是刘志坚,谁也比不了。”李小艳的目光忽左忽右,跟着刘志坚跑。

    陈小明说:“那是啥呀?罗圈腿,内八字。”

    李小艳说:“别瞎说,我怎么没看出来有罗圈,我看你心里有罗圈,不怀好意。”

    李小艳的话一下就点到陈小明的腰眼上。要是别人他早就急了,但和李小艳他是根本不敢。他心里有气,索性不去看他们练球。但球场上的热闹劲关上窗户也挡不住,再说李小艳还在球场上,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来转几圈,站在草垛上远远的看。

    有一天别人都睡着了,刘志坚却睡不着。他捅醒刚睡着的范小虎,让他和自己唠瞌。

    范小虎睡眼朦胧的说:“烦死人了,人家都睡着了。”

    刘志坚说:“有点事咱俩得研究一下。”

    范小虎说:“明天在……在说。”

    范小虎转过脸还要睡。刘志坚拽起范小虎,拍拍他的脑袋。

    范小虎说:“有啥事快点说。”

    刘志坚说:“你看我当队长都快十天了,干得怎么样?”

    范小虎不耐烦的说:“就这事也把我叫起来?恨死我了。”范小虎蒙上被不理刘志坚。

    刘志坚说:“我看当领导的都找群众谈心,征求意见。我不会谈,不敢找别人,就找你先练练。”

    范小虎在黑暗中扑哧笑了,坐起来说:“你拿我当实验品了。”

    刘志坚说:“现在我算知道了,当领导太操心。过去咱没管过事,不知道这里面的辛苦,有时还给领导出难题,真是不应该。”

    刘志坚说了半天,范小虎不知啥时已经睡着了,一点动静没有。刘志坚看着熟睡中的范小虎心里想:你啥时才能长成大人啊?有一天练完球都十点半了,郭老师也回学校了,但大伙回到宿舍余兴未尽,躺下了却都没有睡意,南北炕扔篮球练传球。

    范小虎说:“咱们应该再出去打一会防守?”

    刘志坚说:“打就打,你们守,我们攻。”

    范小虎冲大伙说:“我的俩裤衩刚才都洗了,谁借我一个裤衩?”

    有人要借给他裤衩,被刘志坚给拦住了。

    刘志坚说:“半夜三更的,谁来看你,干脆光腚打算了。”

    范小虎说:“我是啥也不怕,不知道你们敢不敢?”

    刘志坚说:“你敢我就敢,有能耐上外面走一圈。”

    范小虎说:“我要走一圈,你们都得光腚跟上。”

    刘志坚说:“一言为定,大家说行不行?”

    大伙齐声响应,表示啥都不怕,谁要是不脱,谁就是大伙的儿子。

    范小虎其实不想光腚,但被架拢到这份上了,已经由不得他了。大伙都清楚,凭他的豪爽性格,架拢上去了,想下都下不来。只见他一咬牙,一猛劲光着屁股从被窝里跳出来,抱起篮球跑到球场上来了一个三步上篮。大伙隔着窗户都看傻眼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范小虎赤裸裸地站在篮下喊:“有种的都过来!”

    刘志坚说:“灯没打开,不算数。”

    有人把电门合上了,篮球场一片光明。大家看得真切,范小虎胸肌发达,屁股滚圆,裆部黑糊糊的。

    范小虎愣了一下,马上就叫起来:“看见没有?打开灯我也不怕,怕死不革命,革命不怕死。”他在球场上蹦来蹦去,动做像日本相扑。

    他见半天没人出来,扯着嗓子喊:“都成老娘们了,是老爷们的就出来。”

    牛新城已经脱光了,但又想打退堂鼓,趴在炕上不起来。

    刘志坚说:“男子汉大丈夫,谁也不行往回缩,都把裤衩脱了,我带头。半夜三更的没人看,怕啥的。谁要是不脱,明天就把他请出去。”

    他说着义无反顾地脱得精光,把裤衩往炕上啪地一扔,嗖地一下从窗户跳了出去。剩下几个人稍稍迟缓了一下,互相看了看也都脱得溜光,推推搡搡,打打闹闹地来到球场上。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得肚子疼。由于就一个二百瓦的大灯泡吊在头上,并不算太亮,在加上都光着腚,肉皮都是一个颜色,看后背敌我之间根本看不准,常常传错球。刘志坚灵机一动,找来锅底灰在后背写上号,但不一会就模糊成一片。打完了球全都跳到小河里,一顿波涛汹涌的狂洗。洗涮完了跑回来往炕上一躺,呼呼大睡到天亮。刘志坚觉得还真不错,虽然洗身上的锅底灰费点劲,但省着洗裤衩了。第三天的时候让大队长陈胜知道了,怒气冲冲地来到篮球场。陈胜把全体队员叫在一起,狠狠地训斥了一顿。陈胜说:“开天劈地没听说过光着屁股打篮球,太不象话了。屯子里大姑娘小媳妇有得是,要是碰见了怎么办?传到外屯去,准能坏了咱们西沟的名声。你们是知青,上初中,上高中,是有文化的人,怎么能干出这种伤风败俗事情?”

    刘志坚见陈胜说起来没完没了,越来越难听,想辩解一下,没想到大队长火气更大了。

    陈胜说:“本来正是铲二遍地的时候,劳力十分紧张,要依着我,根本就不能让你们扔下活玩什么狗屁篮球。那玩艺能让地里长出苗吗,能当饭吃吗?打篮球?打成光腚子了,纯粹是扯鸡八蛋。”

    刘志坚小声反驳他:“锻炼身体,保卫祖国,为西沟争光荣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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