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更】
时初月愣了一秒。
接着, 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们曾经是队友？”
明喻白勾了下嘴角, 点头。
时初月试着回忆了一下。
然而她的记忆里却像是又缺了这一块，她并不记得辩论赛场上坐在自己右手边的是谁，也不记得日日夜夜和自己一起改辩论稿的又是谁。
但昨天在她记忆里出现的模糊声音却清晰了一点，那个教过她辩论技巧, 那个欢迎她来到辩论队的, 应该是个男生。
似乎，听起来也确实有点像明喻白。
时初月忽然有一瞬间的雀跃。
原来不止社团，他们在辩论队也曾是并肩作过战的关系。
难怪她第一次和明喻白见面的时候很自然地觉得他不是坏人。
也许, 他们在原世界, 说不定已经是朋友了。
明喻白观察着她的表情：“想起来了吗？”
“没有。”
时初月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 “但我觉得，我们以前应该是很好的队友。”
很好的队友。
明喻白听到这个称呼，眉心一跳, 不过很快平复下来，装作若无其事道, “可惜这次是对手了。”
他又道, “能进院队当一辩, 实力肯定不差。我很期待你在节目里的表现。”
时初月望着他的眼睛，也笑起来：“我也一样。”
—
时初月本来觉得自己进过辩论队，打一个小比赛应该没什么问题。
没想到她第一遍写出来的稿就被毙了。
“其实总体没什么问题。”
乔乔撑着脸说, “就是不好玩。”
时初月有点疑惑：“好玩？”
“哎呀, 我们毕竟是综艺, 不是正经辩论赛, 场下的观众也不是评委，她们当然听不出来你有多少专业的技巧，能有趣到让他们会心一笑才是最终目的。”
时初月没太明白，问乔乔要她的稿子看了一眼。
“……”
果然，写的和段子集合一样。
乔乔见她迟疑，说：“实在不行，我来打三辩吧。”
本来时初月刚来，她也不挑，就安排了她上一轮淘汰选手的位置。
但现在想想，毕竟三辩要结辩的，如果写的实在太学术派，拉拢不了人心，很可能在最后关头输掉。
“……”
时初月摇了下头，还是说，“我再改改试试。”
乔乔也很爽快：“好，不行的话你再和我说。”
于是时初月回去又改了一个晚上。
她是第一次打这种综艺性超过比赛性的，要临时调整过来很麻烦。
时初月只能想办法，如果不能从有趣这一点打动观众，就从另一个角度入手。
次日，乔乔又审了遍稿，虽然和她想的不太一样，但也觉得时初月找的这个立场挺有意思。
“行，至少有气势了。毕竟咱们打辩论，最重要的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老子天下第一的势头。”
时初月笑了，又问：“不担心我当三辩带输队伍？”
“肯定不会！”
乔乔说，“网上都说了，有一种玄学，叫你永远可以相信时初月。”
她笑眯眯说，“我当然相信你啦。”
时初月有点心虚：“……”
此一时彼一时。
这次她又没有开卡，完全是靠自己的力量。
但她并没有退缩，而是点一点头：“我会让这个玄学，在这一次也继续延续下去的。”
……
又一天后，《明星说》第七期准时播出。
这一期的题目之前在网上就已经发布过了，引起了一定的讨论度。
正方持方——【就要996！就要996！】
反方持方——【不要996！不要996！】
不用说，网友肯定都是支持反方的。
所以等到当天节目播出时，明星嘉宾还没出来，弹幕一时间全都是【拒绝996从我做起！】这样的言论。
在这样的氛围下，正方时初月和她的队友上场了。
【啊啊啊啊啊初月妈妈想你！！】
【还是不敢相信，时初月竟然是正方！】
【为什么弹幕不能带图！好想直接把她的那些社畜表情包发上去问问她为什么背叛我们阶级！】
【说好一起当社畜，你却加入了996！】
时初月一出场就被全网黑的日子已经过去，风评也早就靠着几次综艺洗刷了不少。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阴阳怪气，还揪着八百年前的事情说。
【时初月卖了这么久的学霸人设这次终于给她机会了，我倒要看看她能发挥的怎么样。】
【笑死，还有谁不知道稿子都是提前写好的吗？】
【等着吧，反正还有自由辩论环节，看她会不会躲在队友身后就知道了。】
看这个节目的观众都是人精。
到底是强行背的稿，还是自己真有水平，一眼就知道。
反方明喻白也和他的队友一起出场，同样引起了弹幕的尖叫。
【好可惜，我们明月cp竟然不是一组的，有没有人懂我QAQ】
【我懂！我也觉得他们俩看着就很适合当队友！！太可惜了！】
【听说今天有大型家暴现场，迅速赶来围观】
【舞cp别带明喻白谢谢，不熟！】
