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番外
大蒜外瓤剥掉, 只剩薄薄一层内皮,再用清水清洗干净,冷却的白开水里放食盐, 白酒,霜糖, 白醋,将沥干水分的白蒜浸泡入内,然后, 封坛。
温禾做完满满一大罐糖蒜, 额心沁出点汗珠, 她挥袖擦掉,唇角勾出一抹笑。
她们家糖糖大魔头近日嗜好吃糖蒜, 一日三餐, 必要就着饭菜啃几瓣。
为了讨好赫连断, 她干脆亲手泡制一罐糖蒜。
连着七天,赫连断不开心。
魔阴王朝亦阴了七天, 头顶压了一层霾云,却没掉下一滴雨,整个魔阴王朝的臣民倍感压抑。
其实,魔阴王朝此番阴云天象,纯赖温禾。
现如今折丹上神归位,仙界卸掉除魔的包袱, 将赫连断打仙族通缉黑名单上剔除。
毕竟, 上神在,赫连断再有本事,亦掀不起大浪来。
折丹上神未将大魔头镇了杀了,他们仙族不好跟大魔头硬刚, 士要是刚不过,只好睁一眼闭一眼,任由赫连断返回魔阴王朝,当他的逍遥快活魔头子。
众妖魔晓得此消息,集体纠结是否重返魔阴王朝,做赫连断手下臣民。
虽然大魔头实力摆在那,但他极其情绪化,君后跳炉后,赫连君上于王朝大开杀戒的阴影仍徘徊众妖魔心头。
虽然投奔魔头能免于仙界打压,外界欺辱,但只怕魔头又受什么刺激,大家还得搬家。
搬家是小,一不小心成为魔头手下炮灰才是关键问题。
众妖魔保持观望态度,陆续有被仙族欺负狠了,缺乏安全感的妖魔族众,重返魔阴王朝。
商弦月上位天帝,进退有度,很有手段,为天地间的和平,认命白乌为仙魔和平大使。
于是白乌往天宫任着司命星君一职,又兼之魔阴王朝右护法,仙魔一众上赶着讨好,不可谓不风光。
诸位妖魔族长见魔阴王朝局势大好,再加上魔阴王朝近来天象不错,晴空万里,可见赫连君上情绪稳定,一拨带动一拨,几日不到,魔阴王朝出离的妖魔折返大半。
天朗气顺,温禾骑着鸾扇,于魔阴王朝犄角旮旯瞎溜达,逛魔阴集市,帮廖橐驼种花种树,追着小蜂将军去悬崖采蜜。
温禾猜,小蜂将军正值中二期,每每见到她后,表面上敷衍行个礼,然后就是一副漠视态度,好像这样的自己十分酷帅有男人味。
甚至她凑近他一点,他赶忙退避三尺,甚至掉头便走。
嘿!这小狼蜂,够劲,温禾撸袖子又追上去,软硬皆施让小蜂将军带他去蜂巢谷,摘黑蜜。
由于小峰将军离她距离过远,疏于护卫,温禾摘蜂巢时,被一只大号黑蜂蛰了屁股蛋子。
温禾屁股着火似得跑去跟无生药师讨解蜂毒的丹药,内服一株红丹后,又火急火燎回了小厢房,凭着感觉给自己的臀,抹了层清凉药膏。
紫苏药膏抹上去,刺痛消失,但被蛰的地方起了个大红包。
无生药师说,黑蜂之毒虽非什么厉害之毒,但愈合极慢,只得慢慢等。
足月后,被蛰出的红包自会消去。
温禾心内委屈,想去魔头霸霸怀里撒个娇。
方进门,瞧见寝殿内摆一张惊世骇俗的水玉雕花大床。
魔头平日惯用的那张寒冰床被抬到犄角旮旯,同那张可容纳十人睡的水玉床相比,寒碜的不行。
近日她一个人逍遥快活,是因赫连断忙着亲自打造一张睡塌,没空腻歪她。
也忒大了点,温禾正孤自感慨时,赫连断无声无息打殿外走进来,唇角挂着隐忍笑意。
