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事
晌午的时候许长书醒了，原来是听见母亲叫吃饭了，他歪了歪脑袋爬了起来，自觉地端了个小板凳等开饭。
午饭吃的糙米，几个青菜还有个三个猪油渣子煎蛋，七岁的小长书早就不用吃奶了，吃饭也能吃得很香。许长书也不由得感叹自己老妈的手艺，能把这么简单的食材做成美味。
“孩儿他爹，昨天走得匆忙，给咱娘烧够钱纸没有，不够今天再去烧一些。”许清清边嚼着自己腌的脆萝卜边说道。
许长书才想起昨天好像是七月十四日中元节，但凡家里的祖地都是要祭祀供奉的。许父在家中排行老三，其上有一个大哥一个二姐，许长书刚出生时祖母祖父正赶上大旱，整年下不了几滴雨，田里的收成自然不好，加上世道炎凉，也就过世得早。
“行，等傍晚的天色凉快些再去。”许父说道，顺便狠狠刨了两下饭碗。
没记错的话就在昨日的傍晚时候，一家子祭祀了太公太爷几处祖地，辗转了好几里路，小长书觉得又累又无聊，跟许父撒了个谎说自己想嘘嘘了，许父忙着收拾也没管他，许长书屁颠屁颠就跑开了。
迷迷糊糊间好像走到了一个小山坡上，下一刻的记忆也就在这断开了。再次苏醒也就是昨晚那一幕了。
许长书本能觉得不对劲，按理说当时也并没有走开多远，以小长书的小短腿显然跑不到哪去，可当自己被发现在离了祖地十几里的地方，并且还是凌晨之后，夜色最浓的时刻，许长书心说不会鬼附身了吧。
“这小崽子再敢乱跑，我打不死他。对了，过几天得上门好好感谢三娃子二叔他们。”
三娃子是附近的小塘口的，许长书得叫小叔，昨晚时候听见许父许母匆忙的呼喊踹开脚盆就跑了出来，二叔是村里头有威望的人，据说是早年些去镇上读过几年私塾，在这普遍是斗大个字不识的老农眼里，读书那是最最有出息的本事。昨夜二叔挨家挨户的敲门，村里头的人二话不说提着煤油灯打着火把到处的寻找小长书。
第一次，许长书感觉到自己有被人牵挂的感觉，即使只能脑海里的记忆，从未见过这些村民，他也能想象他们的淳朴，他们的善良。曾经二十载的风吹茅庐，雨打凉床，没有如现在一样心口暖暖，不畏寒凉，他好像回到了儿时的日子，也真正融入到这个环境，这个家庭，这个自我。
“你这臭小子，脑干被人薅了呀。”
许长书只感觉脑袋突然挨了一下。
许志远瞪着自家儿子，巴掌还悬在半空。这小子听着听着眼神又呆滞了，跟个小傻子一样，不会我小时候真给打坏了吧。
“他爹你干嘛呀，说的什么话。下这么重的手，宝儿，没事吧？”许清清跟抱小鸡仔似的赶紧护着许长书。
许长书心想这爹留不得……
下午的时候一家子去祖母祭地里重新燃了些钱纸，许长书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响头。回家歇息，吃饭，睡觉，这一天算是过去了。
第二天的时候许父就让小长书去地里帮忙了，七岁的长书小小的，但拔点草，背着小背篓拾点干柴还是可以的，剩余的时间里就是坐在田埂上看着许父许母在田地里耕种。
七月多的时候正值盛夏，刺眼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许父光着膀子弯腰用锄头翻拾着土地，凝成珠子的汗滴顺着皮肤滴落田地，似乎能听见烧得通红的铁具插入凉水的声音。
母亲在不远处播撒豆子，薄薄的粗制布衣紧紧贴在身上。
许长书觉得那像一幅画。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六日，许家一家子带着家里的十多个鸡蛋来到了二叔，许长书叫二爷家。
二爷家在村子的另一头，也是土房子，小小的。家里就二爷一个人，见到许母把鸡蛋拎到家里说什么也不要。
二爷年过六旬，身子骨依旧硬朗，花白的头发眼睛却很明亮，叼着一口旱烟吧嗒吧嗒的抽。
他牵过小长书仔细的看了看，终于呼出一口烟却没吐到小长书面前，缓缓说道：“娃子没事比啥都强，前些年村里不太平，又赶上大旱，娃子些硬生生为了一口水丢了性命，真是造孽啊，哎。”
许长书的姥爷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去世的。
二爷续上一口烟，说道：“听说之前村里面出现了啥不干净的东西，也不知道哪来的妖崇鬼魅，几夜之间村里的水就没了啊，河里井里一点没剩，真是该死。哎呀，小宝还在这呢，人老了就是嘴碎。”二爷赶紧摆了摆手。
许长书不怕，他倒是很感兴趣，稚声稚气的说：“二爷二爷，世上真有这样的事儿啊。”
“臭小子瞎插什么话。”他老爹很是不满。
二爷赶紧说：“小宝爱听你就别管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像是有下文。
“二爷小的时候家里去镇上挣了些钱财，二爷的舅父当时在镇上当教书先生，也劝说了家里几次让我去做个蒙学生，几次后家里同意了，我当时总角的年纪也就去当了两年学生，村里的人都很羡慕其实你二爷没写到啥本事，除了会认俩字啥也不会了。”
“教书先生教授很严厉，我又生性贪玩，学不进去，当时挨了不少戒尺。只记得我当学生的第二年，村里镇上又大旱一场，下半年学堂里来了个身穿白袍，头插木簪的老学士，问了不少镇上的情况，临走之际又看了看我们几个学生，好像是轻轻叹了口气，说了句什么‘无根之地，再难成灵’，神里神气的，结果在他走后一天镇上居然下雨了，先是细细绵绵的小雨，后来渐渐下起了暴雨，噼里啪啦下了三天三夜。我就总感觉这老学究不简单，也可能是我老糊涂了，天天琢磨这有的没的，呵呵。”
许长书听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世界莫非真的有神仙？但是抬头看了看抽着老烟枪的二爷和一旁听得精精有味不断点头的老爹，又觉得还是把这种想法放一放吧，家里的小猪还没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