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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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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醺不理方愠,洗澡的时候也不要方愠给自己搓背,但泡澡完毕却发现自己没有把睡衣给带进来,这可真是失策。

    白蒙蒙的浴室里,木色的地板上潺潺流水从浴缸流下,墙面上内嵌的多功能小电视放着顾醺最爱看的国家宝藏,墙角燃着丁香味的香薰,案板上则是一瓶冰镇过的雪梨冰糖水,顾醺看了一眼浴室的大门,正犹豫要不要就这样轻易原谅阿愠,让对方帮自己拿一下浴衣,但看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开口。

    他伸手去碰了碰冰凉的玻璃杯,杯里细细的碎冰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他只喝了一口,小果盘上的哈密瓜则被他吃了个精光,剩下一些氧化后泛黄的苹果块东倒西歪的和蓝莓混在一起。

    顾醺用小叉子拨弄了一会儿蓝莓,第三次看向浴室门,最终也没有开口,他可还记得刚才自己被箍在方愠腿上不能动的时候,想走走不掉,最后还被咬了一口在肩膀上的事情。

    真的是可恶,明明他还惦记着要跟阿愠一块儿拆爸爸送的礼物,想要跟阿愠商量一下周末请假出去跟朋友吃火锅,想要问阿愠刚才跟方爷爷去马房都聊了什么,现在看来最好是不要问不要说,反正方愠说不定又会挎着脸觉得他做的不对,不要做不要问。

    那他也不要阿愠帮忙拿睡衣了,就这样走出去又能怎么样?这可是他的房间!

    浴缸里,起码泡了半个小时的少年慢慢从里面出来。

    雪白的像是透光的皮肤唰地落下大大小小的水珠,脚趾落地的时候,与木质地板轻轻接触,被泡得通体微粉熟软的脚底便轻易在地板上落下一个小巧的湿哒哒的脚印。

    ‘吱呀吱呀’。

    少年走在可能需要维修的木地板上,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水就把白色的毛巾往腰间一裹,开门的瞬间没料到方少就在门口,对方像是等候多时,单手捧着一套绸缎质地的长袖长裤睡衣,看见他出来,立即很贴心地说:“看你好像没带睡衣进去,今天穿这个?”

    顾醺瞄了一眼,不为所动,径直绕过门口的方少,心想刚才咬他肩膀的时候可没这么好心,他怕疼,都不敢去照镜子看肩头是不是咬出印子,怕自己越看越觉得痛。

    “围着浴巾睡觉?”方少看白的发光的发小发尾还湿漉漉地黏在纤细脆弱的后脖颈上,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一根翘着的发梢上,看那发梢随着小醺走路时的动作一晃一晃,晃下一颗幼小的珍珠般的水滴滚在那细腻的比他手中睡衣还要滑的背脊皮肤上,从那条明显的、优美的、分外精致的脊柱线隐入浴巾里。

    这一切都很寻常,却又像是被放慢了时间的超微镜头下发生的纪录片,让方家的继承人没由来地站在那里凝视着,直至水滴灭亡。

    方少的问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顾姓未来小秘书一本正经地绷着俏丽的脸蛋,往床上一躺就摆了个大字,霸占整个榻榻米床铺,摆明了要把未来老板当空气,并且还不给老板留个位置,晚上也不打算跟小老板进行例行的老家夜谈,浓密卷翘的睫毛一闭,便被子也不盖地打算睡觉。

    方少爷在旁边看那任性发小的一系列操作,也是习惯了,走过去把睡衣放在床头,再帮人把被子盖上,然后才反手脱掉自己的套头毛衣跟小孩子脾气的顾醺道:“给我搓搓背好不好?我自己够不到。”

    顾醺直接翻了个身,把屁股对着方少爷,心想谁叫方愠自己把背练那么宽的,够不到活该。

    方少爷见状,知道今晚怕是哄不好,便只能慢慢来,但去冲澡前还是捏了捏顾醺的脸颊,以示他既无奈又受用的好心情。

    顾醺等听见方愠关上浴室的门后才连忙起来,裹着浴巾睡觉可太难受了,但穿睡衣又像是接受了方愠的示好,自己去重新找睡衣穿似乎也代表自己输掉了,那么干脆果睡!