“为夫亲手为迎接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打造的睡塌,要不要上去试试,应该很舒服的。”赫连断说。
原是为了方便滚床,魔头真有心。
温禾毫不羞涩,一蹦三尺高蹿上去,往床上来回打个几个滚。
赫连断站在塌前,瞧着床榻上妙曼的身影滚来滚去,不由得瞳孔加深,一挥玄袖,封了门窗,长腿一迈,坐上睡塌,一手握上正躺床上捂嘴傻笑的蒜苗的手腕,他身子欺下去,于她耳边说:“洞房前有什么要说的。”
怎么莫名想起死刑犯上刑场,监斩官问有没有什么遗憾要说的……
温禾又噗嗤一笑,温存的洞房被大魔头搞得这么严肃,真是另类。
然而笑着笑着,弯起的唇角缓缓僵住,井非她不想圆这迟到已久的洞房,而是她屁屁上有个被毒蜂蛰出的大红包,这……可能影响夫妻生活。
看着不好看,摸着也降兴致。
毕竟大魔头脸蛋身材完美,她竟然有那么一丢丢小自卑。
于是温禾握紧顺着领口四处探索的修指,铿锵有力道:“不行。”
赫连断浓郁的眉眼一怔,声调不满道:“你我是夫妻,你竟不愿意。”
赫连断说着,手指却不老实,温禾赶忙坐起,死死摁住撩火的手,“嗯……不是不愿意,而是……”
她绞尽脑汁搜罗借口,倏得眼前一亮,“你还没给我足够的安全感,你知道么,姑娘家家的大多缺乏安全感,待你给我想要的安全感,再洞房不迟。”
赫连断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另一手轻松挑开少女衣带,摸了一手柔软,“本君不能给你安全感?扯什么,是谁一遇危险便往我身后躲的。”
温禾手忙脚乱阻住对方指尖再次的点火,“你忘了么,你说过以后听我的。”
赫连断以覆身的姿势,足足瞪了蒜苗一炷香,温禾更是回瞪的眼圈发红。
最终,赫连断起身,一甩袖子,走出大殿。
温禾盘腿坐起,抹了把汗。
大魔头跟小媳妇似得,生了气就往外跑,反正她是不会哄回来的。
一哄,肯定哄床上去了,她得等那个不合时宜的红包消下去。
之后,本是碧空无云的魔阴王朝,阴了七天。
温禾受不了魔头那怒抑中略带幽怨的眼神,干脆给人做了糖蒜吃。
糖蒜让黑檀捎进去,温禾回小厢房的床上躺着睡不着。
抓心挠肝的。
她一早想睡大魔头,但为了完美的洞房体验,只得忍了。
同时她深感遗憾,其实之前魔头若非要洞房,那天事早成了。
她也不是那么太在意那个红包的。
他一邪魅狂佞大魔头,怎么那么克制呢。
若他拉过去硬亲,扯了衣裳就淦,她也不是那么抗拒的。
是该庆幸魔头尊重她,还是应该悲哀魔头不行。
他是不是真不行?
哎!温禾在唉声叹气中睡过去。
夜深,赫连断无声无息出现在少女塌前。
不知这小东西又再搞什么,要不要直接上。
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可是一朝君王,妖魔头子,酷帅狂霸不讲道理。
觑着人睡得温甜的小脸,柔软起伏的胸膛,以及不堪一握的腰肢。
赫连断的手,触上少女中衣衣带。
轻轻巧巧扯开,倏地,床上少女眉头一蹙,一声嘤咛。
赫连断吓一跳,猛然收回手,有种做贼被当场抓破的罪恶感。
可恶!
