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1章 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故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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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斌曾经喜欢过陈小米。我是从乔老师口中得知的。以前我一点儿也不知道，陈小米对她之前的事儿守口如瓶。

    乔老师喝醉了，指着我和孙斌的鼻子说，你们俩呀，你们俩呀。

    孙斌和陈小米都是乔老师的爱徒，金童玉女，乔老师说，这俩孩子语文学得，没得说！

    乔老师好像找到了嫡传衣钵的人。

    这俩孩子，还般配！可惜俩人都心劲儿太高，就差一层纸！乔老师说，天生一对！他仿佛是个未完成任务的媒人似的。

    董雪想拦他，可谁拦也拦不住了，我摆摆手，让他尽管说去。

    孙斌低下头，脸红红的，眼睛里湿湿的。

    还单身呢，就为等着小米吧？乔老师看着孙斌说。你们呀，这辈子，没缘分。

    你不会吃醋吧，小陆？乔老师看着我说。

    我真不知道之前有这么一个人爱着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可怜的小米，我既然爱你，我怎么会吃醋呢？何况还是，还是……

    谢谢你孙斌，谢谢。我也喝了不少，握着他的手，像握着亲兄弟。孙斌有些尴尬，他不会知道，我这是真心的，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寻找小米的旧痕迹的，那时候能有人爱她，我从心里感到高兴。

    替我照顾好她。孙斌哽咽着说。

    我搂他的肩头，让他放心。有我在就有小米在。我发誓。两行泪滚下来，我也喝醉了。

    我搂着孙斌照相，又搂着敬爱的乔老头儿照相，这老头儿直爽、可爱。要是我是他的学生，我也会是他的爱徒。可惜我学的是计算机。在老头儿的算盘里，孙斌和陈小米都报考同一所师范，都学中文，毕业都回母校任教，然后结为伉俪，生一个小孩子，大了还学中文，这是最完美的。

    世事难料，陈小米不甘心回来做老师，最后关头偷偷改了志愿，再也没有回来教书。乔老师退休的时候，引此为憾事。我把围巾送给他，他当时就围上，悄悄转过头去抹眼泪。

    小米太苦。他哭了。

    我让董雪的老公拍下视频，永久地把这些画面珍藏。

    第二天，我要去小米的老家，董雪想陪我去，我拒绝了。我要一个人去，那个归属瓦河湾镇的无名的山村，那里才有小米最初的印痕。

    董雪给我画了地图，又告诉我在镇上去那个村要翻过一座大山，山里恐怕有狼。我不怕狼，当年陈小米步行去镇上读书都不怕，我怕什么呢？

    县城里有一趟班车，通往瓦河镇，一天两趟，上午下午各一趟。车破旧得像牛车，颠簸不说，还响，吱吱哇哇，要是小米跟着，准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我觉得很有意思，当年小米就是在这样的吱哇乱叫的破班车中考入县城一中，并飞到山外去的。

    班车运行三个小时，把我抛在了一个破镇子上。我跳下车，腿脚发麻，这就是瓦河镇了。小米在这里读过三年初中，那时候，小米十二岁到十五岁。第一次在镇中学破败的宿舍里来了初潮，腥红的血让她发抖；第一次在这里收到了情书，落款却是匿名；第一次和人打架，抓破了男生的脸……在这里的第一次太多，小米有一次给我讲了许多，大都是小孩子的乐事糗事，那一年，初三那年，她的父母短时间内相继去世，自此之后，天降大雪，小米的世界里再没有欢乐。以后的记忆，都以痛苦的状态存在，小米绝口不提。

    瓦河湾镇是一个结点，小米从此走上孤独之路。在这里的三年，小米几乎没有照过相，唯一的一张，是在镇中学运动会上，长跑得了第三名，挤在一群获奖者里面，显得那样瘦小不堪，让你根本无想相信，她还可以长跑；也无法相信，长跑得奖，她的能量来自于哪里？

    我下车去镇中学拍一张照，可惜中学已经大变样了，教室成了新的，操场也成了新的，我找不到原来的位置，就在新校的大门口照相，太阳把我孤寂的影子拉得老长，阴影里是牌匾上的四个字——“瓦河湾镇中”。

    不知道小米看到之后有何感慨，反正我找不到照片上一点旧痕。我不想在镇上过多停留，也不想让小米过多地看到镇上的样子，因为他的父亲就死在学校门前的马路上，一辆无牌无照的摩托将他撞飞了，除了留下一滩血和再也喊不醒的父亲，肇事黑摩托始终没有找到。小米的母亲不堪打击，本来身体就瘦弱不堪，几个月后，抑郁而死，把陈小米孤零零留给了这个世界，留给了我。

    再去那个无名山村，没有了班车，道路崎岖得无法想象，像一条绳子，抛在一座大山上，绕来绕去。有黑摩的过来问我去哪里，我没有回答。我对无牌照的摩托车今生已经恨极，怎么再回去坐呢？我决定走过去，那时候，每周一次，陈小米就是用双脚走下来的，我逆流而上，踩着小米向外挣扎的脚印，一直伸进去，回到小米出生的故乡。

    那里，有一年，一个叫小米的孩子出生了，现在，村子的后面，还有小米的父母的坟墓，多年之后，一个和她发生密切关系的人从遥远的城市一路追过来，试图和这里的一山一水、一坟一村发生联系，他能如愿以偿吗？

    那一个叫陆昊的人，真的爱屋及乌地爱着这一片贫瘠的土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