    说做就做,少年把浴巾丢到床头,然后犹犹豫豫要不要穿上四角的底线。

    可穿上的话一会儿方愠看见了,岂不是知道他偷偷爬起来找衣服穿?就显得他好像没那么生气。这可不行!

    顾醺干脆就这么躺下,继续摆着大字,也不担心会不会有蟑螂虫子顺着棉被爬上他的被窝,他首要考虑的就只是要气走方愠。

    他要气人家,五感便很关注这场架的另一位当事人到底有没有洗完澡。

    他听浴室里面开了两次花洒,知道第一次应该是全身打湿然后关掉上沐浴露,第二次打开就是冲掉沐浴露,这会儿再关掉就是擦身体的步骤,但方愠喜欢一边擦一边出来,所以现在应该就要开门走出来了。

    刚这么想完,浴室门犹如少年预料的那样被方少拉开,他急忙进入备战状态假装睡着,但耳朵却是越发的敏锐,去听方愠穿着软底的拖鞋迈到床边……

    他要干什么?要掀开被子挤也要挤一块儿吗?那就掀吧,反正他是不会退让半步的,这个‘大’字他摆定了!

    诚如顾醺所想,方少擦过后掀开被子,看见白花花的发小坦诚和自己面对时的确有些吃惊,但这副样子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吃惊,又不会被吓到,就那么点儿玩意儿,能吓着谁?

    方少甚至微微有点笑意,总觉得这样跟自己闹脾气的顾醺很有些可爱。

    “你既然这么睡,那我也不穿了?”方少挑了挑眉,故意跟顾醺说话。

    顾醺依旧不吭声,他们之间就像是在玩一个幼稚的游戏,但凡顾醺跟方愠说一个字,那就算输,方少就算赢。

    顾醺假装没听见,不穿就不穿,无所谓,反正床上没有你的位置。

    方少看着摆着‘大’字的少年,当真是要跟自己别扭到底的样子,他便也不多说什么,也真的丢了浴巾就到床上去,当然,床上没有他的位置,让方少枕在瘦弱的顾醺胳膊上睡那真是为难他。

    方少也没多想,几乎是熟稔的俯身下去趴在顾醺身上,压下来的瞬间,顾醺哪怕闭着眼,似乎也能隔着薄薄的眼皮感受到一片阴影笼罩而来。

    携带一身同他一样的香气,热量扑面,潮湿,又似乎多了份说不清楚的气息,让人闻着联想到雄狮睁眼、想到盘旋在猎物头顶的鹰。

    顾醺没由来地心脏漏了一拍,但不等他反应回味这是为什么,他后腰下就被钻入了一只手臂,手臂很结实,手掌更是大且滚烫,稳稳地把他搂上去,贴进了熟悉宽阔的胸膛里,一个翻身便把他转了个面,变成方愠躺在床上,他趴在方愠的身上……

    “乖,睡吧。”

    方少声音低沉,长臂往旁边摸去,‘啪’地一声便关了床头的灯。

    有黑夜做掩护,装死的顾醺这才缓缓睁开眼,他睫毛不经意擦过方愠左胸,耳侧鼓动的心跳便似乎微末地重了一分。

    但这些都不是顾醺在意的点,他比较在意的是这样根本睡不着啊。

    趴在方愠的身上,怎么都不舒服,又开着空调,多热啊。

    更何况方愠手臂还横在他的腰上,简直就像是一条千金烙铁,又重又烫。

    他难受的等待着,等了大概三分钟,听见方愠的呼吸沉下去,变得像是熟睡的样子,便磨磨蹭蹭想要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

    但刚动一下,屁股就被打了一下,头顶传来方少爷淡淡的偏冷声线:“跑什么跑?”