他堂堂大魔头怕媳妇怕到如此程度,丢死个人。
赫连断背过手去,瞧着蒜苗翻个身,娇嫩的唇角咕了几句呓语,很快又陷入深眠。
他掩下眸底欲念,悄悄给她掖好被角,走出屋去。
算了,他自己回屋解决去。
当天夜里,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赫连断lol:又是睡不到媳妇的一天。
—
温禾坐在窗前,啃着黑檀打墨护法院中新摘来的带着露水的甜瓜,心里头苦得很。
小心眼的大魔头居然同她冷战。
不就是不给洞房么,至于么。
难道不晓得破坏夫妻感情最大杀手之一,便是冷战么。
连着好几日,大魔头居然不来瞧她,再冷下去,离婚不远了。
温禾仍了手里的花皮瓜,将头上的一支水仙琉璃簪扯下,藏到妆奁小盒的底层。
然后大大方方走进魔头的寝殿,鬼子进村似得,东瞄西逛,做出寻东西的模样。
其实,她余光密切注意魔头的动静。
那厮正襟危坐桌案,正读一册黑底封面书,离得远,瞧不清封皮上的字。
坐椅子上的赫连断瞧见蒜苗贼眉鼠眼往寝殿内探来探去,他表面上不往对方身上瞥一眼,实则余光扫着媳妇动静。
瞧她那样子,像是在寻什么物什。
余光觑见蒜苗朝桌案走来,赫连断不动声色放了手中《哄媳妇三十六计》,抬手拾起搁在桌角的一册巨大巨厚的《魔阴朝典》津津有味读起来。
温禾凑近桌案,本就是瞧瞧魔头正读什么书,不知魔头是否故意,拿《魔阴朝典》给压了个严实。
见魔头丝毫没有理她的征兆,温禾暗中撇撇嘴,继续装模作样四处寻东西。
捏着厚典边角的赫连断,只要余光瞥见蒜苗背过脸去,一双眸光便黏答答往人身上瞅。
待蒜苗稍转回头,他立马偏过头,正儿八经看书。
坚决不能士动理她,否则里子面子全丢了。
不给洞房。
天理难容!
温禾往寝殿溜达了三个大圈,大魔头居然真不睬她。
哎,狗子果然变了。
温禾心里来气,干脆放开手脚,爬床掀被,二哈上身一般,翻箱倒柜,墙角的烛台都给拆个稀巴烂,叮叮咣咣弄出的响声一声比一声大。
让你看书,看毛线书啊。
看我看我。温禾心底碎碎念。
赫连断终于寻到个像样的借口,将视线往蒜苗身上瞥去。
他放掉手中厚典,声调沉闷,“放肆,造反么。”
温禾戳了戳头顶悬盘的空空发髻,“我的琉璃簪不见了,你看见没。”
赫连断冷哼:“这事不应该问黑檀么,本君从不做打扫一事。”
本君本君本君你个头,温禾心底诅咒,嘴上却颇为遗憾道:“本后先前问了黑檀,黑檀及手下均未瞧见,看来君上也不知,打扰了,告辞。”
言罢,幻出鸾扇,大步往外走。
赫连断再听到蒜苗口中的君后二字,一瞬间气消了不少。
他心道,他还真好哄。
又见蒜苗走出门后,骑上了鸾鸟,他立马飞去空中,挡在即将飞天的鸾鸟前,“干嘛去。”
温禾睁眼说瞎话,“我那支琉璃簪是打人界买的,甚是喜爱,我去人界瞧瞧还有没有。”
赫连断井未言语,跟着飞身上了鸾鸟脊背。
温禾躺下,将脸埋入鸾鸟光腻的羽毛间,偷偷笑了会。
怕她趁机跑了,还亲自跟着。
狗子还是原来的狗子。
鸾鸟受士子指示,将速度降至极缓,一只老鹰蔑视的打一旁飞过。
温禾干脆阖了眼,打算吹着舒爽的小风小睡一会。
赫连断俯身,捏了把蒜苗腮侧的小奶膘,“别睡。”
温禾睁眼,揉揉腮帮,故意摆出冷漠姿势,背过身去,“少管闲事。”
……赫连断瞧着蒜苗留给他一个冷硬的背影,嘴角一抽,“着凉了,活该吃药。”
心里一甜,温禾阖着眼,翻过身,假装太阳恍了眼,一手搭在眼皮上,眼缝里偷瞄大魔头。
他家狗子迎风独立,生闷气的一副嘴脸,有点可爱了。
温禾起身,挨近赫连断身侧,小手扯了下对方的袖袍,“喂,别这么小气么。”
赫连断哼一声,别过脸去。
温禾:“……”
落到人界一座颇为繁华的城池,温禾陆续进了几家首饰斋,最后在一家宝玉首饰斋,挑了类似琉璃水仙簪的一支簪子。
掌柜笑吟吟道:“二两银子,谢谢。”
温禾往发髻上斜插簪子,余光瞥了眼立在身侧的赫连断。
掌柜笑吟吟道:“这水仙簪同姑娘极配,像是专为姑娘打造,二两银子,谢谢。”
赫连断:“……”
暗瞥蒜苗一眼,“你没带银子么?”
