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只想抬头看月亮
“等我？”慕寒风有些不敢相信，一瞬间的讶异后，他厚厚的玻璃镜片下的眼眸趋向于平静，“有事吗？”
“你为什么没有来？”林小依质问道。
慕寒风轻轻挑了挑眉，他反问林小依：“我为什么一定要来？”
林小依提了一口气，看着他不说话，她们就这样看了许久，林小依终于有些耐不住了，她的手轻轻的发颤，她问道：“你是故意想要将国奖让给我吗？”
“我……”慕寒风正想着应该怎么开口。
林小依前进了一步，她又长吁一口气道：“那我问你，你是很讨厌和我有关联是吗？我是不是遵守诺言了？保守你的秘密，在学校……在学校和你保持距离。你为了远离我，连国奖都不来参加？”
“不是。”慕寒风否认道，他张了张嘴，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无从解释起，他如果说得太多，他的秘密恐怕就要捂不住了。
“那是什么？”林小依又进了一步逼问。
她并非强势的人，之所以会这样逼问慕寒风是她感觉到了一种侮辱。
一种他不屑与她竞争的侮辱。
事关尊严，她才要非弄清楚不可。
“总之，我的确是因为私事没有来的，你不用觉得是因为你。”慕寒风清冷地说道，他静默了片刻，隐约看到林小依的伞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靠向了他这边，她的半个身子都在雨中。
他不由得心软了，伸手接过了她的伞，他想脱掉衣服给她穿上，但想到自己是慕寒风，只是她的同学，她一定会拒绝的。慕寒风又收住了自己的动作。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说让在学校里装作不认识，不是因为不喜欢你，也不是担心被你牵连、被别人闲话。我安静惯了，实在是不希望生活里进来太多喧嚣。”
他这话只说了一半，事实上，是他对自己，对林小依都存在了一定的误判。
他当时那么说，是对林小依下了定义了，他觉得自己和林小依就像两条永远都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因此，没必要有太多的羁绊。
何况，他要走的路苍凉又沉重，他也没有心思去为其他的事情分心。
“你又为什么会对我解释？”林小依敏锐察觉到了关键的点，她质问道，“既然，你不想和我有任何的牵扯，那你为什么要解释？”
“我低估了你，高估了自己。”慕寒风喑哑着嗓子道。
他复杂地看了林小依一眼：“有些事情，你以后就知道了。你不必多想。”
林小依忽然有些晃神，有那么一刹那，她险些将慕寒风认成了风月。
实在是因为这个眼神太让她熟悉了，风月经常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明明截然不同的两张脸，她又是哪里来的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怎么了？”慕寒风见她神色有异，询问道。
林小依轻轻摇了摇头。
“你完全有实力拿国奖。”慕寒风以为她在纠结自己故意让她，出声安慰她道。
林小依有些恍惚地一笑：“是不是我的还不知道呢！但是我为你觉得可惜。”
“不可惜。”慕寒风毫不犹豫道，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林小依没有接他的话，在她看来，慕寒风也是一个谜团，他是小月的哥哥，也是学校里长相平凡，但又能力出众的超级学霸。
他提出要和她装作不认识，但在危难关头，他总是会帮助她。
他装作不在意，但是会破例解释给她听，只为了让她不钻牛角尖。她更加捉摸不透了。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原谅我先前提出和你装作不认识，怎么样？”慕寒风询问她道。
她放松了不少，和慕寒风一边朝着校外走，一边点了点头。
慕寒风轻轻笑了笑，或许是为了让她宽心，又或者是他自己本身就堵得慌，很需要有一个人可以聆听他的倾诉。
不管怎么说，他其实是愿意对她讲的。
“我参加了一个漫画创投比赛。”慕寒风道。
“比国奖还重要？”林小依问他。
慕寒风凝视了一眼前方从树上飘落下来的树叶，他微微提了提唇角，缓缓道：“奖学金是荣誉，是我缺的钱，错过了今年的国奖，我再拿明年的就好了。但是，那个比赛，是我的梦想，是我想要坚持走的路。”
“别灰心。”林小依出声安慰他道，她斟酌再三，又询问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慕寒风笑了笑，她果然还是通透。她直接就猜到了，他肯定是失败了。
慕寒风轻轻摇了摇头：“这是大环境使然，你帮不了我。”
“那你为什么要去和大环境对抗呢？”林小依询问他，她懂这种一腔孤勇的感觉，她看着慕寒风的眼眸升起了一丝光亮。
她早就知道慕寒风优秀了，但是她并没有看过慕寒风眼下的这一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这样看着慕寒风，就是这么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在她看来，都能让周围万物失色。
甚至于，她愿意去相信，他就是最好的。
“因为，这是我和妹妹的梦想。”慕寒风道。
“小月？”林小依问他。
“你怎么知道？”慕寒风看向林小依的目光多了一丝诧异。
林小依解释道：“我在医院遇见过寒月，咱们初见你记得吧？我拿走了你的头盔，小月认出了是你的头盔。”
“这样。”慕寒风的手舒展了开来，他轻轻一笑，点了点头，“这是我和小月的梦想。”
“什么？”林小依忍不住追问，她又很是善解人意道，“你如果觉得不方便回答，你也可以选择不说。”
“用最简单自然的国风画心底里最纯净的东西。”慕寒风悠悠地回答，带着一股坚定。
林小依看了看他的下颚，他很高，和风月一样高。她有些恼怒自己怎么又联想到了风月，她低下头，问道：“哪怕和市场不容？哪怕不是大多数人追崇的？”
“嗯，”慕寒风点了点头。
林小依的脸上泛出了一丝笑意，雨暂时的停了，月亮从云层中露出了半边，月光清冷又皎洁，但她却心悦不已。
她赞赏道：“我欣赏你，满地都是六便士，你却只想抬头看月亮。”
慕寒风错愕地看了她一眼，他只是没想到林小依会说出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他的确缺钱，钱能解决掉他现在很多的难题，不管是妹妹的病，还是妹妹将来的学习生活，他都可以用钱去解决。
但是，这样的人生空洞又匮乏。
他的世界本就是黑白的，也只是因为有一个人的出现，他才逐渐看到了黑白以外的色彩。如果，他真的为了钱丢掉了所有的坚持，那他自己都要可怜自己了。
心底里坚持的月亮是窘迫又难堪的他，唯一能够用力紧紧攥在手中的东西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放弃。
“你有心愿吗？”林小依的眼神褪下了先前的疏离，抿唇含笑问慕寒风。
慕寒风扬起脸，一滴树上的水滴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想了想，开口道：“要说短期的话，应该是为寒月办一个画展。寒月身体不好，她一直也没有同龄人在她身边和她来往，如果能有很多人来看寒月的画，她应该会开心。”
他带着憧憬地说完，又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可惜，我不是一个好哥哥，我现在没有能力做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