    顾醺可是好心,他自己睡得不舒服,趴方少身上,肯定也重:“不嫌重啊!”

    “恩,不嫌,压死我。”方少轻笑。

    “好,我不管了,你自己乐意。”少年气呼呼重新趴回去,后知后觉自己居然跟方愠开口说话了,连忙声明,“我还在生气,不要和我说话。”

    “恩。”方少爷像是小时候顾醺哄他睡觉那样,温柔又纵容地顺着抚摸顾醺的后背,手下是一片温软细腻,比隔着睡衣舒服,“明天我再跟你道歉好不好?今晚实在是太晚了,明天早上六点要起床,七点才到学校,你多睡会儿。”

    顾醺:“……好吧。”

    “恩,我看见顾叔给你的礼物了,很漂亮,下个月顾叔生日,要不要给顾叔送点礼物?我让人准备?”方少闲聊一般,潜移默化暂时让爱生气的发小同自己开口说话。

    顾醺腻腻歪歪地伸长了双手去搂着方少的脖子,脑袋换了个面去枕着方愠,脸颊的触感也跟从前不同,他贴着的皮肤没有隔着一层睡衣同他散播热量,是直接蒸着他的脸,味道也逐渐变成了方少特有的味道,很奇怪,很香,却又不知道是从哪儿散发出来的。

    都说男生爱出汗,身上大概率是臭的,但顾醺总觉得方少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不要,我爸不喜欢这些虚的东西,到时候给他煮碗面就可以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喜欢这些虚的?”他每次过生,顾醺总是给他买很贵的小玩意儿。方少佯装生气,伸手掐了一把顾醺的腰。

    但那腰是真的没几两肉,细软不已,他只是轻轻掐,便像是能掐断,叫方愠平白有种心惊的怜惜。

    他不等顾醺回话,忽地很认真的用手打量了一遍顾醺,最终拍了拍他唯一允许在自己头上撒野的少年的最有肉部位,冷声道:“再不好好吃饭,我真嚼碎了喂你。”

    顾醺被拍得习惯了,这会儿也总算找到了舒服的姿势。

    他像是个幼年小青蛙趴着睡觉,双手圈着方少的脖子,自己的脑袋则侧在方少的脑袋旁边,呼吸裹挟撒娇一样软糯的语调,毫不畏惧地道:“真恶心,那我就吐你嘴里。”

    “呵,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顾醺是在回学校的车上,衣物还没穿好,被裹在被子里继续趴在方愠的怀里睡。

    可也不知道昨晚气大伤身还是什么时候着凉了,他只觉得嗓子干涩得要命,张了张嘴说想喝水都没办法出声,只挤出几个不成语调的音节,就疼得捏紧了方愠的肩膀,随后是剧烈又难耐的咳嗽!

    “咳咳咳!!”

    前座的祝燎原好奇地回头,就见方愠当真是好像把顾醺当亲弟弟那样照看,登时是有些紧张地问说:“是不是要喝水?”

    顾醺眼角都是一片湿红,连忙翻找自己的手机,打出一行字给方愠:完蛋了,我嗓子好疼,肿掉了,吞口水都疼。

    然后无措地看着方愠,他自己是没有任何思考能力了,就这么看着方少。

    方少想了想,跟司机道:“强叔,一会儿先送我和小醺去学校的第三停车场。”那里是学校内附属医院最近的停车场。但是距离教学楼很远。

    祝燎原好心道:“我这里有带感冒药,挺好用的,要不现在先吃?”

    顾醺连忙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表示自己肯定吞不下去。

    方愠思虑更重,闻言不赞同的说:“药怎么能乱吃?还是要对症下药。”语气有些不耐。

    祝燎原看着那还搂一块儿的方家大少爷和其发小,想说哪有那么娇气?但又觉得没必要。

    他再度想起家里被捧上天的小表妹。要是家里的小表妹感冒了,表妹的硬汉爸爸肯定也是着急得要去医院,根本不敢随便喂药吃。

    恩,类比一下,就能理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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