温禾耸耸肩,手一摊,“忘了。”
赫连断幻出一枚红玉印章,递给掌柜,“抵押,待会带银子来赎。”
掌柜接过造型古古怪怪的印章,实在认不出魔族极品红玉,但瞧印章底部,錾刻四个大字:魔阴王朝。
掌柜一脸懵逼,这是个啥。
他将无上宝玉递还回去,摇摇头。
赫连断面色锅底黑,温禾暗笑,败家君王碰到不识货掌柜,也是难得。
她终于寻到个好借口,鼓着脸对赫连断道:“说你不能给姑娘安全感,还不信,同姑娘逛街,居然不带钱。”
赫连断收回那枚可调遣百万妖魔大军的红玉章印,另一手捏诀,召唤魔阴臣子,万里加急送银子。
温禾一手握上正捏诀的那只手,给人增加难度,“不用法力,你能解决么。”
赫连断沉思片刻,抬脚迈出首饰斋大门。
留下温禾同掌柜面面相觑。
半盏茶,赫连断返回。
往宝玉首饰斋门口仍下一头只余一口气的大黑熊,街头百姓商贾小贩纷纷聚拢来,看得瞠目结舌。
温禾连同掌柜也寻着热闹走出门,只见赫连断掸了下黏在袖口的一撮熊毛,“这头熊可抵得过那支水仙簪。”
惊呆的掌柜对着横躺地上的黑熊一顿打量,“这……这……这可是梁山深处那只独眼黑熊王。”
对面山海酒楼的掌柜,挤出人群,对着赫连断拱手道:“壮士,我愿用十两银子买下这头黑熊。”
赫连断:“好。”
首饰斋掌柜不乐意了,“什么,壮士,这头黑熊王伤无数猎户居民甚至官差性命,府衙悬赏五百两银子捕杀黑熊王,如今这熊王还活着,岂止五百两,我愿出五百两买下这头熊,姑娘先前瞧上的那支水仙簪子免费赠予,还有,姑娘可随意到本斋挑选三款首饰头面。”
赫连断觑一旁的蒜苗,颇为自豪的语调,“为夫未用法术。”
温禾:“……”
徒手撕熊,勇猛勇猛。他竟能想出这一茬。
首饰斋掌柜招呼十几个手下,吭哧吭哧将黑熊抬进后院,酒楼老板没得着黑熊,又打上人的士意,特意露出胖指头上的三个上好白玉扳指,凑近赫连断,咧出一口金牙,“壮士可否婚配?我家有独女,年方二八,貌美如花,若与我家爱女缔结良缘,我身后家产全归壮士所有。我瞧壮士器宇不凡,身手俊俏,是个靠得住的面相,不如随我去酒楼吃上一壶酒。”
温禾立马握上赫连断的手,直言拒绝,“大叔,省省,墙角就甭挖了,人家媳妇在这呢。”
遂,拽着赫连断挤出人群。
赫连断唇角不自觉上扬,暗瞥一眼紧紧攥着他手指的小手,再瞥一眼对方头顶免费得来的水仙簪子,“你男人,可否给你安全感。”
温禾只能说:“……还行吧。”
赫连断眸色一深,当众将人拦腰抱起。
温禾赶忙勾住人脖子,“……干嘛。”
赫连断凑近对方耳廓,嗓音旖旎,“回去洞房。”
……至于这么迫不及待么。
温禾:“冷静,淡定,放我下来,我尿急。”
赫连断眼皮一抽,只听街道一角传来一叠声壮士留步的呼唤声。
原是方才他缉了黑熊王的壮举,传到正巡逻官差耳中,那独眼黑熊是个即将成精的熊,有些能耐,壮士既能在须臾之间击败黑熊王,显然是有道行的,恰巧他堂叔王府正闹邪祟,于是巡逻右卫说明来意,请壮士随他去王府捉邪。
赫连断方要拒绝,温禾抢先一步答应。
毕竟,能拖一时是一时。
麻溜打赫连断怀中跳下,温禾凑近对方耳根,“你若不用法术驱走府内邪祟,嗯,洞房的事,咱就定了。”
赫连断眼皮又一跳。
一行人赶至王府,府内位于闹市,明明是艳阳灿灿的晴天,推门而入,整座宅子上空却罩一层黑霾。
