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两情若是久长时
夜已深，大街上空无一人，雨水拍打在石板路上，聒噪又宁静。
一辆官家马车自道路正中间风驰而过，一路朝着户部尚书府的方向疾行而去，驾车的车夫正是姚远。
户部尚书府大门紧闭，看门的守卫见有马车停在门前，立即打起精神举起手中长矛：“什么人1
苏恬掀开帘子从车上跳下，“是我。”
守卫看见斗篷下那张清艳的脸，便知道了她是谁，纷纷抱拳行礼：“田大人。”
“我有重要的东西落在了院里，需要回去拿一下，劳烦二人开门。”苏恬站在雨中道。
二人对视一眼，似也不忍她在雨中久站，称是后便开了门。
“大人，伞1姚远递过去一把青面油纸伞，怕她一路走回去再淋雨生玻
苏恬身上的斗篷又厚又大，几乎将她全身裹的密不透风，根本用不到纸桑
“不必了，有劳姚侍卫在此等候。”
“外头在下雨，姚侍卫若不嫌弃便进班房来歇歇吧，好歹比淋雨强。”守卫见姚远一身盔甲，深知是宫里殿下身边的人，便有意亲近。
苏恬点头，姚远便拴住马随他们进了值班房。
府内下人已尽数歇息，尤其在这样的坏天气，雨虽不大，却是细密沁凉，远方的一切皆已是一片模糊，亭台楼阁，水榭曲廊，尽数隐于雾色之中。
苏恬在廊桥上立了一会，有些茫然，她回来干什么呢，她并没有东西要拿，偏偏神使鬼差的要回来，此刻谢晚亭应该已经睡下了，她总不能在尚书府里闲逛一夜。
或者回自己住过的偏院里，找找絮絮最爱玩的那只布老鼠还在不在，若是还在角落扔着的话就带回去，只希望谢晚亭别把她用过的东西全都打包扔出去才好。
走过几条幽径，穿过几道回廊，她站在自己那小院门前，发现门竟然是开着的，此刻处于半掩状态。
莫非有人进来偷东西？
下一刻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虽说现在是个偷东西的好天气，但料没哪个贼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尚书府偷东西。
她犹豫片刻，伸手将门轻轻推开，借着一道碾过的闷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继而云中一道闪电转瞬即逝，令她看见了那个正坐在院中风雨长廊下喝酒的清隽人影。
谢晚亭打回来就心情不好，晚饭都没吃，只是让人备了酒送到苏恬住过的别院来，此刻他已经喝了不少，比太后寿宴那晚喝的还要多。
拎着酒壶的手无力垂在廊外，被雨水一遍遍亲吻，他靠在柱子上，凝视着雨幕，只觉得这一瞬的自己落魄又孤单，曾经热闹的小院子因为她的离开而安静下来，就连那只讨人厌的猫都不在了。
他伸出手，感受着雨打在手心，他用力攥住，却什么都没有抓住，只能感受到它们自指缝之间流下。
又是一口烈酒饮下，他发出一声叹息，这世间终究是有他无法控制的东西。
他无意一侧头，身形便怔祝
即使罩着斗篷，只露出半张脸来，他也能一眼认出她来。
二人隔着雨帘，谁都没有说话。
苏恬嘴角上扬，走到他面前站定，将斗篷脱了下来。
她习惯一下工回府便将头发解开散下来，或者挽个松散的结垂在身体一侧，此刻便是如此，因为今日下雨有宽大的斗篷罩着，并无人发现她的异样。
身上，仍穿着一袭牙白色修身官服。
谢晚亭看的喉咙发紧。
“大人好兴致。”苏恬看着一地的空酒壶笑道，“不怕喝醉吗？”
谢晚亭一声轻叹：“怕是已经醉了……醉到看见不该看见的人。”
“大人不愿看见我？”苏恬问道。
谢晚亭似是有些不耐，直直的盯着她，语气陌生：“苏恬儿，你现在回来干什么？”
苏恬儿看着谢晚亭，他此刻坐姿十分狂放，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另一条腿直伸到她身前，白色常服料薄面软，不慎被雨水打湿的一部分紧贴在身上，透出大片线条分明的古铜色。
这身材倒不像是个文臣，倒像是武将了。
苏恬儿抿了抿嘴，便实话实说了。
“一天没见着大人，甚是想念，忍不住过来看看。”
“哦。”谢晚亭露出一抹讥笑：“看来是很想念了，都能把你从皇府诱回来。”
这个诱字简直用的太妙了。
苏恬不以为然的一笑，眼中一恍，“既然都回来了，那么我就陪大人喝两杯。”
她捞起谢晚亭手中的酒壶就嘴灌了一口，继而俯身，双手搭在谢晚亭肩膀上，将那口醇烈甘露渡到了谢晚亭口中。
谢晚亭没想到她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眼中有一瞬间的错愕和震惊，顷刻间化作一团迷离的火焰，将他整个人都灼烧起来，令他情不自禁伸手拥紧了她。
察觉到谢晚亭身体的变化，苏恬渡完酒忍不住轻咬了下他泛红的唇。
思绪似乎又飘回那架马车上，也是如此亲密的状态，只不过这次谢晚亭要迷乱许多，双手扶在她的大腿上，愈发不安分。
苏恬紧闭双目，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变得轻飘飘的，正浮在廊外雨幕之中。
她无力的靠在谢晚亭肩上，手随着目光试探着下移。
谢晚亭身子一僵，并没有躲开，只是发出一声闷哼。
长廊外，依旧是细雨连绵。
水珠顺着瓦檐淌下，汇聚成一道道珠帘，将廊内春光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
“恬儿……”谢晚亭倚在她肩头，双目紧闭，眉头微蹙，用极其低沉的声音不断的唤她名。
不知过了多久，苏恬耳边才传出一声如释重负，分外满足的叹息。
谢晚亭身体放松下来，手臂却用力将她抱得更紧。
“你知道你该当何罪吗？”谢晚亭声音沙哑，盯着她眼中似是要冒出火来。
苏恬声音亦是喘的厉害，却仍带着戏谑：“能见到大人这幅模样……就算死也值了。”
谢晚亭笑起来，见她衣衫不整筋疲力尽的靠在他身上的模样，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眼中才熄灭不久的火焰便又燃了起来。
苏恬察觉到身下变化，惊异于他状态恢复的如此之快，一时间竟不敢动了。
“今晚就不回去了吧。”谢晚亭揽着她，眼中尽是笑意。
苏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已经待了很长时间，姚远还在外边等着呢。
理智重新占据高低，她从谢晚亭身上下来，整理好衣裳，边系斗篷道：“不行，还有人在外边等我，时间太久，他们若起了疑心会告诉三殿下的。”
越奚云笑的有些轻蔑，“告诉便告诉了，莫非，越奚云能猜出咱们方才干了什么？”
苏恬手一顿，脸微微发烫。
这应该确实猜不到，不过搬迁当日便又偷偷跑回尚书府住一夜，传出去怎么也是不给殿下面子，难道堂堂王府还比不上一个尚书府不成。
虽然她心里的天秤已经偏向了谢晚亭这边，但她并不打算早早的就得罪越奚云。
整理好衣服，重新罩上帽子，她与来时别无二般，除了那双似是蒙了层细雨的眼睛。
“大人，你我之间，已不差这一朝一暮了。”
苏恬回头对着谢晚亭俏皮一笑，继而一头扎进雨幕之中，消失在门前转角处。
谢晚亭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唇角弯起。
雨丝渐密，醉意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