主持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双方和规则后，道，“在比赛开始前，我们惯例进行投票。”
“支持正方的请按红，支持反方的请按蓝。”
场下坐的大部分都是普通打工人，反对996的当然占了上风。
第一次投票结果出来，票数97：403。
时初月看到票数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可惜。
按照她的估计应该更少，没想到还是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人支持了996。
她们要做的，就是把那百分之八十的人往她们这里掰一掰，不用多，只要掰来一点，就成功了。
主持人：“现在请正方一辩乔乔开始发言。”
时初月是三辩，要在两个队友讲完之后发言。
所以她一边听，一边记对方一辩二辩的发言，从里面找他们发言的漏洞，准备一会儿正面打回去。
对面一辩的两个论点，一是不合法，二是不合情。
而二辩的明喻白就比较厉害了，他在对一辩论据进行补充之后，直接将这个话题上升到了人权的高度。
这个点本来就很能煽动人心。
于是他振臂一呼，台下纷纷鼓掌，就差来一句资本家宁有种乎！推翻吸血的资本家，你工人爷爷来了！
主持人示意他时间到，然后说：“现在请正方三辩，时初月发言。”
时初月站起身来。
在娱乐圈录了那么多次综艺节目，而这一次，其实才是最适合她本人的。
而在她背后，加油团在欢呼。
朱元璋：“冲啊！！我们996代表团不能输！”
曹操：“不要输给姓明那小子！！！”
苏轼：“虽然吧我不怎么认同这个观点，但我们小姑娘在哪方我就在哪方，去吧！一定要赢！”
时初月：“……”
她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才开口说，“我们今天的反方辩友非常有意思啊，一上来就立刻给我抬到了人权这么高的高度，搞得我们很尴尬，仿佛我们选择996，那就是反对人权，逆天而行，待会儿出门就要天打五雷轰一样。”
全场观众忍不住笑。
然而时初月话锋陡然一转，“那请问反方辩友，既然你提到了人权，那如果我自愿选择996，你到底要不要给我这个权利？”
全场安静一秒，接着有零星掌声响起。
“我们不妨来重新看一遍题目好了。”
“今天这道题问的，是我们必须996吗？并不是。如果是我们必须996，我现在就缴械投降，可是问的是我们要不要选择996，他是温和地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你，让你来做这个判断。”
时初月的论点剑走偏锋。
什么现在996都是为了以后好，996是年轻一代的拼搏，这种话是资本家说的，场下观众肯定不爱听。
要掌握观众的心，只有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说。
“你固然可以反对996，这是你的选择，但你不能剥夺其他人选择的权利，对吧？”
“如果有人愿意为他的工作而996呢？”
“如果有人恰好找到了一份他所感兴趣的工作，愿意为其付出一生，那这个时候，996又算得了什么，我想007对他来说也不在话下。”
时初月扫了一眼对面席位，“我觉得今天的反方辩友特别奇怪，他们永远围绕996是一种折磨在打，这和洗脑我们996是福报的资本家有什么区别？如果今天你让我放弃我的兴趣，对我难道就不是另一种折磨？”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愿意当咸鱼，选择八小时工作制打卡上班。”
“但不是所有人，所有工作都是这样的。”
“有的电竞选手一天打十几个小时游戏，有的体育选手一天练十几个小时的体能，他们在战场上身披国旗为国争光的时候，难道你要去和他们说，你们每天训练时间太长了吗？”
时初月顿了顿，字字铿锵，“如果你这么做，你耽误的起他们的青春吗？”
全场鼓掌声起。
时初月将时间把握精准，说完上面的话后，丢出她的论点：“我不是倡导996，我要维护的是，有人愿意选择996的自由。”
没等主持人喊停，她就退了回去。
时间掐的刚刚好，就剩下一秒。
时初月当然知道自己在玩偷换概念，两种根本不是一回事。
但节奏带得好，也是一种本事。
反方三辩大概是没想到她从这个角度出发，并没有呛回来，只是把自己的论点丢了出来就草草结束。
两方陈词完毕后，进入了自由辩论时间。
明喻白首先站起来，措辞非常犀利，而是明显是冲着时初月去的，“正方辩友说让我们给你自由，那我也想请问正方辩友，向下的自由是自由吗？”
“如果今天有女生愿意裹小脚，我们依旧要尊重她们裹小脚的自由吗？同样都是摧残个人身体健康，996和裹小脚又有何区别？”