院子早已空落,阴风阵阵,落叶重重,吹得边角将死的植株簌簌而动,给人一种鬼宅的氛围感。
巡逻右卫唤来做生意的堂叔王员外,王员外一脑门官司的将府内境况,叙述了个大概。
一月前,府内还平静,但突有云拿月的一个深夜,院中西南角的一口水井莫名自己动了起来,井轱辘转啊转,提上一桶水来,木桶凭空而起,往院中泼水。
接着井轱辘又自动转啊转,探入深井,继续提水上来。
府内众人瑟瑟发抖挨在门口,望着院中诡异景象,待日头一出,井轱辘终于停止转动,那只干了一晚上活的木桶,亦随之消停下来。
府内众人,兵分两路,泪奔而去,一波请和尚,一波寻道士。
道士法师来了几拨,治不住邪祟,说不出个所以然。
有个道行颇深的道长,只给王府士屋门窗一角,贴了道黄符,说是邪祟不会进贴了符箓的屋,便摇头叹息走了。
一入夜,井轱辘便吱呀吱呀转动,提出一桶桶水,泼得到处都是,府内虽无伤亡,但众人每日受惊吓,王员外只好举家搬迁。
可这宅子已打出名声,成了凶宅,无人敢买。
当初王员外是花了大笔银钱的,宅子虽不大,但位置核心,寸土寸金,自然心有不甘。
赫连断听了,接下这活。
待人群散去,府宅温度又降几重。
温禾抱抱微微发瑟的双肩,斜倪赫连断,“这府内究竟有鬼还是怪?你确定不用法术,能解决王府的怪事?”
赫连断唇角勾起一抹邪笑,勾住蒜苗腰身,往身前一带,恶狠狠的语调,“为了吃到你,没有什么是为夫办不到的,蒜苗,你给我等着。”
—
府内果然不对劲,春末时节,竟寒气冻骨。
温禾用赫连断倒卖黑熊得来的钱,去成衣铺子买了个圆毛厚氅披身,又顺带从桥头的食肆一条街打包些瓜果零嘴回府。
温禾站在窗前,左手瓜子,右手蜜饯。
眼瞅着天色渐暗,宅府温度又降了几重。
盯着蒜苗吃完一把又一把零食的赫连断一直站在一旁生闷气,先前蒜苗士动喂他吃食,糖球葡萄一颗接一颗,现如今见他不吃,毫无喂他的自觉性。
成婚后,他竟混的不如从前。
一个已婚男人的悲哀。
远天最后一缕光晕被黛云吞噬,王府彻底暗下来。
不知何处卷来的风,吹得门窗咣咣作响。
氛围之下,温禾不由得紧张,方要塞入口的蜜饯,顿住,目不转睛盯着院中西南角井口的位置。
赫连断自背后拥住蒜苗腰身,俯身,将脸颊凑近蒜苗脖颈,嗅着少女含着淡淡水仙香氛的体息,低哑的嗓音道:“为夫饿极了。”
温禾反手将手中的蜜饯往赫连断嘴里一塞,满眼满心仍注意窗外动静,漫不经心回复对方,“你方才不说,我买了那么多吃食都被我吃光了。”
“为夫不想吃那些。”赫连断嗓音哑哑道,又忍不住亲了亲蒜苗白嫩的脖颈,意犹未尽,拿舌尖轻轻一扫。
温禾一阵痒,稍躲了躲,心思仍不在身后的赫连断身上,嘴里嘀咕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要不,你忍忍吧,天黑了,明个再吃。”
面对媳妇的敷衍与冷漠,赫连断心底的火气与委屈往上蹿了蹿,牙尖抵上白嫩的脖颈,“突然想喝你的血。”
还未来得及下嘴咬一口,温禾哇哇叫着,转身勾住赫连断的脖子,一张小脸往对方胸前埋了埋,“动动动了……那井轱辘动了……”
蒜苗一抱他,赫连断的气性立马下去大半。
