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魔女与公主临时工（9）
国王迪安烈看向姬莎的目光亦带了一点审视。
——姬莎是“公主”，却又肯定不会是王国的公主，那么难道会是魔界的公主吗？
按照年龄推算的话，难道会是那个和他们王国仇深似海的伪魔王埃斯莫德……
当然，拜恩很快就以一个压迫感十足的眼神看了过去，氛围一下子僵硬起来，并飞快地朝剑拔弩张的程度策马奔腾。
姬莎轻笑了一声：“‘父亲’，您应该知道，我是蜂族和炎魔的混血。”
而伪魔王埃斯莫德是个兽人。
她继续解释：“‘公主’这个词，它的定义其实很广泛，，可能这样的现象在集权稳定的王国不常见，但在魔界里，随便一个族群部落中，统治者家族所生的女儿都能被叫做公主。”
而她就是以这种情况，被秩序通过破魔镜认可了“公主”的身份。
话说到这里，迪安烈忽然敏锐地想起，渊火魔女不愿叫他“陛下”，却能毫无芥蒂地喊他“父亲”，这其中的关窍……似乎有点耐人寻味啊？
姬莎回到了房间之中，这次拜恩理直气壮地直接跟了进去。
虽然现在还是白天，礼仪观念深厚的王族女仆们心中还是不太赞同的。
但是吧，考虑到公主殿下刚经历了一场质疑的浪潮，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姬莎当然不会被区区质疑伤害到，只是，哪怕做好了准备，和秩序之力的隔空接触还是给姬莎带来了一点影响。
最直接的症状就是，她现在头有点痛。
没过多久，一位老熟人——阿奇拜访了姬莎公主。
当他被直接请入公主殿下的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软皮长椅上，姬莎正躺在魔王陛下的膝盖上，魔王陛下甚至正在动作亲昵地为她按摩头皮。
躺着的姬莎自然是解开了发辫，而魔王陛下大概是低头久了，几缕红发也垂散了下来，红的和银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阿奇：“……”
阿奇有点尴尬。
直接进入一位女士的房间本来就已经不太礼貌了，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首先和他说话的是魔王陛下。
“不必在意。”这样说着的时候，魔王陛下甚至露出了一点浅淡的笑意。
但阿奇一点都不认为魔王陛下是真的想让他不用在意。
拜恩：“有什么事，直说吧。”
阿奇轻轻清了一下嗓子：“是关于凯斯的事情。”
——前天晚上以内鬼罪名被抓获的第二军团副团长，有“银蝙蝠”之称的，曾在抗魇战争中与他们并肩作战过的出色战士凯斯，和阿奇有着相当的交情。
阿奇：“他不可能是内鬼，难道你们不这么认为吗？”
魔王陛下的语气波澜不惊：“判断一个人有罪与否，是需要看证据的，阿奇。”
阿奇：“他没有任何动机，也没有任何得利，这一点就足以将审判延缓，另外的证据，我会帮他。”
拜恩无情地戳穿：“动机和得利这一套，用在以前，用在普通人身上或许有用，但他的话，让我猜猜他的敌人会如何反驳？”
“‘凯斯副军团长英勇作战战功累累，令人钦佩，但他无论是在战中还是在战后都完全不求官职和钱财，这太过不符合常理’；”
“‘当我们试图分析他过去所参与的战役后，严重怀疑他有嗜血嗜杀的精神异状，这也就能够解释他不求权的理由了，那是因为他参战本来就只为满足自己的杀戮快感。’”
阿奇微微皱眉：“但分析一个人的性格和动机，更应该从一个人过往言行中入手。”
拜恩：“那么，他们会跟你说‘谁知道温良的外表之下是否藏匿着恶魔呢？这样的例子最近才刚发生过——维尔拉歌剧院的连续杀人’。”
“这正是我和姬莎一起破获的案子。”
阿奇沉默了，脸色越发沉重。
拜恩：“如果话说到这里你仍然坚持自己的立场，就可以说说你的具体目的了，阿奇，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阿奇立即说：“要审判一个军官需要的程序很冗长，按照规定并不能随便刑讯，但现在军方正在对他进行车轮式审问，这已经持续了超过一天两夜了。”
“刚才听了您的一席话之后，我更加相信在这个过程中，他必然会被不怀好意的人灌输那样的观点。”
连续的高强度的审问会让人难以思考，思绪混乱，有罪者往往会因此崩溃说出罪恶的实情，但无辜者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导下也有可能会变得怀疑自己。
