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与小城危境（4）
酒馆众人加上尤莉亚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都算不上熟悉。
此时的拜恩看起来是无懈可击的眉目温和，就作佛是到老明友家作客一般向姬莎的同事们打了招呼，但众人都已经从歹徒的惨状中感受到了他的愤怒。
尤其是刚才出言不逊的那个，拜恩力道控判得很好，基本没对建筑造成什么破坏，唯独这人身下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块焦黑。
拜恩：“噢，那确实是我的失误，我会作出赔偿。”
乔治：“您解救了我们，我们怎么能向您索要赔偿呢？相反，请让我们招待您一番。”
拜恩：“那么，您不会扣姬莎工资的，对吧？”
乔治：“……不，相反，我还会涨她工资。”
拜恩又笑了：“噢，那您可真是个好人。”
乔治：“……”
不知为何，乔治先生莫名其妙地起了身鸡皮疙瘩。
在酒馆众人忙着处理后续的时候，拜恩自然而然地走到姬莎身侧，低声说：“要去看看吗？”
他所指的，自然是集市上那场疑似和梦魇有关的混乱。
姬莎：“……不。”
她只是个普通的盲人按摩师，去凑什么热闹？
拜恩：“你明明很想去看看。”
姬莎：“……”
好吧，确实如此。
梦魇是个巨大的毒瘤，据不完全统计，已经至少在穆提大陆上寄生了三百多年之久，期间人魔两界中动乱频发，不少悲剧中都或明或暗地隐藏有他们的身影。
包括多年前蛇魔侵略蜂族之战，还有炎魔族地的陷落，都与梦魇脱不了关系。
他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将梦魇大军歼灭，才将梦魇王彻底杀死，现在才过了多久，与梦魇有关的罪恶又再度滋生，要说不在意，怎么可能？
不等她说话，拜恩已经非常自然且不容拒绝地拉过她胳膊肘：“走啦。”
两人来到了集市边上，站在旁边一座楼楼顶上观察四周。
集市已经被官兵封锁起来了，集市里虽然混乱不堪，还出现了死伤，却感觉不到半点梦魇的残留气息。
只有药物的气味和血腥仍在萦绕。
而集市之外的街道上，还能隐约听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混乱正在悄然蔓延。
姬莎沉声说道：“那个毒剂可以让人产生不好的幻觉，但单靠毒剂，很难造成这种程度的后果。”
“而且当时，我确实感觉到了与梦魇有关的东西，但不像是活的梦魇，更像是‘尸臭’之类的东西。”
严格来说，梦魇没有通常意义上的实体，死后也不会腐烂，所以这个‘尸臭’指的是其死亡后残留的一种污秽。
事发时拜恩应该也在附近，姬莎本来习惯性地想顺口问一句“你觉得呢”，但出于不想产生太多交互的心态，她将这句话压回了心里。
而拜恩将一样东西放到了姬莎手中，说：“这是从刚才那三个手上拿到的。”
姬莎仔细摸了摸，是核桃大小的球体，上面铭刻着复杂的魔纹，是以炼金术造成的特殊魔具。
她精确地找到了开关处，刚想要展开魔法屏障然后注入一些魔力试试看，拜恩却将东西拿了回去，迅速将她想做的事做完了。
丝丝缕缕的“尸臭”从那东西上逸散而出，虽然尸臭本身的威力不及活梦魇，但除了尸臭以外它还会散发出一种听不见的特殊声波，会让普通人胸口发闷头昏脑涨。
再辅以致幻毒药，确实可以呈现出与中阶梦魇魔力场相近的效果。
而且更加麻烦的是，它隐秘性极强，处于关闭状态下的不会散发任何可疑的魔力或气息，而哪怕是在运作时，姬莎也一时没能辨认出那是魔具的作用，只以为是一种特殊魔法的效果。
虽然姬莎现在的感知能力打了折扣，但这也已经很可怕了，足以欺骗绝大多数的魔法师和武师。
姬莎对炼金术不算在行，但魔王陛下是此道翘楚，姬莎问他：“能造出这种魔具的炼金术师，是什么水准？”
拜恩：“与欧塞相差不远。”
欧塞是魔国炼金术部门的部长，军用炼金术的总负责人。
拜恩这么一说，姬莎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姬莎又问：“这里还有吗？”
拜恩：“有，就在前面的地下。”
不用姬莎多说，他就一跃而下，徒手砸开地面，挖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放大版梦魇球。
这番动静惊动了封锁这里的官兵，他们拔剑包围过来：“什么人！”
“抱歉，各位，”姬莎替拜恩解释：“这位是我的前上司，他是一名炼金术师，在这里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