弹幕顿时沸腾起来。
【不愧是明喻白，一上来的问题就好尖锐！】
【我记得他以前是不是有打过辩论的经验，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时初月丝毫不惧，立刻站起来反驳回去：“我告诉你区别在哪里，区别在于你自己有没有获益。裹小脚除了摧残身体对自己，对社会，对国家都毫无益处。但996不是，他不是一种封建习俗，是一种工作状态。那我也问你，今天如果有山区的女生愿意悬梁刺股熬夜学习，只为考一个好大学，走出山区，你也要剥夺她这个权利吗？”
“……”
明喻白很快又切换了话题，“那先辈们用流血的代价为我们换来了八小时工作制，我们不尊重先辈的成果，对得起先辈吗？”
时初月却忽然笑了下，“既然你提到前辈，那我也不妨问问那你。”
“开国初期我们国家多么艰难，如果没有先辈们夜以继日的付出，你现在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和我打辩论吗？”
“难道你要穿越回去，对着那些前辈说，不要搞研究，不要搞两弹一星，不要搞改革开放了吗？”
明喻白和时初月简直像是个对方杠上了，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时场上竟然像是只有他们俩在针锋相对。
时初月本身不是多尖锐的性格。
然而站到了赛场上，她却像换了一个人。
现场的观众都被两人一层比一层高的气势震撼到。
只有网友在偷偷嗑CP。
【嗑死我了针尖对麦芒！】
【我就说了我们明月cp本质是强强！有没有人懂！】
【辩论被他们打得像情侣吵架，能不能体谅一下你们队友的心情！】
【还有谁说时初月是背稿的，你能背到这个水平吗？？】
时初月又举了一系列的例子佐证自己的论点。
明喻白还没说话，他旁边的队友却先站起来说：“对方辩友，你这是偷换概念，这不是普通人的例子，没有普适性。”
“那我们就不应该站在这里了。”
时初月道，“因为我们都也不是普通人。请问在座哪一位不是艺人，你们拿着比普通人高那么多的工资亲身上阵实践007，却在和我提反对996，如此言行不一致，你们要我怎么相信你们的观点？”
明喻白还没开口，他身边的人立刻说：“虽然我们不是普通人，但我们可以为普通人发言啊！”
明喻白：“……”
几轮交锋下来，他已经大致清楚时初月的水平，这样的措辞一定是会被她抓到破绽的。
“是吗？”
时初月果然笑了一下，“你真的就代表了所有的普通人吗？”
她指了一下赛前的投票板，“即便在辩论开始前，依旧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人选择了996，难道就因为他们人数少，所以他们的声音就不应该被听到了吗？”
全场立刻有喝彩声响起：“说得好！”
明喻白嘴角不自觉弯起。
看吧，果然。
“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如果你说你是为了普通人发言，那我也可以说，我是在为那些已经选定了自己人生道路并且想为之奉献一生的那些普通人发言。”
“有人愿意一天训练十几个小时，只为了赛场上能响起我国国歌。”
“有人愿意将全天二十四小时奉献给工作，只为政治清明，天下太平。”
朱元璋在她身后满意点头：“说我，这是说我。”
其他卡：“……”
“而有的人。”
时初月一顿，眼中微微动容，“毕其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是因为他们找到了人生中足够确定的方向，难道你连人家追梦的权利都不给吗？”
“我还是那句话，这道题的条件不是必须，是选择。”
“我相信愿意做出996这个选择的人，他们已经对自己的人生有了足够清晰的认知，他们承担得起自己的选择，也愿意耗费一生去踏上这条路。”
时初月目光坚定，身上仿佛在发光。
她终于找回了主战场，在这个她不熟悉的娱乐圈里，原原本本靠着自己的才能让大家看到她的光芒。
【虽然我还是不认同她的观点，但是我真的有被说服到。】
【自由辩论这里一带二也太帅了吧，完全没给对手任何机会。】
【我本来还期待乔乔能不能发挥的，没想到完全被时初月给压住了啊。】
时初月没有注意到，在她慷慨陈词时，她的系统里，单抽抽卡键自动启动了。
接着，从概率up卡池里冒出一个角。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因为自己的人生已有确定方向。”
卡里的人摇了摇扇子，笑着道，“说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