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胶着(下)
“那是自然。既然……你我这么投缘,你可愿听我的一句劝?”
“什么?”
“你啊,先前,既走了自己不想走的路,那今后,就不要强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走上这条错路。切记,切记!”
王染一面暗自道:“走了自己不想走的路?不想走的路?可,究竟什么是我想走的路?”一面向声音所在之处拱手打哈哈道:“记住了!谢谢啦!回头有机会请你吃豪华大餐!”
寂神惊喜道:“真的?有多豪华?”
“一碗米饭加……”王染歪着脑袋掰着手指头道:“十杯开水!怎样?够豪华吧?”
“什么?一碗米饭,一碗米饭配十杯开水?”
王染皱眉道:“怎么?嫌少啊,那……改二十杯吧!”
“什么?二十杯?一碗米饭怎么能配二十杯开水!你小子,不要太铺张了吧?简直是过分嚣张!”
“还真是难伺候,那你说吧,究竟要多少杯?”
“当然是一了!我可没见着,在这寰宇之内,还有比‘一’更大的数。”
王染点了点头:“那也……的确是。毕竟,盘古‘一’画,就开了天地。所以……一碗米饭一杯水?就这么说定了?”
“好!你小子可不许忘了!”
“我……尽量吧。尽量不忘。”王染侧过脸嘀咕道:“这神,兴许就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好那么便利,竟会为了一杯水的事跟人认真较劲。”
“说什么呢?小子!我看重的是那杯水那碗饭吗?我看重的,是与你之前的一个承诺!承诺!懂么?”
“哦……终究是我世俗肤浅了……”话未说完,王染又感受到胸口传出的剧痛,忍不住捂胸冷哼了一声。
一人。一松,一溪,一茶,一案,一琴,一香,一卷,一盏;就在这一天一地之中,苏子詹白衣长袍,临松而坐,自斟自酌,好不自在逍遥。
寂神:“你来了?”
苏子詹:“嗯。”
寂神哂笑道:“每次你来见我,就如同没见一般。你我互不干涉,互不挂牵;无业无住,无挂碍,亦无恐怖。就像是春日旷野上,两条跋涉千里却忽然相交的河流;或是空中两朵飘然而至一处,却又匆匆地来不及道别的云朵。”
苏子詹微微一笑,浑身上下熠熠闪光,身体似又若无,通透似玉。抬手间,一枚松果落下,化作了夜光杯一盏。苏子詹徐徐将对面的杯盏斟满。
只见杯身微微晃动,瞬间,茶水便下去了半盅:“还是这个味儿,通透。”
语毕,便再无言语,只有风声、水声,溪里,远处浮云处处,鸟兽望之皆为白色,出自于浮云,转瞬又消散于浮云之中;溪水中,三两只淡淡的野鹤伴着清幽的古琴声,间或仰天清鸣,此情此景,恍若仙境。
圆形洞内。
寂神幻化出一只云手指,轻轻指了指王染的胸前,调侃道:“嘿,你不担心么?不想知道,你这儿究竟发生什么?”
“不想!”王染反手一扬,将那云朵搅得七零八散地消失了踪影,“要死便死,我怕个什么!”
“嘿嘿,不怕死?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像出尘者了。”
“什么出尘入尘,我所有的一切都由我说了算,你少拿你的那些七七八八的说法定义我!”
“怎么还生气了,我这是在夸你,听不出来吗?”
“我,不需要!你留着你的那些话去夸别人吧!”
“嘿,你这灵倒是挺横,可惜,怎么在外头就没这么横了?被他人的赞许期待牵着鼻子走,那叫一个是非不分,善恶不……”
“要你管!是非不分,善恶不辨又怎样?老天爷在乎吗?”
“老天爷不在乎吗?”
“在乎吗?”
“不在乎吗?”
王染:“呸!在老天爷眼里,善恶是非从来都不是什么最重要的事儿。”
“哦?那你认为在老天爷眼里,什么是最重要的事?”
王染被问得一愣,片刻后道:“我又不是老天爷,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老天爷,你又怎知道你不是祂?”
王染一脸难以置信:“我?老天爷?我还没那么疯。”
“或许,你只是还没那么通透、明白而已。老天爷也好、神也好、人也罢,不过就是叫法上的不同,有区别吗?”
“当然有!”
“如果一定要区分,那无形无相的我们,便可称之为你内在的神吧。我们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你并未曾意识到罢了。”
寂神的一番话,将王染听得如坠五里雾中。
寂神见状悠悠道,“回到刚才那个问题:既然,你认为在老天爷眼里,善恶不是最重要的,那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知道,”王染嗫嚅道,“或许是,能时刻清醒着?”
“哦?那,什么叫时刻清醒着?”
“作恶时,能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与恶纠缠;行善时,能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为善所笼罩。”
“然后呢?”寂神敲打道。
“然后……”王染若有所思,“然后,发现并解开所有的枷锁,找到那条心之所向的心志之路,活出自己最本真的模样。就像一粒……”
“一粒种子。”
“正是。”
寂神欣慰道:“哎呀,不愧是最有悟性的人之一啊。”
“一般一般吧。我也就随便一想,随口一说而已。”
正此时,忽闻一声磬响,寂神道:“好了,差不多了,你也该回去,继续你未完成的历练了。”
“好了?可以回去了?”王染兴奋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然而抬眼望去,王迩丰一行,依然被裹在半空的胶状物之中,纹丝不动。
王染上串下跳,对着这圆不溜丢的透明球体,欲上不能,欲破更无从下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么滑不溜丢的,连抓都抓不住!这还怎么救人!”
就在王染徒劳无功地一次次尝试并且都失败后,他累得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猛地一甩手上的泡沫,对空高喊道:“又是你搞的鬼吧!你到底想怎样?你不是说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吗?你这老神仙,怎么说话不算话!”
半晌,寂神才缓缓道:“你,是在同我讲话吗?”
“怎么能把他们弄醒过来?你倒是帮帮忙啊!”
“这,我也无能为力。这答案啊,就是你自己。”
“我自己?我刚才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怎么都触不到他们,更不用说救了好吗?”
“你就是眼前一切的答案;想想你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里来的,追根溯源,找到那个答案。我言尽于此,你自个儿琢磨吧!”
“这个死老头儿,关键时刻还给我打哑谜!先前跟我说什么,我记得的、看到的都是业力、业力!不值一提!这会儿又让我去追溯业力,去回溯?什么逻辑!”
然而,思及此,聪明如王染,竟恍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他是……想让我利用业力之绳的因果线性关系,推导出打通目前胶着状态的着力点?”
“回到最初?我们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里来的……”
王染快速地回溯着临上山前所发生的一切。
“……一过水镜,万事颠,一过水镜,万事颠,万事颠……”
“所以,我若想‘唤醒’他们,并不能真正去‘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