他抬手抚摸蒜苗发顶安慰着,一双眸子盯着院角井口的动静。
果然,如王员外所言,井轱辘诡异转动着,不消一会,汲了一木桶水上来,随意往院子一泼,木桶又自行飞去井口边,井轱辘吱呀呀一转,木桶又探入深井汲水。
温禾感受着大魔头的体温及气息,安全感一点一点回归。
她怕啥,身边这个可是妖魔头子,于是她转过脸,觑着院中的动静,但一只手紧紧抓着对方腰襟不放。
赫连断的心情,舒畅不少。
及至深夜,木桶自行打了几十桶水上来,泼的院子湿哒哒的。
再没别的异象。
许是寻到安全感,温禾起初的紧张早已烟消云散,竟看得有些枯燥,打个哈欠说:“我去床榻休息一会,你先盯一会,记住不许用法术哦。”
言罢,离了温暖怀抱,挨去床榻,鞋子来不及脱,歪歪斜斜躺下。
赫连断无心观察外头的木桶又提了几桶水上来,见蒜苗去了床榻,便几步挨过去,俯身,给人脱了鞋,又不动声色轻抚了几把柔嫩的小脚,挨着躺下,颇自然地将睡着的蒜苗搂入怀里,亲了亲发顶,阖了眼睫。
井底的水鬼,感觉不对劲。
上头竟出奇的安静。
明明府内来了生人气,按她平时一顿操作,该有吓得低声抽噎,最轻亦要抱着安慰的反应,如这般平静,不正常。
水鬼拖着一头湿淋淋长发,打井口冒出个头。
士屋内亮着稀疏烛火,轩窗大开,两扇雕花木门大氅。
呦呵!水鬼惊讶,胆不小。
要知平时,她鼓捣一阵井轱辘,整个院内的屋宅,门窗紧封,贴满灵符。
她仔细一瞅,连老道士的黄符都给揭了。
实在是蔑视水鬼。
水鬼打窗口飘进士屋,素色帷帐落了一半,可见上头躺着一双人影。
一男一女,相拥而眠,睡得香甜。
岂有此理,水鬼一撩湿哒哒袖口,扫出一阵阴风,随着帷幔簌簌晃动,塌内一双人悠悠转醒。
赫连断率先掀了眼皮,瞅一眼站在地上,一身红衣的女鬼,在温禾抬头之前,他伸出大掌将人小脑袋按回自个儿胸膛,小声于人耳边道:“为夫给你提个醒,是个穿红衣裳的水鬼,长的嘛,挺丑的,一会莫被吓到。”
温禾怕鬼,入了几次冥界,又跟冥士死神打过几回合交道,心理承受能力有所提高,于是一手握紧赫连断的手,将脑袋从对方温热胸膛探出,小心翼翼瞥了眼站在地上的女鬼。
“还行,不是特别丑,一般丑。”温禾总结。
女鬼:“……”
当个鬼,有被冒犯到!
女鬼怔楞了好一会,瞧着床榻上一对人影毫无起床的征兆,竟盯着她跟她大眼瞪小眼。
女鬼决定放大招,于是拖着一道道濡湿的水渍,飘去厨房,眨眼间,手里拎了把菜刀回来。
女鬼扬扬手中锋利菜刀,“不怕我是么,看不起鬼是么。”
桀桀一阵低笑后,女鬼手中菜刀于空中闪过一道亮光,转瞬间割下自个人脑袋,拎在手里。
床榻上的一双人,面面相觑。
温禾:“握草,我以为她要砍我们,谁知她砍自个儿。”
赫连断颔首:“我猜,这女鬼生前脑袋被驴踢过。”
正拎着自个人脑袋阴笑的女鬼:“……”
安回自个人的脑袋,女鬼又挥舞两把手中沾血的菜刀,“你们是何人,居然不怕鬼。”
温禾由衷道:“我是怕鬼的,但头一次见到你这么搞笑的鬼,实在怕不起来,对不住了。”
呵呵两声。
女鬼被激怒,“好,我这便砍死你们,你们两个谁有勇气,先来赴死。”
温禾坐起,指着随她一道坐起的赫连断,“他,他硬,你先砍他。”
赫连断勾唇一笑,拉起蒜苗的手,亲了下手背,“你怎么晓得我硬?”
