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对劲儿
对于这位宴姑娘偶有的奇特之语，赵素与柳睿适应了一路，此时已经十分淡定了。
听见发问，柳睿半点纠结都没有，果断摇头。
赵素木着脸，回得更直截了当：“我跟师兄不擅长御风。除了御剑之外，也没学过御风术法。化风术太高阶，就这么看着领悟不了。”
“你呢？”顾青心底有了判断，回头，问澜凤，“能看出差别吗？”
澜凤瞄她一眼，有种被族中长老揪着考校功法的窘迫跟紧张，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手抓着脑门，试探性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猛地摇头。
顾青叹了口气，实在是有些无力，纠正他的反应：“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澜凤霎时一哆嗦，瞄一眼顾青，说一个字，再瞄一眼，嗫嚅道：“能……感觉出差别，只是，还没……怎么想明白。”
这个回答还尚可，顾青勉强满意，目光朝赵素两人看了看，示意澜凤：“好好想，想明白了，教教他俩御风术，就算是你给人家赔礼道歉了。”
“这——”澜凤抬头，一个不字还没说出口，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余光瞥着赵素跟柳睿，呼了好长一口气，蔫头耷脑地嗯了一声。
这边处理完，顾青又问柳睿与赵素：“你们觉得呢？”
柳睿与赵素对视一眼，点头，表示同意，先朝澜凤拱了拱手，随后向顾青长揖，诚恳道谢：“多谢宴姑娘费心。只是我兄妹二人实在是无以为报，若姑娘日后还有差遣，我二人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赴汤蹈火就不必了。”顾青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从悬崖边上退下来，边走边提示身后的人，“你们还是想想，回头见了长老们该怎么办吧。”
柳睿听得一头雾水，看赵素。赵素皱起眉头，瞥一眼澜凤。澜凤莫名其妙，本来就对他俩有点儿愤然，直接瞪回去。
三人默默地没有回应，顾青好笑又无奈，停下脚步，随手指了指路边残余了术法痕迹的矮树丛，拿出教刚入门小孩子的耐心，循循善诱：“这周围都清理过了，想来那个李玉言应该是个谨慎的性子。这么谨慎的人，会放任敌人重塑肉身？难道他对凤凰一族的血脉特性一无所知？”
此言一出，三人神色都怪异起来，这会儿也管不上一时的龃龉了，彼此交换眼神，然后又迅速分开，各有猜测。
凤凰一族的血脉特性，李玉言不可能不知道！
凌水派乃三宗六派之一，仙界大派，底蕴深厚！而妖族与仙族同归神界管辖十数万年，即便是神界闭界后，近万年间两族也时有往来。
作为凌水派外门大师兄，对妖族几大族群的特性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算了解不深，但也该警惕才是！
一个对外以温和友爱著称的人，一朝露了本相，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了澜凤重生，给自己留下后患？
除非——那个人不是李玉言！
或者，是他刻意为之！
澜凤似乎先想到了什么，脸色冷下来，手指捏得泛白，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了两个字：“魔族！”
顾青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面具下眉梢微蹙，思绪翻腾间，心底很快划过一丝明悟，转身，看着澜凤，语气平淡，与方才无异：“凭什么认定他是魔族呢？”
“青羽……”澜凤闭了闭眼，压着怒气，咬牙切齿，“他杀青羽那一招，是魔族功法！”
“那你先前就没怀疑？”顾青声气未变，继续问。
澜凤满腔怒气滞住，眉头拧起来，望向顾青，似是在解释，又似在拼凑线索：“他跟凌水派的人一起进的通天城，用的确实是李玉言的身份。先前他偷袭我们的时候，太快了，即使是功法不对，我也没多想……”
“你们怎么凑一块儿的？”赵素听得有些不耐，直接问重点，“他找的你们还是你们找的他？”
澜凤顿住声音，扭头斜了赵素一眼，没好气道：“他找的我们！”
“为了什么？”赵素同样是一眼瞪过去，气势不让，继续追问，“寻宝还是杀人？”