因为在军区暂住过，且因一副好胃口被众多兵大哥啧啧称奇的缘故，官兵们大多认得姬莎，小队长将拜恩挖出的梦魇球交给传令兵，令其传递给长官。
此时拜恩和姬莎齐齐转向那名传令兵。
“请等等，这位先生，”拜恩说：“你的身上，有奇怪的气味。”
传令兵面色微变，一边偷偷将手伸向背后的口袋，一边还在装傻：“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
拜恩轻易扭住了他的手，从他身上搜出了毒药，是点燃即传播的块状制剂。
此时，戈乔城中忽然传来了轰隆一声爆炸！
伴随着居民们惊恐的尖叫，夜晚正式拉开了序幕。
不过幸好，这个夜晚并没有太难熬。
拜恩用了十多分钟就将埋在全城的总共九个梦魇球给挖了出来，而姬莎偷偷配出了那幻毒的解药塞给了拜恩，再由拜恩找了个借□□给了官兵。
晚上十点左右，骚乱停止，官兵正忙着收押嫌犯和安抚民众。
佩尔丹就是在这时候赶到的，傍晚到现在这三个多小时间，不止戈乔，竟有好些边境城市同时发生了动乱，他已经连着跑了四个城市了。
此时他一抬头，就看见姬莎和拜恩就在忙碌的人群边上并排站着，哪怕他们彼此之间不说话，也仿佛不自觉地散发着一种无比融洽的气场。
这让佩尔丹想起了那段漫长的战争时期，不禁也有些感慨。
拜恩也朝他看了过去，露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微笑：“是勇者先生啊，你来得稍微有点晚，不过没关系，哪怕是在没有你的情况下，事情也已经解决了呢。”
佩尔丹：“……”
佩尔丹本来想向他真挚地道个谢的，结果被这么一句先发制人之后……当然他还是会道谢：
“……总之，感谢你的出手相助，这里的许多居民能够安然无恙，都是你的功劳。”
“其实我主要是想陪姬莎出来兜兜风，这些倒也只是举手之劳，”拜恩语气温和道：“但既然你都对我道谢了，那么我只想说——请你再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听不见你又怎么知道是在道歉的？
勇者先生瞪大了眼睛，仿佛在说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姬莎无语地用手背拍了一下魔王陛下，示意他别再皮了，然后三个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交换情报。
其实近期来发生的许多事都或多或少能看出那么一点跟梦魇有关的痕迹，但事实上，在梦魇活跃于穆提大陆的这三百年间，犯罪行为中存在梦魇痕迹是很正常的事。
梦魇因其无孔不入且残酷血腥的性质，得到了许多脑残和罪犯的崇拜，有些邪教竟以梦魇为信仰，比如说魇神会；一些罪犯甚至在犯罪时故意模仿梦魇的一些行为方式，以此来“讨个好兆头”。
比如说：梦魇喜欢3这个数字，群体行动中的个体数量大多是3的倍数，于是穆提大陆上有许多强盗团伙也喜欢以三个人为领头——至少表面上是三个人。
像那伙绑架了维吉尔的人贩子们、杀死混血蜂族罗亚尔的犯罪团伙，都是以三个人为首行动。
因此在抗魇战争已经取得胜利的现在，这类案件大量发生时也理所当然地被各地官兵认为是那些梦魇崇拜团伙的垂死挣扎。
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首先，佩尔丹三人就在里维·怀尔特所持有的魔具上，找到了梦魇的痕迹——活的，且估计实力不弱的梦魇。
其次，从杀害罗亚尔的那伙凶手那边顺着查下去，他们发现那些罪犯正在做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罪犯们以挖坟、杀害等方式收集各族强者的尸体，目前已经有一批肢体脏器被找到，其中诸如炎魔的眼睛和心脏、蜂族的耳和手指、沙魔的腿与肺等等，都是受害者身上最强壮的部位。
姬莎沉吟些会，说：“早在决战之前，梦魇就已经开始有了收集尸体的行动。”
只不过战争时期本就是尸横遍野的境况，多死少死几个人都不甚显眼，更别说是少了那么几具尸体了。
但姬莎当是负责了魔王军大部分的情报工作，她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件事。
“我尝试分析过梦魇这样做的动机和逻辑。”姬莎说。
“梦魇在刚诞生的时候只是很弱小的一团黑雾，它的力量全靠掠夺得来。”
“或是持续不断地吞噬恐惧和憎恨，或是用恐惧和憎恨使某个人彻底崩溃，从而将其身体和力量据为己有，又或是开启梦魇领域，夺取被困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