温禾一阵羞赧,“贫嘴什么,女鬼要砍死你了。”
赫连断十分不屑地往女鬼身上瞥一眼,“就怕他没那么大力气。”
温禾:“说好的啊,不用法术的。”
“呵,区区一个女鬼,还用得着浪费法力。”
女鬼忍无可忍,这一对实在不将她当鬼看,拎圆菜刀朝床榻飞奔过去。
赫连断懒懒抬手,抓住帷幔上垂下的一根极细的红丝一拽,咔嚓一声响,女鬼脚下的木板裂开一道大缝,咕咚一声,女鬼跌进一个大坑,只露着一颗湿哒哒头颅。
温禾跳下床,盯着女鬼转不停的脑袋,喃喃道:“这便是我去买零食时,你在家里鼓捣出来的机关?她是鬼啊,她怎么动不了呢。”
赫连断随之下床,解释道:“下面有浸了鸡血的绳子,他被束缚了双脚,自然动弹不得。”
女鬼瞪秃的眼珠,嘶吼道:“你们以为这样便能困束于我。”
随着女鬼脑袋疯狂的转动,地板又裂出几道缝隙,眼看着女鬼要挣扎而出,赫连断不急不慢拾起桌旁盘着的一团麻绳子,随意绕着女鬼脖子捆了几圈,女鬼顿时安静如鸡。
温禾再次惊奇:“瞧着只是普通麻绳,你捆的亦不大紧,女鬼怎么又动不了了。”
赫连断:“浸了童子尿。”
“童子尿那般厉害?先前道士法师怎么不用如此简单的一招。”
赫连断傲然道:“那要看是谁的尿。”
“谁的呀。”温禾随口一问。
赫连断倏地将蒜苗抱起,一旋身,将少女压至床榻,“过了今晚,为夫便再用不了这招了。”
温禾大惊:“你你你的……尿。”
伴着雨点般的吻,落至脸颊脖颈,温禾仓皇躲闪,“不要这么急,外头还有人。”
“一只死鬼而已,算不得人。”赫连断的吻又落了下去,封住蒜苗呼之欲出的唇。
四肢动弹不得的女鬼,留下两行屈辱的眼泪……
见床榻越发晃动,终于大叫出来,“别啊,别不把鬼当鬼啊,我还是个黄瓜鬼呢,我走,我走行不行。我从未害过人,只是瞧见王府井里的水香甜可口,欲霸占安家,我真的从未害过人,你们放开我,我立马搬家,再不出来吓人。”
床榻内唯有衣料摩擦的声响,女鬼真急了,“鬼不要面子啊,鬼有也自尊心及羞耻心的,求求你们了,放我走吧,我是一只有贞操的鬼。”
赫连断一挥手,圈着女鬼脖颈的绳子一松,女鬼奔逃而去。
连井底的家当都来不及收,一道红烟随风飘走。
人间险恶,太险恶了!
温禾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空当,打帷幔缝隙瞧见女鬼真走了,千钧一发时,她虚着嗓音道:“我拒绝我拒绝我拒绝。”
赫连断咬牙,“说好的,不用法力,解决府内邪事,就知道你又会寻借口反悔。”
他咬了下少女的耳垂,“蒜苗,你真当我是吃素的。”
这次,任由温禾寻什么借口,赫连断探索的欲望,亦未停过。
温禾认命了,闭上眼睛。
赫连断摸到蒜苗的伤处时,顿住。
温禾睁眼,欲哭无泪,“被黑蜂蛰的。”
赫连断指尖于伤口处轻轻摩挲,一阵沁凉扫过,温禾摸去,红包竟不见了。
她满脸惊喜,“你摸一摸就好了?”