“你——”澜凤怒指赵素，刚抬手，余光瞥见一旁的顾青，又僵硬着放了下去，转念之间，也察觉到一点儿不对劲儿来，闷声解释，“他说无意中发现九断山边上悬崖生有龙脊，但山中云雾遮蔽灵气，无法御空，因此才邀我们一道，所获龙脊他只取一二，其余归我妖族。”
赵素听得皱眉，有些嫌弃地蔑了眼澜凤：“你们就来了两个人？”
澜凤气滞，回她：“又不是谁都能在九断山云雾之下飞得起来！两人已足够！”
话一说完，不待赵素回呛，澜凤便突然涨红了脸，意识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事实证明，两人是不够的，对方只怕早有预谋！
见他自己憋气，赵素也懒得同他争辩，冷哼一声，回看顾青，不用她问，先撇了撇嘴，给她普及基本知识：“龙脊草，对妖族大有裨益，结丹时服之，便有机会引出龙啸，呼云唤雨，领悟龙族秘法。”
“龙族秘法？”顾青生出一丝疑惑，不解道，“据我所知，妖皇应该是龙族吧？就这么随便放任他人领悟己身秘法？”
赵素望一眼天，摸索着剑柄呼了口气，勉强耐着性子，又多说了几句：“只是有机会而已，能成者万之一二。更何况，龙族又不只有呼云唤雨一项秘法。”
“我们妖族可不像仙族那么藏私！陛下一向鼓励他人参悟龙族功法。”澜凤此时总算收拾好情绪，脸上的潮红退下去，瞥了眼赵素，又瞄一下顾青，硬气道“不论仙族还是妖族，若能领悟呼云唤雨的秘法，还可得陛下亲自指点！”
顾青听他说完，沉吟片刻，半张脸被面具遮住，也看不出什么表情，随后才声音悠悠的开了口，显得有些意味深长：“既然妖族功法可供仙族参悟，那魔族功法也不见得只有魔族才能用吧。”
澜凤僵愣住。
柳睿此时也听出了点儿眉目，皱着眉头上前，点头：“宴姑娘所言不无道理，李玉言既然能跟凌水派的人在一起，那应该不是魔族那么简单。何况先前他跟你们一路的时候，也未曾见到他身上有易容术的痕迹。”
“没有易容，”顾青轻飘飘地接了一句，“他就长那样。”
赵素捏着剑柄，冷笑：“没准就是李玉言本人呢！仙族中堕魔的也不在少数。”
“那他留着澜凤就说不通了。”柳睿朝赵素摇了摇头，示意她冷静，“即便是找不到凤凰真羽，最起码，他也应该留在原地观察一二。”
顾青听着二人的讨论，看着山尖矮树丛中上清理得十分干净的痕迹，慢慢笑起来：“或许他是故意的呢？”
柳睿与澜凤俱是一惊，猛地转头。
“赵素，”顾青伸手，点了点已腾起一身杀气的女子，“你说。”
赵素泠然的气势被顾青一句话戳了个口子，面色僵了僵，不怎么耐烦地扭头，往四下看了眼，瞥见柳睿跟澜凤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握剑的手一顿，到底还是说了自己的猜测：“这周围，还有崖壁上方，太干净了。对比悬崖下树枝上那点血痕，留的线索过于显眼，不像是没清理干净，反倒像是刻意留着的。”
“那……他是为何？”柳睿呼了口气，又皱眉，“仙妖两族交往向来克制，他这么大势出手伤人性命，还用了魔族功法，若被人所知，凌水派怎会容得下他？”
赵素冷着脸，盯顾青，猜测她已经说了，背后缘由，她不知道！
顾青被赵素那一脸不情愿外加烦躁的表情逗得失笑，从容走过去，拍了拍柳睿的肩膀，目光却看向澜凤：“如果他要的就是人尽皆知呢？”
柳睿张了张口，默想了片刻，仍尚存犹疑：“若是人尽皆知，凌水派只怕会立时清理门户，于他何益？”
澜凤却并未跟着点头，面色凝重下又生了抹迟疑，盯着顾青没说话。这个人，大能不像大能，但，很明显看得比他们深。
“不一定。”赵素率先想明白关节，摇头否定了柳睿的话，“凌水派大可推脱是魔族人士混入其中冒充门下弟子，或者说是魔族控制了门下弟子心神，使其刻意对妖族出手，影响两族和睦。”
“离间？”柳睿愕然，“仙妖魔三界止戈才不到四百年，凌水派怎会……”
“没有什么不会的。”澜凤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明明已积聚了满腔的怒气，此刻说出的话却出奇地冷静，不复先前的咬牙切齿，凤眸平淡地扫过柳睿与赵素，“魔族最近太强势了，你们仙族怎会任由其压在头顶上？要下魔族的势，拉上妖族才是上策。”
柳睿骇然，本能地想辩驳，话到了嘴边，触到澜凤沉冷下来的视线，却又说不出来了。
赵素拧着眉头，紧盯着突然平静下来的澜凤，也没出声。
顾青倒是一副悠然惬意的模样，点着澜凤，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句：“不错，挺聪明。”
澜凤脸上神色变化，看着顾青，迟疑片刻，矮着气势，小心翼翼地问：“前辈，究竟是何人？”
“救你命的人。”顾青轻描淡写地回他一句，偏头看向远处山涧，声音平和地叙述，“你等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