阿奇：“我很担忧，但我需要回避，所以我只是希望姬莎小姐在审问中插一脚。”
作为拥有权力的受害方相关联者，姬莎公主完全有立场提出这样的要求。
阿奇：“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在他对面，给他一点喘息和思考的时间就可以了。”
这是为了避免凯斯在不经意间说出不恰当的话语被人当做把柄。
毕竟凯斯本来就不怎么聪明，咳，不怎么擅长这种耍心眼的事。
拜恩说：“可以，我去。”
公主可以去，公主最爱最信任的未婚夫当然也可以去了，没毛病。
阿奇：“？”
阿奇：“但是，你确定你去的话，他能放松得了？”
怕不是会更紧张吧？
拜恩闻言挑了挑眉，似乎有点不悦：“你的意思是……”
“——我的渊火魔女不够威武吗？”
本来在假装睡着专心享受按摩的姬莎：“噗。”
阿奇：“？”
不是，这是威武的问题吗？
既然已经破了功，那么姬莎就干脆加入，她摆出一副严肃地神色：“你的意思是……”
“我的魔王陛下缺乏亲和力吗？”
阿奇：“……”
在不知情者眼中，魔王拜恩还是挺亲和的，为达目的他会对不同的对象用不同的态度，只要不是公开敌对且态度恶劣油盐不进的，他都至少都会维持表面的礼貌。
在埃斯莫德等同行衬托之下，他的这项领导才能被展现得分外突出。
但这个“不知情者”，绝对不会包括阿奇和凯斯就是了。
姬莎：“好了，总之，放心交给陛下吧，他有分寸。”
拜恩：“至于线索和证据，有人会去找。”
阿奇：“我知道，只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也多一个角度。”
拜恩瞥了他已经露出疲态的脸色一眼，淡淡道：“随你。”
于是，拜恩带着（迪安烈僵着脸签下的）国王手谕，替“为两位朋友感到不平”的姬莎公主，来到了被王国第一军团和第三军团联合守卫的首都监狱。
凯斯被关押在最深处的重犯监牢之中，除了森严的看守、层层的魔法屏障和牢固的炼金牢笼炼金镣铐之外，还设置了封锁魔力的魔法禁制。
得知公主的未婚夫想要参与审问重犯的消息，上一个审问官匆匆从里面走出来，眼神里似乎还隐晦地带了一点“外行人插手内行事”的不满。
带路的士兵尴尬地试图用温馨提示来转移拜恩的注意力：
“走进这道门之后，魔法禁制就会生效，您可能会感觉身体变得沉重，就像被突然泡进了水里一样，如果有不适的话请及时告诉我们。”
“还有，犯人是经验丰富的高手，哪怕不能使用魔力也同样危险，请务必小心。”
拜恩礼貌地道谢，然后大步走入。
监牢里除了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就是空荡荡白茫茫的四壁。
而凯斯被绑在其中一张椅子上，绑他的装备着实有些夸张，跟上次被队友出卖被魇神会绑走时一样，一眼望去几乎全是锁链。
这位老兄似乎就跟锁链挺有缘分的。
在凯斯呆滞中透着不解的眼神中，拜恩坐在他对面。
“我替我伤心的未婚妻来看一下你，凯斯副军团长。”他没有什么感情地说道。
重犯监牢当然不会是一个私密空间，外面还有许多人在盯着审讯过程。
拜恩这句话在不明真相的人听来就是冷酷或者故作冷酷的宣言。
但实际上，他的意思就是：我随便找了个肯定是假的由头来这里坐坐，不用在意。
当凯斯用他已经被高强度审问灌了不少浆糊的脑壳反应过来这一点时，拜恩已经在翻看桌上的审讯记录了。
正如所料，有人刻意在审讯内容中提到了维尔拉城歌剧演员马克的那个案例。
然后只要有第一个人提到，后面的审问官就能完全顺理成章地重复提及这个问题了，哪怕是没有相关企图的审问官，也会不知不觉地加入这场挖坑之中。
对于真正的敌人来说，这确实是个很有用的例子。
毕竟，凯斯的军功是实打实的，肯定有人愿意为他搜集证据平冤。
无论什么罪证，都不及他本人放弃辩解，甚至亲口认罪来得有用。
而阿奇的担忧也确实是有道理的，身为经历了残酷战争的高阶军官，凯斯的意志力不可为不坚韧，但他确实不擅长跟人耍心眼。
开始时，他就在别人的诱导下说出了几句极容易被曲解成陷害战友的话，发现这一点之后，他就开始尽量地保持沉默。
但说得少错得少的战术也不太管用了，因为后面的审问官们已经开始刻意针对他的沉默，用各种危言耸听的话来逼迫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