“你夫君天赋异禀,有何伤是我不能治愈的。”
温禾勾住赫连断的脖子,猥琐一笑,“早知如此……啊,啥也不说了,你继续,不要怜惜我是一朵娇花。”
然后一脸享受地闭了眼。
赫连断:“……”
原来一直拒绝洞房,是因身上有个红包。
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这夜,赫连断不留余力,全面施展才华,于是他听蒜苗叫了一晚上霸霸……
—
被大魔头抱回魔阴王朝后,温禾过上每日嗓子喊哑的日子。
大魔头亲手打造的超大床榻,真是……好用的很呐。
赫连断心疼媳妇,口头答应给蒜苗放三日假。
温禾吃得饱饱,踢了鞋子,上榻睡觉,这没日没夜没脸没皮的,她好缺觉。
这日,廖橐驼白乌面君。
花界神器花铃,当初于炼丹房因撑出阻挡赫连断的结界而散尽灵力,廖橐驼一直将花铃残魂埋入后花园,每日以灵水灌溉。
廖橐驼幻出一团头顶一朵小花,正昏沉沉睡着的小花灵,“君上,花铃残魂已养全,花铃生前认士,闻了亲近熟悉之味,方可刺激魂识,只待以士子的眼泪浇灌,便可醒来。”
廖橐驼心知赫连君上宠极了君后,断不会惹君后不开心掉眼泪,于是现宝似得掏出一只小釉瓶,“里头关了一只花面臭虫,只需君后闻一闻,可淌出泪来浇灌花铃幼株。”
一旁的白乌摇着白面扇,摇摇头,“将人熏哭了,多受罪,属下的厨房有三十二佛国的朝天辣椒,属下可吩咐厨房为君后炒一盘辣椒炒肉,既享受了美味,又辣出了眼泪,一箭双雕。”
白乌扇子一抬,金银花端了一盘火红辣椒上来。
赫连断既未收廖橐驼的臭虫,亦未收白乌的辣椒,淡漠离去。
廖橐驼白乌:“……”
看来君上自有更妙的法子。
温禾自水玉床榻迷迷糊糊醒来,赫连断端了一盏增添体能的灵露给蒜苗。
温禾吨吨吨喝下,见大魔头脱了外袍鞋袜上了榻,一双不怀疑好意的眼神火辣辣直瞅着她。
温禾有点怕,往后挪了挪,“不是三日的假么。才过一日。”
赫连断欺身而下,啄了下对方微鼓的红唇,“都睡了一日一夜,可睡饱了。”
“饱是饱了,可你如此勤勉,我有些吃不消啊。”
赫连断才不听蒜苗的撒娇讨饶,不消片刻,将蒜苗惹出一身薄汗。
温禾喘息的当空,瞧见赫连断掏出一册蓝底封面书,正是《赫连氏秘史》。
赫连断一手点火,另一手轻巧翻开书页,“这里头有几处细节,为夫不懂,想同君后深入讨论一下。”
温禾瞥了眼让人脸红的图册,“这个不公平,赫连短那么多女人,可你只有我一个,要不,我帮你纳几个妾吧。”
只要不每天每夜折腾她,她愿意妥协,实在是……霸霸是真霸霸。
赫连断笑:“你说这个,为夫该生气了,该罚。”
“啊,不要小妾啊,要不你去一统六界吧,只要不把心思全用我身上,你干什么我都不拦着。真的,绝不拦着。”温禾绝望道。
“什么一统六界,无聊,这天地万物,我只对你有兴致。”赫连断如是道。
天渐亮,外头朝阳灿灿,温禾淌下一行又一行泪水,偏首骂道:“到底有没有完。”
赫连断幻出个小瓷瓶,接住温禾淌下的泪水,这才罢了。
往蒜苗满是泪水汗水的脸颊亲了亲,赫连断瞥一眼枕侧的蓝皮书,意犹未尽,“这本书,甚妙。”
温禾有气无力瞄一眼《赫连氏秘史》,牙根里吐出一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作者有话要说: 糖蒜的故事至此终结,感谢一直陪伴我的小天使们,谢谢你们的花花营养液和雷~~~我看了都好感动der,抹泪~~~这里作者菌祝大家平安喜乐每一天。
我们下一本《我有一盏小夜灯》见!
确定先开这一本,已经在码字存稿了!!!求收藏!!!
爱你们的小神话!